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傅然还在床上打坐,突然感应到有送信的仙鹤飞来雪不落。
仙鹤送信向来是虚鸿子通知傅然的方式。
傅然在仙鹤飞到窗前的那一刻挥袖打开窗子,让仙鹤顺利进入屋子。
仙鹤进来之后将口中衔着的信笺交给傅然,然后就扇动翅膀离去。
傅然打开信封,把信件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
原来是请衍山庄的剑痴薛少邪来访,他还特意表明了自己想和傅然论剑的意图。所以虚鸿子才来信通知傅然,要傅然下山论剑。
傅然向来不理宗门事务,外来人士的拜访更是能避则避,但因为这次邀请他的是剑痴薛少邪,他心里倒起了点兴趣。
修仙界人人皆知薛少邪痴心剑道,于剑道之外的事一律不管不顾,若单论及对剑的“痴”,就是傅然也要甘拜下风。
与这样的一个剑痴论剑,想必也会使自己的剑法精进不少。
傅然打定主意,随即敲开了江桓的门,向他说明来意且交代他要好好训练之后,就飘飘然下山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酸成了醋坛子。
江桓本来打开门一看是傅然,心中一喜,还以为傅然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没想到傅然居然是来辞行,顺便布置作业的,心中的喜悦顿时就被酸劲儿给替代了,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酸,也只能看着傅然离开的身影,默默地将“剑痴薛少邪”这号人物记在心中。
但是江桓转念一想,师尊名声在外,定然有不少人仰慕师尊的。这个剑痴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我又记不住那些成千上万的名字,更何况记住了又有什么用?
没有傅然在场,江桓只觉得剑越练越烦,干脆收剑休息,一门心思想心事去了。
在江桓想心事的同时,薛少邪正等在驭灵宗的会客厅里,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清衍宗其他人已随徐盈、齐君平等人四处走动去了。
薛少邪目标明确,他只为了和傅然论剑而来,对驭灵宗的其他一切都漠不关心。
厅外守着两个弟子,站着的时间长了,就说起了悄悄话。
左边的弟子道:“你听说了吗?昨儿孙师叔被含朱仙子打了一顿。”
右边的弟子马上接上话茬:“我当然知道了,据说孙师叔还被揍成了猪头,哈哈。”
说到这里,这俩脑袋里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孙明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就忍不住相视一笑。
然而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眼前就有一个谪仙似的人物从天而降。
这二人赶紧收起八卦的笑,恭敬行礼:“师叔祖好。”便要一人推开一边门让傅然进去。
然而他们的手刚刚碰到门板,还没有用力,门就自己开了。
门里的薛少邪看着门外的傅然,门外的傅然望着门里的薛少邪,两人都没有动。
与傅然不同,薛少邪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身材高大,面目英俊,光看外貌很难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号称“剑痴”的人。
而再薛少邪眼里,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力量。
“傅然,给我看你的剑。”薛少邪说。
傅然走进会客厅,门缓缓的关上了。
“你的剑就是我的剑。”傅然傲然道。
薛少邪问:“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你也是我的剑。”傅然又说。
薛少邪微微低下头,仔细咀嚼着傅然说的那两句话。
突然,他爆发出大笑,没有再理傅然,大跨步扬长而去。
直到走远之后,傅然才听到他留下的一句话:“傅然,明天此时此地,不见不散。”
傅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守门弟子见此情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刚刚聊八卦的心情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他们没说,驭灵宗上其他人口中却没闲着。
以至于孙明颐一早到外面修习时总觉得那些弟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还有些小弟子在看着自己时窃窃私语。
孙明颐心中疑惑,便在其中随便叫了一个弟子,向他询问。
那个弟子先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在孙明颐再三保证,甚至快要威胁他之时才开了金口:“别人说您被含朱仙子打了一顿。”
“你听谁说的?你还听到别的什么没有?”孙明颐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再没有了。”那弟子说完便匆匆跑走了,生怕孙明颐拿他消气。
这样的消息传到孙明颐本人耳朵里,气得他大清早就回到住处大发雷霆。
奇耻大辱!难怪那些弟子敢对他指指点点,原来是他们全都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身为驭灵宗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女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而且这样的丑闻还让那些弟子知道了,孙明颐羞愤难当,只觉得这辈子都要活在众人的嘲讽之中,全然忘了含朱仙子是他的长辈。
“昨天知道此事的一共就三个人,齐师兄绝不会泄密,定然是徐盈趁机打击报复。”
孙明颐简直咬碎一口银牙。
再加上此事流传开来的只有他挨打的部分,至于他为什么挨打,却又无人提及。
必定是那徐盈害怕众人议论比赛不公,影响傅然师徒,才将事情掐头去尾告诉别人,只为了羞辱他罢了!
