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杭言辞凿凿,底气十足,每个字都很有力度,让老三太太无话反驳。
老婆子急得不行,几次抬头去看自家主子。
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说好话,倒是把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龚张氏身上去了。
“嫂子,这事是我不对,我没教导好这老婆子,让她这么大年纪还出来丢人现眼,冲撞了喜儿!按规矩办吧!”
到了这种时候,老三太太还是不舍得自己那二两面子。
见她把自己推出去了,老婆子知道自己是娘家陪嫁来的,龚家要面,不会轻易把她赶出家门的。
只是,今日她怕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姑娘,喜儿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张破嘴,怪我在外面听多了流言蜚语,就知道胡说了,姑娘您就饶了我吧!我给您叩头赔罪!”
老婆子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只要自己不受苦便好。
看她这样求情,老三太太手心里的手帕被攥得死死的。
龚喜清楚如何拿捏到位,这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龚家祖上有训,以下犯上者,依照轻重,最低要打五板子!嬷嬷这身子骨看着就很是瘦弱,几下下去皮开肉绽,怕是小命……”
龚杭把祖训说了,这边话锋一转,老婆子闻言已经跪不稳了。
“五板子!姑娘,老太太,饶命啊!”
陈嬷嬷此时刚刚带着人来了门口,见人来了,老婆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来人了!来人了!老太太,您听听他们说得再打我也不迟啊!”
这几个婆子和家丁都是昨个跟着龚喜一起去药铺的人,老婆子可是确定这些个人会给自己一些想要的。
毕竟她可以这么确定龚喜在药铺和衙役说了话,那也是因为店铺里面有一个她认识的学徒。
她这边叫着,那些个下人心里都有数,生怕被这人给拖下水。
能让家里人集中在一起这么不开心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老夫人,三老夫人,夫人,姑娘,少爷。”
几人为首的是一个在龚家有些见识的老婆子,她这边恭敬地和眼前的主子们问好,她身后的下人也跟着一起问好。
“我问你们,你们昨儿去了药铺看那个豆苗,姑娘可曾和什么人有过亲密接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老太太坐在主位,她开口那可是相当于龚家在姑苏这支最德高望重的人问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不敢说谎。
“回禀老太太,并没有。姑娘昨日先是带着我们这些人去买了些探望伤者的礼品,然后就到了药铺去。黄郎中的病人多,姑娘带着我们都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怎么会和闲人说话呢!”
“不可能!昨天姑娘明明和衙役提了阿祥少爷的事儿!”老婆子抢着说话,将对方的话给截断了。
看她着急,屋内的气氛又显得很不对劲,随后而来的家丁完全站在了龚喜这边。
“衙役怎么说也是官,我们是老百姓,人家问话我们照常回答就是。姑娘昨个可是很担心阿祥少爷,问了很多和走水有关的事情,知道了和阿祥少爷无关,姑娘可是十分高兴,还告诉我们帮忙许愿还愿呢!”
“怎么会?他们说姑娘明明……”
“我们几个人还能合伙扯谎不成?龚家的规矩在呢,编瞎话可耻!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街上问!姑娘买了酒类祭品,可是还愿用的!”
家丁说着,一点都不脸红,更是把昨晚龚喜给他们买的东西都搬出来做证物。
老婆子无言以对,直接被两个家丁给架着带出去了。
“姑娘!饶命啊!”
就因为这点小事,早点众人都没吃,家里也险些翻了天。
老太太略显疲惫地拄着脸,嘱咐了一声。
“拉去远处打,省得吓坏了姑娘少爷。”
“等一下。祖母,得饶人处且饶人,喜儿想了想,或许是喜儿之前太顽劣了,所以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嬷嬷也是护主心切,我不怪她。不过老三奶奶还是得看住她,让她谨言慎行,少去听那些外人胡言乱语。若是以后遇到的不是我,她怕是少不了掉一层皮!
既然是嘴上惹事,那就别打板子了,掌嘴吧!也不打五下了,我怕她受不住,莲蓬替我打两下吧!”
