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鸿子感觉自己马上要疯球了。
傅然收徒是为了传授效真剑法,但如果收的徒弟是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那怎么能学得会这套驭灵宗内第一的独门剑法呢?那不是等于收了个寂寞吗?
此时呆了半天的江桓终于回了魂,眼见掌门如此难堪,他非常懂事的主动拒绝:“我没有灵根,又很蠢,您不要收我。”
傅然踱到江桓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江桓,低声道:“我要收谁就收谁,由不得你拒绝。”
真是一个霸道师尊。
江桓被他恐吓得乖乖闭上嘴巴。
虚鸿子还想再劝,但眼见傅然态度如此坚决,心下明了自己是劝不动的了,长叹一口气之后说:“好,师兄不逼你。不过效真剑法……”
傅然道:“我会教他。”
你会教他没错,但也得他学得会啊!虚鸿子心中暗想,不过为了门下弟子的自尊心,他没有说出来。
好在傅然修为精深,这个教不出来,也还有以后。
说来说去也只怨孙卓凡如此张扬,虚鸿子拂袖而去之前没忘记把这个小少爷一并带走。
至此,傅然收徒一事才真正画下句号。任谁也没有想到,傅然祖师居然收了个没有灵根的打杂少年,想来此事应该能承包此后驭灵宗上下一个月的八卦。
当事人江桓还迷迷糊糊的,应该是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头。
昨天遇到的少年是傅然祖师,然后傅然祖师不要天资甚高的孙卓凡,反而要收他做徒弟?
傅然看着这个傻乎乎脏兮兮的徒弟,怎么也想不通白尾燕为什么变了心。
“起来,回雪不落。”
“哦哦哦,是是是。”江桓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至于雪不落是什么,江桓不敢问。
接着便看见傅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洁白的羽毛丢在地上,那羽毛在落地的瞬间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雪白的仙鹤。
傅然坐到仙鹤的背上去,转头一看江桓还站在原地:“上来。”
江桓这才怯怯地蹭到傅然旁边,抱着双腿坐下。
他浑身脏兮兮的,生怕弄脏了这只仙鹤的羽毛。
仙鹤飞得稳且快,江桓从空中俯瞰驭灵宗的景致,他发现宗内一切的景物都变小了,这真是新奇的感受啊!
傅然瞄了江桓几眼,越发觉得自己收了一个只会养鸟的傻徒弟。
不过只会养鸟的也比爱欺负人的好些。
等到了傅然居住的山上,江桓才明白什么是雪不落。
这一座山上铺满厚厚的白雪,但天空蔚蓝,只偶有几片白云飘过,没有一丝要下雪的痕迹。
傅然是个不喜欢啰嗦的人,他不会像其他做师尊的人一样,在徒弟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充当导游的角色,把山上的一切都交代个遍。
从仙鹤的背上下来之后,他就直接把江桓带进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处院子,院里头一棵没有积雪、万年长青的参天松树,三间白墙黛瓦的屋子,布置简单,也算不上美。
傅然指着最左边的屋子:“你的。今天休息,你到处看看。有事叫我。”
说罢就撒手不管,自己回中间那屋打坐去了。
其实傅然倒也是好心,主要是想让江桓先熟悉熟悉雪不落这个地方,可是到半夜他从冥想之中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所能感受到的雪不落整座山的呼吸声,只有他自己的。
收的徒弟去哪了?
傅然推门出屋,发现院子里不见人影,然后打开最左边的那间房间,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子蜷缩在地上。
见过大场面的傅然一个激灵,冲到人面前之后用手背一探徒弟的额头,好家伙,人比冰块凉。
为了防止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剧出现,傅然把人提溜上床,又喂了一颗小药丸,再以手掌传输真气。
真好一顿忙活,不过幸好是抢救得人进气儿比出气儿多了。
等江桓从昏睡中悠悠转醒时,已是又一天的早上了,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的外侧闭目养神的傅然,心内顿时打起鼓来。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傅然没有睁眼。
“江桓。江水的江,桓是木字旁的。”
傅然睁开眼:“为什么躺地上睡?”
江桓怯怯答:“我身上脏。”
这小东西,年龄不大这想的倒忒多。
“十来岁的孩子练剑都脏,我没嫌弃你,你就自己上赶着要冻死自己。”傅然想起这小孩似乎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了。
江桓沉默了一下,弱弱反驳:“我十三了。”
傅然看着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玩意,又想到自己提溜起他就和玩似的,不太能相信他已经十三岁了。
也许是他太久没看过人类小孩的缘故,对人的身材概念都模糊了。
江桓现在周身都暖洋洋的,再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想起大家都说他厉害,那现在自己是他的徒弟,以后也能变得和他一样吗?
