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此刻危在旦夕。
谁知在林邈的木剑距离江桓只有几尺远之时,江桓周身火势突然大增,熊熊烈火虽然将江桓团团围住,却也干扰到林邈的视线,让林邈看不清江桓的具体位置,于是关键的一剑正好刺空。
江桓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现下他虽躲过林邈的木剑,却还承受着烈火的炙烤。
为了脱困,江桓勉力再布剑阵,忍受炙烤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先让林邈无法主动进攻,然而林邈耐心已失,御剑迎面直击万剑阵,此时的林邈势如开弓之箭,无可阻挡。
无论是剑阵还是大火,都无法阻挡林邈的木剑刺向江桓。
江桓眼见躲无可躲,掐了手诀,在自己面前布下无色的冰面阵,用以抵挡林邈的攻势。
然而林邈势如破竹,冰面阵不过眨眼而碎。
阵碎的瞬间,林邈轻轻说:“你输了。”
此时此刻,江桓再无躲闪的可能。
可林邈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比他的木剑更快的,是冰面阵碎裂之后一粒粒坚硬的碎冰碴。
其中有无数冰碴子抵在他的喉咙,再前进一点点,就要见血。
江桓则在被林邈的剑气震得移出几米远之后,安然无恙。
冰面碎裂之后,碎冰也可以是武器。
这一次,胜负真正分明。
旁观众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爆发出欢呼之声来。
哪怕他们本来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来的。
江桓被众人的喝彩声拉回现实,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头涌上万般滋味,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他只知道,他赢了。
而林邈在冰锥融化之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有一道细细浅浅的伤口。
林邈望向江桓:“你怎么会赢?”
江桓还以为林邈是在问自己的招式,还想给林邈解释一下原理,没有想到林邈突然发难,提剑直接砍将过来。
这一刻,变故陡生,任谁也来不及反应。
江桓只感觉一股熟悉的寒气如风袭来,紧接着林邈木剑掉落来势停止,也就是在此时,齐君平将林邈按倒。
这一切太快,快得江桓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虚鸿子、徐盈等人上台来询问江桓,他才如梦初醒,渐渐有了知觉,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他生受了这一剑,只怕就要当场魂归离恨天了。
虚鸿子在确认江桓没有受到伤害之后,吩咐道:“君平将林邈带去思过厅,徐盈送江桓回雪不落。”
江桓却直截了当的拒绝:“掌门不必,我可以自行回去。”
徐盈瞥了江桓一眼:“我送你回去,你还不乐意啊?”
江桓语气冷淡:“弟子没有受伤,不想麻烦师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盈会在路上谋害他似的。
“掌门你看他还可以顶嘴,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自己回去算了。”徐盈心说臭小子老娘我还不乐意送你回去呢。
不过徐盈还没来得把埋怨的话说出口,突然就想起江桓上次看她的,那个警觉的眼神。
徐盈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并不是不细腻的,因为江桓那个不同寻常的眼神,她回去思考了很久,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那么何不就趁这个机会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结论呢?
徐盈这样想着,清清嗓子故意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江桓,你回雪不落之后让你师尊多下山来啊,我不会像以前一样不给他开门了。”
周围的大弟子们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但被徐盈恶狠狠的眼神一瞪,通通都敢恶不敢言。
江桓听后面色如常回应道:“我明白了。掌门我回雪不落了。”
虚鸿子见江桓如此坚持,便也没有勉强,就让江桓一个人回去了,而他作为掌门还要处理林邈的事情。
徐盈望着江桓离去的背影,困惑地皱起眉头。
而弟子们则纷纷在心里感慨徐盈师叔旧病复发。
江桓御剑而行,他的手在徐盈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倒还不知道,原来师尊对徐盈殷勤得很,还吃过徐盈的闭门羹,他满以为师尊对谁都不亲热,唯独因为自己是徒弟才对自己好一些。
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江桓时隔几日再回到雪不落,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徐盈的话回荡在他脑海中,听得他心烦意乱,本来迫不及待要见到师尊,把自己打赢比赛的消息告诉师尊,结果因为这一句话,他甚至不想那么快和师尊见面。
见了面就要把徐盈的话转告给师尊,然后让师尊去找她么?
江桓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涩,他做不到,说不出口。
于是江桓在傅然的门口踟蹰了一会儿,直接回自己房间去了。
江桓不知道其实傅然装模作样在里边等了好一会儿。
傅然在确定江桓安然无恙之后,飞速回到雪不落,就等着江桓来给他报喜讯。
毕竟傅然这个当人师尊的也算个长辈,火急火燎地直接冲上去实在不像话。
可是傅然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江桓上山来了,进到院子里来,又站在他的门前,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林邈把傻徒弟吓着了?