老婆子最后又被带了回来,可以说是千恩万谢,以为自己免去了惩罚。
她就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在这姑苏混了些年头,什么样子的人都认识些,这个龚喜肯定还是忌惮自己的吧。
老婆子心里略微有些自满,结果还没等得意起来,那边就被人给架住了胳膊。
“毕竟嬷嬷也得出去见人,莲蓬你注意着点,打一面就行了。”
莲蓬就那样撸起袖子朝着老婆子走来,在老婆子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她的右脸打了一下。
啪!
老婆子的脸应声朝着一面册了过去。
紧接着又是啪地一声,老婆子的头发都散开了,足以见得莲蓬用了多大的力气。
莲蓬就那样捂着自己通红的手心回到了龚喜身边,老太太也就点头让人摆饭吃早点了。
龚喜和龚何氏劝了几次让老三太太留下一起吃饭,老三太太以家里事务繁重离开了。
“老夫人,咱们今天一大早就应该死死咬住是那个五丫头陷害阿祥少爷,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得了机会反驳咱们。这回倒是好了,阿祥少爷可是白白去了一次衙门丢人!”
老婆子刚刚被掌了嘴,这边却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尤其是刚刚被龚喜那样年纪的小丫头给教训了,她这可是各种不服气,只等着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自打跟着老三太太出了龚家大门后,她就蓄着一口气打算回咬一口,等到上了马车,她可算是等来了机会。
“只要衙门那边说无事,我就不计较了。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现在那个小乞丐已经被官府给看押了,阿祥那边是苦主不会再被为难了。
我就想那么一个丫头,早晚得嫁出去,还得赔钱给她送嫁妆,结果这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宝贝了,真是傻子!”
老三太太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只要自己不惹上祸事,那就算是万事大吉。
至于为难龚喜去为了孙子找龚喜算账这事,做了一次之后,她怕是不想再做第二次了,也就不允许身边的老婆子继续提了。
老婆子红肿着一张老脸,想再提又看见老三太太倚着软枕闭目养神,她也就先闭上了嘴,不再提这事了。
老三太太的马车还没到家门口,那门前就有个人畏畏缩缩地张望着,貌似在等着谁。
见到马车出现的瞬间,那人影登时迎了上来。
“奶奶,怎么样了?认错了吗?拿到好处了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苦主”龚祥。
没等车上的人下来,他就扯着嗓子嚷嚷着询问,害得老三太太伸手就拉开了帘子。
“大早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老夫人,您别说阿祥少爷,少爷也是担心您!”老婆子率先露脸见人,她还特意把自己那红肿的脸对着龚祥才下车。
“嬷嬷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红肿!不会是那个小霸王欺负你们了吧!这丫头就知道欺负家里人,胳膊肘子向外拐,我看她是看上了那个臭乞丐了!不行,我找她给你们赔不是!”
龚祥眉头一皱,脸色一黑,瞪大了自己那无光的死鱼眼就朝着龚喜家去了。
龚杭在家里以劝慰一下龚喜为由,跟着她满院子地走,然后了解了一下豆苗的状况,顺便传达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
“昨个书院来了一个学子看,和苏巡家是邻居,我听他说知府大人最近很忙,这种小事就看苦主想如何解决了。”
“苦主?豆苗烧成了那个样子,险些丢了命,他才是苦主吧!还有那个店铺,从龚祥盘下来之后可就没花一文钱,每次说要雇翻修,那都是来家里要钱。但是却迟迟没有任何变动?我看那铺子烧没了重新盖都可以!”
龚喜的情绪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她高着声音喊了一嗓子。
被她这么一喊,龚杭也沉默了。
“都是自家人,家里要面子,姑丈那边怕是清楚这个道理。加上没有人命案子,豆苗对大家的推测也不反驳,所以……”
“所以他就活该被扣上偷盗的帽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所以他就应该看着咱们这位最是清廉闻名的知府大人该做的事?”
龚喜依然没有降低自己的声音,龚杭担心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
龚喜挣扎着,竖起耳朵就听到了叫嚷的动静。
“龚喜,你给我出来!”
刚刚还被龚祥这家伙气得不行,如今这人竟然自己亲自找上门来了。
龚喜这边奋力挣脱了龚杭的束缚,然后直奔声音的发出地。
“五姐!”
“姑娘!”
龚杭和莲蓬追上去的时候,龚祥已经和龚喜打了一个照面。
“堂哥!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这些个衙役最是粗鲁,没弄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