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果真是在第二日就被官府的人给看管住了。
莲蓬一大早上就出去买豆花帮忙打探了一番消息,这不是问了一圈看了一圈就忙回去给自家姑娘回报。
龚喜就那样双脚朝天地在床榻上极其无聊地扣着绣花枕头,然后翻来覆去地叹着气。
“姑娘,据说今个儿天蒙蒙亮,豆苗就被衙门的人给接走了。不过是被抬着走的,倒是没让他下地来遭罪。”
“毕竟遭罪的事还在后面呢,他现在得好好的,否则这时候他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小命不保了!你说是把这事怪在官府屈打成招还是怪黄郎中草菅人命啊!”
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面,龚喜闷闷地来了那么一句,莲蓬这边整理着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早点,一旁帮忙分析。
“知府大人这些年可算是清明廉洁,是个出了名的好官,要说他屈打成招,那他就是不想要项上乌纱帽!可是黄郎中又是祖传的医术,姑苏城外都有人慕名来求医,要说他草菅人命,犹如刨人祖坟啊!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莲蓬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出门放篮子去了。
龚喜见她也明白事理,自己也没浪费口舌。
她这心里可是一直想着昨晚塞给聂凌欢的帕子有没有派上用处,但是光是想着也没有用,人饿了,还是得吃饭。
翻身从床上下来,龚喜径直到了水盆那里去洗脸。
“喜儿姑娘可在?”
门外老婆子叫人的时候,龚喜刚刚把皂角做的洗脸的东西擦在脸上,双眼恰好被泡沫糊住看不到东西。
她没空回应,结果莲蓬也不在。
还没等她处理完自己的状况,老婆子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这五姑娘越发没规矩了,昨日给她禁足,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出门去了,然后她就把自家人卖给官府了!如今可是好了,惹了祸一大早就跑出去,她怕是要气死人才肯罢休!”
老婆子嘴上一直在数落龚喜,一边大摇大摆就进了龚喜的闺房。
这要是往日,那可是没人敢随意进主子的内屋的。
就算是龚喜这种与人为善的,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心里有数,表面上不敢放肆。
如今可是好了,家里还有人呢,这婆子就这么没规矩。
龚喜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独苗闺女就只是家里人的宝贝疙瘩,在这些个外人眼里那是分毫不值,还要被各种算计着往外嫁。
听这声音,龚喜不用看都听出来了这是龚祥他们那支的老婆子,是龚祥祖母身边跟着的那个。
龚祥祖母虽然没什么能耐,没生出来个厉害的人物,也不受她家男人宠爱,但是她命长,活了这么大年纪,正好沾到了龚喜祖父这一支的光。
这老婆子如今这么大方地进来,看这样子是要来为昨天龚喜和衙役提了一嘴龚祥的事情兴师问罪了。
该来的总会来,但是有些气不该咽下去,龚喜也绝对不受委屈。
龚喜也没那个空闲去擦眼睛了,这边转身举起自己手里的面盆,然后向前猛地一泼。
“这是哪里放进来的蟊贼?都敢随意进我的屋子了!这是家里的家丁的板子不管用了,还是官府的牢饭不好吃了!”
铜盆应声落地,叮铃哐当的声音惊得莲蓬快步从侧面库房`回来。
她跌跌撞撞跑进了屋子,就瞧见龚喜红着眼睛,脸上不知道眼泪还是水地站在那里。
被她这个状况吓到了,莲蓬可是心疼得不行。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您?咱们找老太太修理她!”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的老婆子,莲蓬拿着帕子要给龚喜擦脸,却被龚喜伸手给隔开了。
“是我年纪大不出嫁活该被人瞧不起呗!嬷嬷今天骂骂咧咧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屋不懂事的阿猫阿狗呢!我哪里来的福气能让嬷嬷这么瞧不上!”
龚喜耷拉着眼角说着还不忘伸手掩面,见她许是真生气了,那婆子可是有些慌。
自家老太太得知龚祥被叫去衙门训话是因为龚喜去见了豆苗,她可是气得不行,要为自家孙子找龚喜算账。
所以他这一次可是特意带着人来的,进门就把龚家祖训给搬了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场。
虽然龚家这么多旁支就没生出来个闺女,但是他家可是和龚喜家这一支不一样,他们最是喜欢生男孩,最好还是可以分得财产传宗接代的男孩儿。
所以,这老婆子也就着急做先锋将帅,打算好好挫挫龚喜这个女霸王的锐气,好生给自己这边争口气。
却不想她这装模作样了半天,到了后来还不如龚喜这么一摔来得快。
院外的人大概是听到了龚喜院子里的动静连忙围了过来,但是却没一个敢率先进来。
最后还是因为听到了龚喜的哭声,这些个才算是涌了进来。
“怎么?家里进贼了?”