傅然想来想去终于憋不住,又派出纸鸟先探探路。
江桓坐在床上,看着小胖鸟飞进房间来,刚才的满腹委屈竟莫名消散了一些,展开纸条一看:受伤了?
江桓虽然委屈,但也不忍心让师尊担心自己,思来想去直接在屋里喊:“师尊,我没事。你别担心。”
傅然在隔壁听到江桓的答复,心里就更困惑了。
哪有人打赢比赛还悄没声儿地呢?特别江桓又不是三棒子打不出个屁的闷棍,昨天还和傅然撒娇来着。
当人师尊真是太难了。
要教剑法心术倒也算了,如今还要傅然这个当师尊的去敲徒弟的门。
“叩叩”
傅然站在江桓的门前,预备送温暖。
听到敲门声,屋里的江桓从床上弹了起来,看那架势应该是要飞着去开门的,然而接下来江桓走路的速度是迟缓的,开门的动作是犹豫的。
看见站在门外的傅然,江桓低低喊了声:“师尊。”
傅然侧身从江桓身边走了进去。
“你有心事。”
“我没……”江桓正想否认,但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异常的行为是骗不过傅然的。
“和我说说。”傅然坐到江桓的床上。
江桓本想扯谎随意应付过去,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若是说谎,怎么对得起师尊对他的关心呢?
但如果直接说是徐盈,师尊又会怎么回答?
江桓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了含朱仙子?”傅然冷不丁开口。
江桓猛地看向江桓,心里想的名字毫无准备的就被傅然直接提起,任谁都无法冷静。
看江桓这个反应傅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江桓这个傻徒弟怎么那么多师妹们看不上,偏偏对徐盈一见钟情了呢?
傅然一想起徐盈那个性子就感到十分苦恼,深觉江桓恋情无望:“你不用害羞,我已经知道你对她有好感了,我……”
江桓脑中“嘭”的一声炸开,口不择言地打断傅然的话:“我对她没有感觉,我不会和师尊争这个!”
这回轮到傅然猛地炸了:“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你争徐盈干什么?”
难道说……
江桓呆呆地问:“不是师尊对她有好感吗?”
傅然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好感?”
傅然对徐盈好感的巅峰就是他俩一起反对包办婚姻的时候,那个时候傅然打从心底把徐盈当做战友。
“那师尊和她的婚约怎么回事?”江桓内心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和傅然说话。
“是你的师祖有意撮合,我和她都不同意,然后就没有了。”傅然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哪里听来的?”
虽然他和徐盈当年反抗包办婚姻的事整个驭灵宗人尽皆知,但这一段陈年往事如今的新弟子们应该都是没有听过的了。
江桓听完傅然的解释,激动得甚至直接略过了傅然最后的问句,两大步跨到傅然身边弯腰搂住傅然。
被江桓搂住的傅然还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江桓闷闷道:“我以为师尊要和含朱仙子结为道侣,我又要被赶走了。”
“你,你真是想太多。”傅然听江桓那么一解释似乎明白了江桓那天为什么那么闹腾了。
“你前几天是为了谁要去参加比赛?”傅然试探问。
江桓放开傅然,抽了抽鼻子:“我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不被抛弃。
傅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了点头之后问道:“你赢了比赛,想要什么奖励?”
江桓听到还有奖励,身子就凑得更近,一脸期待地看着傅然:“师尊要奖我什么?”
傅然不说奖励什么,却对江桓说:“我们出去看。”
江桓跟在傅然身后,走到房间门前。
院子里还是只有那一棵参天大树,江桓不解地看向傅然:“师尊?”
傅然却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你看就好。”
江桓转头时发现,厚厚积雪在顷刻间融化,天上下起了毛毛雨,远处一片烟雨蒙蒙,院里细雨如织,松树底下钻出毛茸茸的绿草。
傅然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握住一滴雨。
于是雨势渐停,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阳光呈现出金黄的颜色,树上传来声声蝉鸣,地上绿草如盖。
傅然用手掌挡住灼眼的太阳。
天上悠悠几片白云,风吹来时带着丝丝凉意,古树由翠绿变得金黄,地上绿草枯萎。
在下一刻,纷纷扬扬的大雪有如鹅毛,北风呼呼作响,地上渐渐积成一滩滩的积雪。
江桓靠近傅然身边,四季在他眼里变换。
这是很好很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