第1章 收徒

七月初七,恰逢驭灵宗十年一度的外门弟子比试大会,只要通过三轮比试就能拜入驭灵宗内门,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宗的门下弟子。
但是这和江桓没有关系,因为他没有灵根,就是个纯粹打杂的,享受不到宗门弟子的一切待遇。
好在江桓作为一名凡人心态十分平和,他甚至能在通过比试的准内门弟子的热切交谈之间心如止水地浇花。
“你知道吗?傅然老祖这次要收徒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徒。”
“你可死心吧,这等好事怎么轮得到你我?多半是收那位孙公子。”
……
突然,旁边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看见江桓往他这边的花洒水,便将江桓装水的木桶一脚踢翻,迎着江桓惊讶的目光趾高气扬道:“喂,你这打杂的滚一边去。没看到这里全是我们内门子弟吗?”
江桓小声辩解道:“我会小心不洒到你们身上去的。”
“你不知道我是第一个通过三轮比试的吗?难道你想和我比划比划?”那少年将“第一个”这三个字说得尤其大声,生怕在场的全是聋子,听不见似的。
江桓心知自己没资本和这个少年起争执,连声道歉之后拿起木桶飞也似的跑了。
反正他活多,那边浇水的活不能干了,他还能去喂鸟、扫地。
而此时议事厅内,驭灵宗高层已经齐聚,只等傅然现身,就可以传唤那些准内门弟子,完成最后一步高层选徒的步骤。
然而傅然迟迟不到,这场大型面试没办法开始。
掌门虚鸿子安抚道:“你们且安心,傅师弟百年前闭关之前便答应我此次出关必然收徒,以传承效真剑法,他绝不会食言。”
虚鸿子话音刚落,便见议事厅大门打开,从外面走入一人来。
来人发乌如墨,肤白似雪,衣袂飘飘,还没来得及看到长相,已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使人不敢逼视,气势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径直走到虚鸿子面前:“师兄。”
虚鸿子笑道:“师弟功力大增,而今还是少年模样,我已垂垂老矣。”
这话却不是自谦,眼前的虚鸿子鬓发、长眉、长须皆已雪白,而傅然看上去仍是眉目如画的少年,这二人看上去不像师兄弟,倒更像祖孙。
傅然不答话,只往虚鸿子身边站着。
弟子们已将通过笔试的少年少女们带到议事厅上来,就等各位导师们挑选自己的心动弟子了。
傅然站在那里,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眼神,心内厌烦。
很显然,傅导师没找到自己的心动弟子。
而他的师兄虚鸿子导师却笑眯眯地捋着长须,十分满意这一届弟子的质量,这甚至可能是他带过的最好的一届弟子。
然而等虚鸿子捋完自己的胡须,往旁边再一看时,发现刚刚还站在他旁边的那么大的一个师弟不见了。
面试中途导师提前退场,虚鸿子没有接受过这种考验,只得悄悄叫弟子去找那位不遵守考场纪律的傅导师。
傅然出了议事厅,就往只有动物的百灵圃去了。
他一百年没见过人类,一出关就见了那么多人,若是性格再激烈一些,估计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人类灭绝。
百灵圃动物种类甚多,但傅然独宠白尾燕。这种燕子肥头肥脑,圆得像一个小球,身上羽毛的颜色和民间的燕子没什么差别,唯有眼尾一抹雪白与其他鸟不同。
傅然还未踏进百灵圃,便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少年手上托着几只白尾燕,肩膀上站着几只,头上还扒拉着一只,整个人好比一个鸟巢。
傅然伸出一只手,然而没有一只鸟鸟他。
明明以前百灵圃所有鸟都是他的舔鸟,一见他来恨不得在他怀里安营扎寨繁衍生息,怎么灵鸟还有一百年之痒不成?
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傅然被迫主动向人类搭话:“你是养鸟的?”
粗布衣裳少年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傅然,却瞬间呆在原地。
直看得傅然皱起了眉,他才涨红了脸答道:“是、是的。”
“给我。”傅然理直气壮来抢鸟。
少年呆呆地伸出一只手,想让白尾燕自己飞过去。
谁知道这鸟死皮不要脸,咬定青山不放松。
少年只好对傅然说:“可能这鸟认生,你过来摸摸它,和它认识认识,它或许就会飞到你手上去。”
看来傅然和白尾燕之间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已是定局,傅然只得按照他的话过去从顺鸟毛做起。
少年的手因为长期干粗活而已是十分粗糙,再加上活太多所以还沾了泥巴灰尘之类的污垢,显得脏兮兮的;傅然的手却如同雪一样白,皮肤之细腻又如世上最好的玉一般。
少年顿时十分羞惭,而傅然并不在意人类的爪子,他用指腹轻轻地抚过白尾燕的背部,白尾燕显然也非常受用,球一样的身子主动往傅然手上蹭。
傅然见状立即停止顺毛服务,将自己的手递到白尾燕旁边。
这肥鸟显然明白了傅然的意思,只见它扑闪几下翅膀飞到傅然手上,傅然这才稍感满意,然而就在他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这肥鸟居然直接一跨,形成了一脚站在傅然手上,一脚站在那个少年手上的局面。
然后这肥鸟还得意地啾啾啾叫了起来。
这花心鸟居然当场劈叉!