孙明颐盛怒之下一脚踢翻了书桌,桌上文房四宝及其它物件纷纷掉落,声音响彻整座院子。
他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徐盈、傅然、江桓。
“刘楷呢?刘楷,快将屋里整理干净。”孙明颐眼见屋里一片狼藉,便使唤弟子前来打扫。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那个名为刘楷的弟子仍然没有出现。
倒是在隔壁的孙卓凡听到动静进来了:“刘楷没在这儿,他去扫观景台了。”
本来扫观景台的差事轮到的是孙卓凡,不过他必然不会自己亲自去扫的,所以支使了不受重视的刘楷顶替自己。
以前支使的则是林邈。
“一个个全都不顶用,有本事扫一辈子观景台。”孙明颐咬牙切齿。
“那我去叫他回来。”孙卓凡见自家师尊正在气头上,也不想触霉头,就麻溜的找了个借口出到院子外面来了。
他心里也不是不怨的,按林邈所说,只要能重赛一次,他就一定能从江桓手里把第一拿回来。
江桓能拿第一,也就是占了个林邈偷学自己招式的便宜。但凡是和他一对一,他相信那个没有灵根的江桓不可能打得赢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含朱仙子坚决不肯重新举办一场。
孙卓凡叹了一口气,却在拐角处和不知道是谁撞了个满怀。
“是谁没长眼睛啊?”孙卓凡揉着胸口骂道。
对面林邈却是眼前一亮:“孙师兄,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孙卓凡瞪着他:“你诚心找打?”
“我怎么敢?”林邈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笑,“孙师兄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要向你报告?”孙卓凡心中本就烦闷,看到林邈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没有,我看书看得糊涂了。”林邈敲了敲自己的头说,“书里说一个修士不满同门一个人沽名钓誉,因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便私下里找那人决斗,成功之后揭露那人罪行,不仅获得荣誉,更揭露了那人罪行,书写得好,我看入迷了。”
孙卓凡听得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什么书?”
林邈只说:“嗐,我就是瞎看看,不打扰孙师兄,我先走了。”就离去了。
孙卓凡不再阻拦,他倒不是想看那本书,但是林邈说的话却在他的心中回荡。
是啊,含朱仙子偏心眼不肯重办比赛,难道我不能自己去找江桓重赛吗?
这样一来,连日里都闷闷不乐的孙卓凡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要准备他的私斗计划去了。
驭灵宗虽然禁止私斗,但只要他赢了,江桓无论如何都会把第一还给自己,若是江桓不愿意归还,那他孙卓凡也有得是计谋让江桓不得不还。
到时候他还要亲眼看看傅然是如何懊悔当年不收自己的。
至于刘楷,反正孙卓凡压根就没想要真的去找他。
而刘楷则正在认真打扫着离后山不远的观景台。
观景台很大,他扫了许久,累得背都有点酸了,这才停下来休息休息,捶捶自己的肩膀后背。
正在他休息时,忽然听见细微的嘶吼声,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之类的生物。
刘楷听力不错,在细听之后他发现声音是从后山传来的。
眼下观景台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若是马上就回去,孙明颐必然还有许多活等着自己去干,那不如再拖些时间回去好了。
刘楷拿着扫帚,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往后山走去。
果然,越靠近后山声音越大,刘楷蹑手蹑脚走进后山森林,却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无数的树木,仿佛有一些阴森,但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刘楷心中有一些失望,遂回头准备回去继续打扫。
然而就在他转身返回的那一秒,他的眼睛就因为恐惧而睁大到了极限,口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葬身于黑暗。
后山的风有一丝血腥气,然而渐渐的也就消散,于是后山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