“是哪一个欺负姑娘了?虫子还是老鼠?”
下人们围成一团,却都还没进到屋子里面来,那边就有人声传来。
“姑娘,姑娘!老太太叫您过去一起吃早点呢!”来的是老三家媳妇身边的陪嫁嬷嬷陈嬷嬷。
她从人群后面过来直接到了龚喜身边,看着龚喜的红眼睛很是惊讶。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眼睛可是怎么了?莲蓬,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陈嬷嬷一连三问,莲蓬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一旁的老婆子。
“嬷嬷,姑娘可是全家手心上的宝,家里人细心伺候还来不及呢,谁敢欺负姑娘!只有那些个外人才看不惯我家姑娘好!”
莲蓬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这老婆子她一个旁支没资格对自家姑娘指手画脚,在这里,她没法翻天。
而老太太那边在老婆子来这边找龚喜之后又派了管家人的心腹来,那也是明摆着告诉她龚喜可是管家人都心疼的人。
老婆子慌了,生怕自己好处没讨到,还活生生把今日这占理的差事给弄成了没理的破事。
“姑娘,老奴真是无心之过啊,老奴这眼瞎耳聋的,着实是不知道姑娘在屋子内啊!”
老婆子满脸讨好地看着龚喜,就差跪在她面前了。
对她此时的样子,龚喜视若无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伸手给莲蓬就让人扶着出去了。
“我饿了,去祖母那里吃早点吧。”
龚家老太太龚张氏的屋子里此时坐满了人,尤其是龚祥的祖母坐在一侧看起来气势十足。
这不是门口的小丫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就迅速来到了内屋。
“你叫嚷什么?没看到三奶奶也在,这么没规矩,别吓到了三奶奶!”龚张氏倚在软榻上闭着眼,身边的丫头正在给她揉着肩膀,她张口训斥了一声,倒是那小丫头连忙认错。
“老太太,奴婢错了!只是喜儿姑娘,姑娘满眼血红着被人扶着来了,看那样子状况不妙啊!”
“什么?我的喜儿怎么了?”
“祖母,喜儿没事!”
龚喜自己回答了龚张氏的问话,这边掀开了门帘子就进来了。
此时,屋内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恰好所有人都看到她眼里的血红。
老三家媳妇一瞧见龚喜这般模样,迅速想到自己可是派了陈嬷嬷去找人,现在人成了这样,她责任可是不小。
作为当家人的媳妇也是家里的管家人,老三家媳妇最是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可是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所以她得在意龚喜,在意龚家的每个人。
最主要的是龚喜也是她的心尖宝,如今成了这样子,她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需要假装在意。
“我的喜儿,这是怎么弄得?陈嬷嬷!”
“回主子的话,我这过去了,喜儿姑娘就已经这样坐在椅子上了,都怪奴婢脚程慢,耽误了时辰。”
“三娘,不怪陈嬷嬷,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喜儿没事,您看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眼睛也能看到。或许是昨晚睡得不好,有心事,所以这眼睛就不争气地红了。”
见龚何氏这边训斥着自己的陪嫁嬷嬷,龚喜就想起莲蓬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所以就马上出来解释,以免这龚何氏和陈嬷嬷这主仆二人之间有了矛盾。
“喜儿你莫要说话,陈嬷嬷你既然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那就让莲蓬说!莲蓬,你今个就当着老太太和我们这些个长辈的面儿说个清楚!
你家姑娘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别人有的她给你,别人没有的,她也给你!你到底是哪里看不惯她,你就是这般伺候她的?”
莲蓬突然被点到,站出来之后可是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老婆子,然后把目光转到了龚张氏身边的老三太太身上去了。
“老太太,三夫人,您们这是冤枉莲蓬了!莲蓬若是可以替姑娘受着宁可用自己这双眼睛去换姑娘的!姑娘这哪里是睡不好,这……”
“好了,莲蓬,你是嫌弃你舌头太长了是吗?在这里乱说些什么!我饿了,祖母,咱们吃早点吧!”
龚喜说着就要到桌子面前坐着去,还是老太太那边咳嗽了一声,她才停了动作。
“喜儿,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披头散发地来,你是要疯成哪样!你昨晚不睡觉,又去哪里胡闹了!”
“祖母,喜儿没胡闹!喜儿睡不着,这不是因为心里有事嘛!”
“你多大,就心里有事?是又想去哪里戏水摸鱼了吧!”
“祖母,昨日我在豆苗那里提到了阿祥堂哥,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是不是被那些个衙役给听去了,他们没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