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然先走了几步,在感觉姜峘没有跟上来之后,停下来往回看,却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地板看。
“你在干什么?”傅然问道。
姜峘则如同在梦中惊醒一般,浑身一震,赶紧走上前来,嬉皮笑脸地对傅然说:“我偏不告诉你,现在找那位秀茹姑娘要紧。”
因着姜峘那本来就不甚稳重的性子,傅然也并未多想,只是提醒道:“有事就告诉我。”
姜峘仍是笑嘻嘻的模样:“没事就不能告诉你吗?”
看着端酒菜的小二上楼来,傅然直接将姜峘往前一推:“打探消息去吧你!”
这回姜峘算是被强行推上第一战线,但他迅速反应了过来,半睁着眼睛,半个人靠在傅然的肩膀上,指着那小二问道:“诶我和老徐在哪里谈生意来着?就,就秀茹姑娘那间房。”
傅然托住姜峘,补充说道:“他喝了酒,有点醉了。”
这一来一回,并没有提前编排过,但配合得十分默契。
小二点头哈腰,热情回答:“大爷,徐老板在楼上,就房间门口挂着桂花那间!”
“好的,多谢你,我带他上去。”傅然任劳任怨地搂住姜峘的腰,把“醉了”的姜峘架上楼。
刚一上楼,傅然马上就把粘在自己身上的姜峘撕吧开来:“快找找哪间挂着桂花的。”
“不可以让我多依靠你一下吗?”说着,姜峘给傅然抛了个媚眼。
傅然一阵恶寒,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了头:“你少恶心人。”
然后一溜烟地自己跑去找房间了。
姜峘吹着口哨跟了上去。
迎春楼三楼的房间比二楼的要少,也更宽敞,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极少,偶有一两个姑娘或小二经过,也都是安安静静的,绝不弄出一点声响。
每一间房间的房门上都挂着盛开的鲜花,像什么合欢、月季、紫薇……当季的花应有尽有,就连不是当季的,像桂花、栀子等等,也有好几样。
傅然不擅长辨认花草,因此一间间仔细地去看,姜峘则在后面背着手看着傅然。
接连看了三间之后,傅然终于看到了细密的白色小花。
“这是桂花吧?”以防万一,傅然想让姜峘也确认一下。
姜峘过去嗅了嗅,点点头:“闻起来是的。”
这下傅然才安心地敲门。
“干嘛的?”里面的男声粗声粗气地问道。
姜峘在外头抢答:“来给大爷送酒菜的。”
听说是送酒菜的,里面的人就答道:“那就快进来。”
于是姜峘与傅然顺利地进入了房间。
房里头正对着门的是饭桌,桌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罗裳半解,眉目含羞;男的肥头大耳,也半开地解着衣裳,露出层层叠叠的肚皮。
俩个人靠在一起,想必之前应是好一番亲热的。
这屋里的人看见进来的乃是两个年轻男子,都是两手空空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上来送菜的小二。
“你们是……?”肥头大耳的男人问道。
姜峘笑笑,带着傅然在桌前坐下:“徐老板,好久不见啊!我们这次来,是受你的老朋友张老板所托。”
提到“张老板”,原本满面疑惑的中年人心内一惊,粗略一想之后,便先对怀里的解语花笑道:“秀茹,你先到外边去,我和老朋友有生意要谈,谈完再叫你进来。”
解语花自然不会忤逆他的意思,只留下柔情似水的两眼,便默默离席了。
无关人员已经离开,剩下三个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老张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徐老板警惕地看着对面这两个年轻人。
姜峘笑着回答:“简单来说,他抓走的孩子就是被我们救出来的。”
徐老板失声道:“是你们杀了他!”
“也可以这样说,”姜峘风轻云淡地背锅,“而且我们知道他抓婴儿炼制回魂丹,是为了献给凌云堡堡主。”
“你们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标是什么?”徐老板攥着的拳头爆了几道青筋。
“你别管我们是为了什么,总之乖乖把请帖交出来,然后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住上几个月,你就什么事也不会有。”傅然威胁道。
这几天他当的坏人太多了,演得多了就越来越熟练了。
徐老板似笑非笑:“如果我不呢?”
