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半走水

回身看了看刚刚聂凌欢坐的位置,柳叶媚突然就笑了。
“那小郎君长得倒是俊俏,人也有趣,姑奶奶我喜欢的很,所以她的银子,我就不收了,算我账上!”
柳叶媚此话一出,笑呵呵地朝着自己的闺房歇息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鸳鸯先是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抱着琵琶离开了包间。
夜静悄悄的,小巷子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蛐蛐的叫声,龚喜这边抽出发簪整理着头发,那边迅速翻墙而入,直奔自己的院子。
她蹑手蹑脚地从自己半掩着的窗子向着里面望了望,确定没人在,这才一跃而入直奔自己的床榻。
她一手掀起被子,一手扯下身上的外搭,然后直接钻进了被窝。
“姑娘,您这是哪里疼了?莲蓬给您揉揉?”莲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门就进来了。
榻上的人迅速闭眼,怦怦直跳的心一时半会无法得到安抚。
莲蓬披着件袄子就进来了,她轻车熟路地到了龚喜身边,隔着被子给她敲了敲腿,然后揉揉小腿。
等她做完了一整套动作之后,她又重新原路返回,然后吹熄了自己隔间里面的蜡烛。
这不是人走了,榻上的人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呼。”
今日要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坏事,龚喜深知自己此时肯定把刘掌柜的故事听了一个完整了,也不会听了一半到了关键时刻卡住了,她这心里不自在得很,浑身都不自在,睡也睡不着啊。
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次,天边出现了鱼肚白,龚喜都没能睡得踏实。
城里另外一处客栈客房里的人也是一样的状态,翻来覆去几次没能睡着。
“姑娘,您别想了,就当做咱们今个就是看了个算命先生,您之前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吗?还是您主动过去坐着的呢!”
一旁的火红小声地安抚着床上的人,这边困得眼中含泪,貌似下一句话就可以睡死过去一般。
奈何自家主子睡不着,她也不能先睡,这不是一直出演安慰,对方却一直不得安慰。
“火红,你还记得发财哥哥姓什么吗?”
“龚吧!龚家公子……咦,和那个龚子歌一个姓氏。”
“那我们到了姑苏之后问了那么多人,姑苏有几个龚家?”
“姑苏的龚家是个大家子,城内只此一户。”火红说着,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这不是她说完了,她身边躺着的人突然从榻上弹了起来,然后狠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早早没想到这茬事,我见那个龚子歌年纪与我相仿,那肯定和发财哥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若是我和他打听一下龚家的发财哥哥,那我们可以省下很多力气。可是我竟然跑了!”
聂凌欢悔不当初,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弄得火红一点睡意都没了,连忙起身将被子给聂凌欢拉上去。
“姑娘,姑苏虽然不比渝州小,但是我们知道这个发财哥哥是龚家的人,还知道龚家是姑苏的大户,不就是找个人吗?只要我们想找,她躲不了!”
火红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聂凌欢坐在一旁扶着额头不言语,这场景弄得火红心里很是忐忑。
这不是她坐起身来,到了聂凌欢身边去,还没等继续问个所以然来,然后眼前人就躺下去了。
“这样啊,那我们就慢慢找。”聂凌欢语气坚定,还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势。
见她这般,火红跟着一起比划了坚定的手势,还不忘去给自家姑娘扯了扯被子。
“姑娘?姑娘!这就睡着了……”望着鱼肚白的天空,火红叹了口气,她算是彻底没了睡意。
火红瞧了一眼窗外出现的红光,寻思着大概是天要亮了,她将窗帷拉了拉重新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去。
窗外传来了“走火!”“救人”的喊声的时候,火红只是侧了侧身并没动弹。
毕竟那喊着的人是用的软糯的吴语,火红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窗外的小商贩开始摆摊出早市了。
龚家东北角的院子里,一抹绿色的身影直奔内屋。
“姑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莲蓬这丫头不知道几时起来了,几时出门了,然后又几时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
她这口口声声尖着嗓子喊着出大事了,结果这大事就是没说个明白。
龚喜就那样慢慢悠悠地从榻上坐起来,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留一只光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那嫣红的嘴唇高耸的半边鼻梁。
只是看着这一面就足以让人向往这位妙龄美人的全貌。
“姑娘,太惨了,真得是太惨了!”
