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什么？”叶景蓝问孔春秋。
“不知道。”孔春秋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去，“到这儿等值班的过来接，每个蛊妖的宠蛊都不一样。”
“宠蛊？”
孔春秋看看叶景蓝又看看萧墨璃：“对啊，有的人喜欢养猫，有的人喜欢养蛊，都一样嘛。”
萧墨璃突然指着一旁问：“是这个吗？”
不远处的石头上趴了一只墨绿色的石龙子，见三人看过去将紫色的舌头迅速伸出来转了个来回。
孔春秋赞赏道：“小猫儿眼神真不错!”
萧墨璃不以为然：“走吧。”
石龙子爬得快，三人大跨步都快赶不上，好在它还时不时回头等等。
没走多久，石龙子攀到一个石头上回头看向三人。
“啊！”叶景蓝正纳闷，三人毫无防备跌了下去。
原来那石头跟前有个地穴，上面虚掩了草木，石龙子爬过去没事，却承受不住人的重量。
洞穴表面还算光滑，一路下去也没磕着碰着，但看不到最下面会有什么。叶景蓝慌乱中拽着萧墨璃换了个位置，摔出洞口时垫在了萧墨璃身下。
萧墨璃一站起身就忙着拉叶景蓝：“没事吧？”
叶景蓝没顾上拍身上粘的草叶和泥土，先四下把萧墨璃检查一遍，也问：“你没事吧？”
“嘶！！”孔春秋挤眉弄眼作出一副牙疼的样子，“你们酸不酸啊？一个妖一个修士的，这么个坑至于么？”
叶景蓝挑眉一笑：“你没人疼，不服气？”
孔春秋掀白眼：“哼！要是我家亲亲在，还轮到你们嚣张？”
“跟我来。”一个清冷平淡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不知何时来了个黑衣人，墨色长袍上隐隐闪动着斑斓的绣线，松垮的兜帽下面是一张平平无奇让人记不住特征的脸。刚刚带路的石龙子正乖巧地趴在来人肩头，倒比摔下来的几人还快。
这山谷里不像叶景蓝想象中那般阴暗，纤陌交通，屋舍俨然，一派恬淡风光。
来人默默将三人带到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留下一句“在这儿等”就离开了。
孔春秋跟两人告辞：“这谷需要老人带新人才能通过，送到这儿就差不多了。蛊毒难解，可能会耗费良久。我就先回去了，后会有期！”
叶景蓝正色道谢：“多谢孔公子仗义相助！”
孔春秋摆手：“别客气！你们之前不认识我家小亲亲就出手相助，而且不是贪图他的美貌，这才叫仗义！”
叶景蓝不再客气：“好！等我们出去再去拜访你们。”
“行啊。”孔春秋狡黠一笑，“带你们吃菌子火锅。”
萧墨璃终于瞥他一眼，叶景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正说着又进来一个蛊妖，肩上趴了一只腹部长着金黄条纹的毛脚灰蜘蛛。叶景蓝抬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蛊妖，不知为何身上的蛊虫换了一只。
“你们来此处所为何事？”声音还是那般冷淡疏离，但叶景蓝却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简短说明了来意，叶景蓝问蛊妖可有解蛊方法。
来人面无表情道：“既不知是何蛊，得先验蛊。”
叶景蓝皱眉问：“怎么验？”
来人伸手指了指天。
叶景蓝心中绷紧的弦都快要断，有些不敢置信：“听天由命？”
孔春秋差点笑出来：“他是说这事不归他管，要上面的才能做。”
叶景蓝忙道：“那就有劳了！”
来人转身就走：“会来找你们。”
“等等！”孔春秋忙跟上去，转头跟叶景蓝和萧墨璃道：“那我走了啊！要是钱不够尽管找我。”
“多谢！”
闲坐了一会儿，叶景蓝正想问萧墨璃钱有没有带够，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衣料窸窣的声音，忙正襟危坐看向来人。
来人也穿着同样的黑袍，只是绣线的图案似乎更加繁复，兜帽下的那张脸虽比刚才的带路者好看些，却还是一脸僵硬，就像……就像这其实是一张假脸。
叶景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那刚刚来的其实是两个人？怪不得一个身上趴着石龙子，一个趴着蜘蛛！感情两个妖的蛊宠不一样！
来人一进门先扫视了两人一遍，然后用那张僵硬的脸盯着萧墨璃看了一会儿。
萧墨璃面无表情地回望，叶景蓝心中倒是掀起波澜。
阿璃是很好看，但活了几百年的妖哪有会因为皮囊而惊艳的？这什么情况？
黑衣人盯了一会儿别开眼，冷着声问两人的来历和所求。
叶景蓝直觉这些神出鬼没的蛊妖不是那么好骗的，这种时候也没必要避讳自己的修士身份。于是略略介绍了两人的身世和来历，没有隐瞒。
黑衣人沉吟片刻，又盯了萧墨璃一会儿，这才道：“跟我走。”
两人跟着默不作声的黑衣人绕来绕去走了片刻，被带进一间阔气的院子里。黑衣人送两人进入其中一间茶房，道：“我去禀告长老，你们稍等片刻。”
黑衣人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叶景蓝却觉出这妖的态度似乎突然好了些。这是为什么？
不多时有人敲门进来，兜帽下的脸被一层黑雾盖住，看不清长相。
“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一个清冷的女声，铿锵有力却泛着寒意，像是初春冲破冰河的碎冰流水。