傅然不是甘于二人侍一鸟的性格,立即将这花心的肥鸟整个全塞回给别人,自己要另寻他鸟。
不过正在此时,傅然感受到不远处有人也进了百灵圃,心内一算,大概就是虚鸿子派来的人。
他明白自己是躲不过收徒这一场劫难的,也不做挣扎,就拂袖而去了。
喂鸟的那个少年,也就是江桓,见他忽然离开,还以为他是被白尾燕伤透了心,遂决定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训练这些鸟。
议事厅里的虚鸿子看见师弟乖乖回来,终于是放下心来,对那些弟子说:“你们的师叔祖训练回来了。”又对傅然道:“你是冰灵根,这里头有个孩子与你一样,你来看看他。卓凡,你过来。”
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走上前来。
“他叫孙卓凡,是第一个通过三轮比试的弟子,与你当年颇有些相似。”虚鸿子笑着介绍道。
孙卓凡朝着傅然行了礼,傅然只看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
虽然明知这都是掌门师兄定好了的,傅然也并不介意,因为他本身也没有收徒的兴趣,所以收谁做徒弟都一样。
虚鸿子笑着说:“卓凡,你可行拜师礼矣。”
孙卓凡正欲行拜师大礼,却眼见着自己的师尊从前面飘然离去,心内尴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虚鸿子赶紧替自己的师弟打圆场:“你师尊向来不拘礼数,你且先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可随你师尊去他那里住下。”
这一夜对孙卓凡来说是漫长的,他的眼皮几乎整整一夜都没能合上,天刚露出一丝丝的光线,他就起床洗漱,开始倒腾自己了。
等江桓去他们那院打扫的时候,孙卓凡刚刚整理好最后一根不整齐的头发。
孙卓凡开门一看,正好看见昨天那个浇花的少年,便大声道:“你是存心来找不痛快的吗?”
江桓停下手上的动作,恭敬答道:“师兄,我只是来扫地的。”
“师兄?你可知道我的师尊是谁?”
江桓:“不知道。”
孙卓凡洋洋自得:“是你们的傅然师叔祖,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江桓诚惶诚恐:“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房内隐隐传来一阵笑声,孙卓凡的脸烧得通红,他满以为江桓是诚心让他下不来台,好让众人耻笑他,于是怒从心中来,转身抄起剑就要来对付江桓。
院里当然没有人知道,这天清晨,虚鸿子生怕自己三百来岁的师弟还处在叛逆期,让徒弟孙卓凡下不来台,所以专门约上傅然,要二人一起去接孙卓凡。
眼下他们俩刚行至院外,便察觉院内有异,虚鸿子正想推门而入,却被傅然制止:“师兄,再等等。”
孙卓凡自然不敢杀人,不过他盛怒之下出手早已不知轻重,挥剑运起一波真气直往江桓身上攻去,江桓只觉得腹部被重重一击随后就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孙卓凡走过去,抬脚踩在江桓的手上:“我是傅然师祖看上的唯一一个徒弟,这院里所有人都要叫我一声‘师叔’,你也配喊我‘师兄’?”
江桓的手指被踩得剧痛,他企图用另一只手推开踩着自己的脚,然而这当然是徒劳的。
就在江桓以为自己的手就要被踩断的时候,踩着他手的脚却忽然一放,江桓反射性抬头一看,正见孙卓凡摔倒在地。
院门“轰”的一声被打开,裹挟着冰雪之寒气的傅然在前,一脸严肃的掌门虚鸿子在后,双双盯着孙卓凡。
孙卓凡见状,灵机一动,居然率先告起状来:“掌门,师尊!你们来得正好,这小子出言不逊,侮辱二位长辈。”
江桓自他们二人进门起,脑中就一片空白,就连分辩都忘了。
傅然冷笑不说话。
虚鸿子厉声道:“卓凡休得胡言!还不赶紧向那位师弟赔罪,再听从你的师尊发落。”
孙卓凡自然不会忤逆掌门,他闻言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正想把江桓也从地上拉起来,却听得傅然冷冷道:“他不必听我发落,因为他不是我的徒弟。”
孙卓凡猛地看向傅然,这是他第一次直视傅然,却只看清楚傅然眼中森森的冷意。
不待孙卓凡说什么,虚鸿子倒先反对:“师弟,不可胡说。你昨天已收了他做你徒弟,他今日有错,随你教训,但万万不可胡来。”
“拜师礼未成,算不得师徒。”傅然道。
虚鸿子并不退让:“你若不收他,又能收谁做徒弟?”
傅然看向地上躺着的江桓,郑重道:“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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