“我能叫您师尊吗?”江桓问。
“不然叫什么?”傅然反问。
“您教我练剑吗?”江桓又问。
像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傅然不是很想回答,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可怜巴巴的,估计是以前在山下没少被欺负,总觉得自己现在不回答他的问题也算是在欺负他。
傅然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嗯。还要教你很多。”
“还有什么?”江桓现在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十万个为什么。
“还有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找我,我帮你打回去。”傅然说完才想起以江桓现在的实力,谁都能随随便便虐他玩,于是又补充道:“总之不能忍,得告诉我。”
傅然祖师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忍这个字,所以霸道的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徒弟有。
说完,傅.霸道.师尊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觉得现在非要啰嗦不可了,又补充道:“以后大方点,我是你师尊,不用老是示弱。”
江桓知道这是师尊在表达对他的关心,简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
从有记忆起,他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但好歹有个家;稍大一些时家乡发洪水,他被洪水冲得和家人失散,驭灵宗收了许多和他一样的孩子上山,从那时起他就真正变成了孤家寡人。没人疼爱也就罢了,还经常受人欺负,久而久之就养成怯懦的个性。很多次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是在想,为什么只有他是自己一个人呢?
可是从现在开始,他有师尊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还没等江桓内心小剧场煽完情,傅然就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我有事去找掌门。”说完就走人,也不带吩咐下江桓该干什么的。
江桓跟在傅然身后,站在门边一直看着他走远,直到傅然走到院子外面之后,一阵风把院子门关上。
江桓收回目光,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是暖暖的,就连昨天被踩伤的手都一点也不疼了。
这一定是师尊施的仙法!
江桓心内快活得不知如何表达,就在院子里跑跑跳跳,这下才显露出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无忧无虑的样子。
就在他跳出了汗,用袖子擦汗的时候,门“叩叩”的响了。
师尊回来了吗?江桓手舞足蹈着去开门。
没想到,木门一开,赫然冒出来一个孙卓凡!
这可真叫有惊无喜。
江桓顿时弹开三丈远。
孙卓凡瞪了他一眼,把手上拿着的东西丢给他:“宗门给的新弟子的份例。”
江桓手忙脚乱地接住:“哦哦谢谢你。”他心内还是有些发怵。
孙卓凡探进来个脑袋四处张望:“傅师叔祖不在?”
江桓本来怕他又来欺负自己,想扯谎骗他说在,可转念一想自己有师尊了,不用害怕别人,就立正了,大大方方说:“师尊有事出去了,怎么了?”
孙卓凡又不是嫌自己命长,当然不会再出手伤人——他决定使用语言攻击。
“你怎么没有穿我们宗门的制服?”孙卓凡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以示炫耀。
“哦还有玉牌呢?内门弟子人人都有的玉牌你该不会没有吧?不会吧?”孙卓凡把挂在腰上的玉牌摘下来拿在手上,再次炫耀。
江桓确实没有这两样,他甚至不知道新弟子还要有这两样东西。
孙卓凡看江桓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这两样东西,于是愈发得意了:“好吧,我也不说了,估计是师叔祖把你给忘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师尊才没有忘了他,师尊还给他施了仙法呢。江桓心内反驳道。
可是这种事情他并不想告诉孙卓凡,就耐着性子问道:“你还不走吗?”
“哦,自己什么也没有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啦?”孙卓凡嬉皮笑脸的,“行啊,反正我什么都有,我的师尊可不会忘了我,他可比师叔祖负责任多了。我走了,可怜虫。”
“你等一下。”
孙卓凡刚想走就听到江桓在后边喊住了自己,他应声停住,还想继续出言讽刺,不料被江桓先声夺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师尊该叫我师尊‘师叔’,那你该叫我什么?”江桓笑道。
孙卓凡说他什么,他可以不在意,不过他不许孙卓凡说一句师尊的不好。
就像没猜到傅然会临时踢掉自己,孙卓凡也万万没料到江桓居然也会反击自己了,遂又被气红了脸。
江桓装着长辈生气的样子道:“你这后生没礼貌,以后不许再来了。”
孙卓凡正在气头上,忽听得旁边低低的笑声,就怒气冲冲喊:“谁在笑?”
循声一望,来人黑发白衣,眉目如画。
正是傅然。
孙卓凡双腿一软,在银装素裹的雪不落上,落下两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