叶景蓝简直怀疑这些蛊妖跟上级传达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压根没说清楚。但这位被尊为长老，看来在蛊妖中的地位也不低。于是耐心地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言罢诚恳地表示了一番希望蛊妖能够出手相助，他们也将不吝财物。
长老站在两人面前，黑雾笼罩看不到眉眼，不知为何叶景蓝却觉得这妖也在看萧墨璃。
萧墨璃也察觉到这一点，沉默着看向那团黑雾。
“过来。”
萧墨璃和叶景蓝对视一眼，依言走上前去。
长老伸出戴着黑纱手套的手，从袖中掏出一片晶莹剔透的白玉，举进黑雾里，似乎是透过那玉在看什么，半晌道：“确实有蛊。你可知道何时中的蛊？”
萧墨璃摇摇头：“不知道。”
长老又道：“这是神志蛊的一种，具体哪一种我还得详细问你。”
叶景蓝带萧墨璃去之前还心存一些侥幸，白素贞见到蛊术已是四百多年前，万一弄错了呢？此刻听蛊妖一族的长老如此说心都凉了一截。
长老突然转头看向叶景蓝，冷声道：“我要问他一些事。”
叶景蓝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对萧墨璃道：“那我出去等。”
“别走！”萧墨璃拉住他袖子，对长老道：“我的事他都可以知道。”
长老不置可否，平静道：“闭上眼。”
萧墨璃依言闭上眼睛，额头上似乎有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爬过，正想辨认这是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有柔和又空灵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声问：“还想活下去么？”
萧墨璃轻微摇头。
那声音温柔道：“回答我。”
萧墨璃轻声道：“不想。”
声音问：“可有哪里不适？”
萧墨璃摇头：“没有。”
“试过自尽吗？”
萧墨璃沉默片刻，回答：“算是。”
“还想再试试吗？”
“……不知道。”
“好了，睁开眼吧。”
萧墨璃睁开眼，刚刚发生的事虚幻如梦，头晕身重一时有些分不清真假。好容易缓过神，就看到一旁的叶景蓝红了眼眶，而自己被牵着的手，也有些被捏红了。
叶景蓝听到刚刚的对话心都要碎，却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长老：“他这是中了什么蛊？”
“百忧蛊。”
“百忧蛊？”叶景蓝皱眉，“似乎从未听过。”
他自幼博览群书，于云南巫蛊一术有所耳闻，一些流传于世的蛊基本都听过。白素贞说萧墨璃是中蛊之后，他还特意又查了这方面的案例。怎么从没听过这个呢？
“这是十多年前研制出的新蛊。”长老顿了顿，似乎又看了眼萧墨璃，“此蛊发作时间较长，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中蛊之人所忧诸事皆会在心中反复，耗尽心力。其后对世间外物提不起精神，食之无味，夜难安寝或是嗜睡，最后在绝望中自尽。”
叶景蓝想起阿璃自从跟自己在一起后睡的越来越多，白天也没什么精神。之前还以为阿璃是猫妖，冬日自然贪暖嗜睡，没精神是因为忧虑命途渺茫。却原来，这些忧虑，这些绝望，都是受人摆布！
而且中蛊之人在绝望中自尽而亡，旁人只会觉得这是自寻死路，哪里会想找幕后真凶！寻常医生看不出蛊术，若是没有遇到白素贞，没人指出阿璃中蛊之事，那……
叶景蓝只觉得脊背发凉，这招歹毒阴损防不胜防，又可置身事外坐收渔利。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叶景蓝白着脸问：“长老可能看出这蛊有多久么？”
长老道：“大抵快两年了。”
心上之人被如此对待，叶景蓝恨得心都在抽痛，连忙问：“这蛊怎么解？”
长老顿了下才道：“百忧蛊十多年前才研制出来，尚无法可解。”
蛊妖制蛊之术出神入化，蛊既撒的出去，也有办法能解决。怎么百忧蛊不行？叶景蓝不死心，又问：“长老可知是何人买了此蛊？”
长老缓缓道：“此蛊的解法还未来得及找出，两年前就有人来买。”
叶景蓝见她不回答，知道这里不会泄露买主信息，只好作罢。
萧墨璃见叶景蓝一副失了生气的样子，反而安慰他：“反正也……”
“不许胡说。”叶景蓝伸出一只手指抵住萧墨璃的唇，不让他说话。
难怪之前萧墨璃听说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却毫无波动，都是这百忧蛊捣的鬼！还有那次，萧墨璃孤身一人前往虎族。叶景蓝本以为他是去查探猫族上任族长被杀之事，难道那时候他就存了轻生的心了吗？
他去虎族前，正是撞见自己跟叶景泰说绝不会喜欢萧墨璃的时候……而阿璃那时就已对自己倾心。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去寻死！
叶景蓝越想越心惊，红了眼睛道：“十几年的蛊想必也一直在研究解蛊方法。还望长老能再想想办法。除了所需花费，叶景蓝愿意听凭差遣！”说着竟是要跪下去。
萧墨璃没想到叶景蓝会做到这个地步。叶景蓝从小就是恣意活着的一个人，不愿意为家族束缚，现在却为了自己甘愿做有损自尊之事，甚至还要把一生搭进去……
缓过神萧墨璃忙去搀扶他，疾声道：“我不会自尽，起来！”
长老没理会两人的拉扯，转身就要离开。出门前却说了一句：“我再找找办法。”
“姑姑！”萧墨璃突然大声看向那人，“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