“那就只能让你消失了。”傅然说着恐吓人的话,脸上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这个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让本来气质颇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他莫名有点可亲的感觉。
徐老板自年轻时便流连于花丛之中,自问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恐吓他的危险分子。
他这一分神,傅然没太在意,却被姜峘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于是姜峘故意清清嗓子,说道:“那徐老板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消失?”
徐老板瞥了一眼姜峘,仍然看向傅然,堆满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选择,自己走!”
走字尚未说完,徐老板那里却“轰”的一声发出响声,随即散发出一阵浓烟。
姜峘正要叫不好,却见浓烟在顷刻间竟然就开始消散,而在烟雾之中,傅然已将徐老板两只手背过身后,而徐老板的脸则狠狠地被压到了桌子上。
“你这点小把戏少在我面前卖弄,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傅然说着,加重受伤的力气一按。
徐老板顿时“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姜峘“嗐”了一声,在一旁看热闹。
“你杀了我也拿不到请帖!你杀我没用的!”徐老板在疼痛之中叫道。
“你的意思就是不怕死了?”傅然继续恐吓。
“那你们就杀了我!”徐老板一边嗷嗷叫着痛,一边又说得很大义凛然。
傅然正想先打他一顿再说,姜峘却一摆手,制止了他。
“想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姜峘收敛了笑容,淡漠的眼神看着徐老板,“比如张老板,就是在身上开一个洞,然后慢慢等血放干了,才走的。还有刘老板,先分别砍去双臂和双腿,再用一根绳子拴着拖了几里,拖得血肉模糊了,才死的。还有那个……”
“你别说了!”徐老板用尽全身力气喊完这句话,整个人就瘫在了桌子上,豆大的汗珠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别说了。”
张、刘二位老友凄惨的死状仿佛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在血淋淋的世界当中,他的两个,或者说更多的老友似乎都在喊着他的名字:“老徐啊,老徐啊,老徐……”
姜峘眼见他被吓得都快晕过去了,马上问道:“那你愿不愿意照办?”
徐老板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愿意,我愿意。”
“请帖在哪里?”傅然接着逼问道。
“在,在我那张床上。”
傅然与姜峘对视一眼,姜峘马上去床上寻找请帖。
散落的帐子一打开,姜峘随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视线也有些模糊。
押着徐老板而目光望向姜峘的傅然,看见姜峘立在那里不动,于是催促道:“姜峘,你快点去找啊!”
姜峘闻言,赶紧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双手也顺便在床上摸索,希望能摸出点什么来。
然而片刻过后,姜峘只觉得眼前仿佛起了雾似的白茫茫一片,只得先坐到床上,勉强提气道:“不知道这老贼把请帖放在哪里,你把他擒过来,让他自己找。”
“行。”傅然干脆地捉着徐老板,把他的脸从桌子上转移到床上。
“这股味道有点奇怪。”傅然悄悄对姜峘说。
然而姜峘只回了声:“嗯。”
就没有下文了。
不过显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请帖,傅然对姜峘难得的安静并没有多想。
他松开徐老板的一只手,命令道:“马上给我把请帖拿出来!”
徐老板艰难地用一只手在床上摸索着,最终在铺着的褥子底下摸出一个布袋子:“就在这里面。”
“打开来。”傅然盯着徐老板。
徐老板叫道:“一只手我怎么打开?”
然而傅然蛮不讲理:“我不想废话。”
徐老板只能含泪再度用一只手艰难地打开布袋子。
别看徐老板那手和肉球似的,竟然还挺灵活,一只手也勉强打开了布袋子。
隐约瞥见里面一抹红之后,傅然直接伸手从里面掏出请帖,打开一看,确实与之前看的两张都一样,并不是伪造的。
傅然收下请帖,又对徐老板说道:“最近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许走漏风声。听明白没有?”
徐老板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两张请帖到手,阶段性任务完成。
这下,傅然稍感满意,对在一边坐着一动也不动的姜峘也觉得很顺眼,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收个尾,我们就可以走了。”
可是姜峘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按住傅然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猛地一翻身,直接把傅然压在床上!
傅然反应不及,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身上的姜峘的脸,脑中只有姜峘失神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