“你家姑娘还没被强迫嫁去某位堪比巷口卖都花的刘老爷子年岁还大的员外老爷家里,你家姑娘就不惨。”
龚喜就那样打了两个哈欠,然后拎起脚下的绣花布鞋就套在了脚上。
见她这样漫不经心,莲蓬可是担心坏了。
“姑娘,不是有关您的事,但是也有关您!豆苗烧伤了!半面胳膊都血肉模糊,看不出来个样子了!我今早出门给您去巷口买豆花,大家都说青云客栈对面的王家布匹店铺走水了!”
“你说什么?豆苗烧伤了!”龚喜音调陡然抬高,惊得莲蓬向着一旁退了退,但还是点了点头。
龚喜明明记得自己昨晚从半月白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在半月白后门逗猫的豆苗,她顺带嘱咐了豆苗“护送”刘掌柜回家。
毕竟刘掌柜的故事还没讲完,龚喜耿耿于怀,也就让豆苗这种善谈的几个小乞丐捧捧刘掌柜的场儿,顺带和刘掌柜聊聊那边的故事。
结果不过是一夜,豆苗竟然在王家店铺出事了!
“莲蓬,要是我没记错,王家店铺不是被旁支的三婶子家买下了吗?近日不是在修整,怎么走水了?”扯起一旁椅子上挂着的衣裳,龚喜急急忙忙地朝着院外去。
莲蓬紧跟着,这边也唏嘘不已。
“就是因为这两日到了晚间,那店铺都是大门紧锁,没个人影,所以豆苗烧伤了才最奇怪!好些人风言风语,说豆苗平日里游手好闲就有银子花,所以肯定是个贼,早早就盯上了新店铺然后夜半潜入去偷东西不成,结果灯烛没拿稳,一道邪风刮来,就把店铺给点着了!”
要说豆苗喜欢上蹿下跳,跑去哪里看个热闹把自己给摔伤了,龚喜还是相信的,但是说他去偷东西把店铺给烧了,龚喜是不信的。
因为龚喜想极早去调查个清楚,这不是脚上的步伐也快了不少,主仆二人刚刚出了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管家龚叔正在和后院的家丁们说着什么。
“近两日五姑娘的身体刚刚恢复,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在府内多养养,就不出门了。你们若是看到了,一定要劝姑娘回家看看书,修身养性,可别纵容姑娘出门去。
若是姑娘出事了,你们一个个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龚叔可以说是先礼后兵,起初几句话说得还算是明事理懂规矩,这后两句话一出口,几个家丁都后背绷直,看那样子,谁也不敢让龚喜从自己眼皮底下溜出去了。
看到这里,龚喜原路返回。
“姑娘,看样子,家里大概是知道了消息,不打算让您出门了。”
“嗯,我看出来了,这就是不打算让我出门了。既然如此,他们不让我私下里出行,那我就光明正大地出门。”
说到这里,龚喜迈着自己的小碎步朝着管家人的房里去了。
龚家家大业大,产业众多,可以说是姑苏有名的大户,京城和地方也有不少做官的分支,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江南,尤其是姑苏居多。
这不是老太太自打经历了中年丧子,失去了龚喜的爹娘外,又在共享天伦之年失去了最为优秀的长孙龚贺,所以也就对管家不感兴趣了。
这一切权势就都被分了出去,现在龚家内院的管家人就是龚喜的三婶。
王家店铺走水这事也是一大早传出来的,想必三婶怕是也收到消息不久,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决定给龚喜禁足,就是担心豆苗的事给龚家惹来了麻烦。
龚喜越是想着这边越是有了对策,刚刚进了管家人的院子,就有小丫头急匆匆进屋告诉消息去了。
“三婶,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龚喜倒是也不在意,这边跑起来不比那小丫头慢,她跑着嘴里还喊着出大事了。
“五姑娘,您可是慢点吧!这是出什么大事了,您看看您急得香汗淋漓的,可是热坏了吧!翠竹,去给姑娘取点冰果来凉凉!”
出门迎来的是三婶的陪嫁嬷嬷陈嬷嬷,也算是龚家的一个小主管。
见她要把自己安排去偏房吃冰果,龚喜可不干。
“谢谢嬷嬷好意,只是我这真有大事!三婶子,出大事了!您听说了吗?阿祥堂哥新盘下的铺子走水了,还烧伤了人咧!”
“是啊,烧得不轻,街上人心惶惶的。这家里,老太太最是心疼你这小丫头,婶子也疼你,所以才没放你出门去,你就在家里好生呆着,要不陪婶子一起敲敲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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