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玉招招手，那只不理人的花猫竟晃悠悠翘着尾巴过来就地躺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萧其玉蹲下挠了挠猫脖子，点头附和：“我也喜欢。”
“真好！”沈渊也蹲在一边，艳羡看着她撸猫，“你很招猫喜欢。”
萧其玉不置可否，给他演示，“你慢慢把手伸过去，再试试？”
沈渊于是慢慢抬起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甚至还煞有介事“喵”了一声。
花猫看了萧其玉一眼，站起来乖乖走到沈渊面前躺下。沈渊受宠若惊，呼噜了几下毛茸茸的猫脑袋小声惊叹：“真的有效！”
从那以后来的猫越来越多，好在沈渊的书画摊子生意越来越好，也有闲钱多做些吃食给来打秋风的野猫分一分。萧其玉有时候回去，能看到沈渊被一群猫围着，一脸傻笑。
猫族的妖做事向来利落，新店的筹备终于走上正轨。萧其玉没那么忙碌，有时路过沈渊的书画摊子也会去逛一逛。
萧其玉跟沈渊说过自己不认字，沈渊于是煞有介事地要教她认字。于是无人光顾的时候，沈渊就在摊子上教萧其玉学写一些简单的字。
为免露馅，萧其玉学了几次便做出实在学不会也不想学的姿态，沈渊也不再为难她。
然而沈渊的心跳得越来越不容忽视。从前只是看到萧其玉的笑颜会心跳加快，后来萧其玉凑近了也会心跳加快，到后面只要看到萧其玉都能听到他擂鼓的心跳声。走的近了，那声音就像覆在耳边，吵得很。
萧其玉毕竟活了上百岁，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沈渊平日规矩又正经，萧其玉也不好提醒他收收自己的心跳声。
后来开店的事又开始忙起来，萧其玉常常要去猫族在城东一间隐蔽的小院商议事情。小院专门买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巷子里还有几家暗娼，鱼龙混杂的人多了，更不容易惹人注意。
萧其玉没想到会在巷子里见到沈渊，正亦步亦趋甚至有些讨好地跟着一个女人。
“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萧其玉吩咐下去。
“是。”跟来的猫妖看大小姐脸色沉下去，大气也不敢多出地离开了。
沈渊跟着那女人进了巷子尽头的一间院子，萧其玉从墙上轻巧翻进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女人年纪不小，笑起来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女人的嗓子尖利：“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沈渊连赔笑都不会，急了一头汗跟那女人讨价还价：“还请丽娘通融一下。”
沈渊生了一副好相貌，态度又好，丽娘的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嫌你给的佣金少。只是你这家底娶媳妇也太勉强了！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光有房子住没钱买吃买喝也不行啊。外面荒灾越来越严重，不一定哪天咱们元江城也没饭吃了。你摆个摊写字还不如种田的实在，到时候怎么办？”
沈渊攥紧拳头：“那我也种田。”
“哈哈哈！就你这身板？”丽娘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啧！你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学识，做个插门女婿多好？城北王员外的女儿就快及笄，生的那叫个如花似玉！王员外正巧委托我寻个好姻缘呢！你父母双亡，一个人多有不便，与那王姑娘真是天生一对……”
沈渊打断她：“可我不喜欢！”
丽娘道：“那你喜欢的那个，怎么知道人家姑娘对你有没有意呢？再说那姑娘家境也不好，你既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怎么不为她考虑？”
沈渊声音弱下去：“我没有！”
“你如今这样怎么能给那姑娘好日子过？”丽娘循循善诱，“这样吧，我给你跟王员外搭个线，再帮那姑娘找个衣食无忧的人家。这样你们不就都过得好了？”
“怎可如此！”沈渊又是震惊又是烦怒。
萧其玉听不下去，直接推门进去拉着沈渊就走。不顾丽娘的惊诧，顺手把桌上放着的一点碎钱也直接拿走了。
沈渊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在这里？”
出了院子萧其玉把他手放下，冷着脸问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渊红了脸，又像是鼓足勇气，大声道：“我想跟你提亲。”
“那媒婆一看就不是好人，做什么花冤枉钱。”萧其玉不耐烦，“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沈渊的心跳又开始吵闹，一脸激动地问：“可……可以吗？”
萧其玉静默一瞬，点了点头。
“真……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沈渊激动得快语无伦次。
萧其玉笑了笑，余光瞥见一只猫从院墙上跑过去。
有了萧其玉的准话，沈渊不再藏着掖着，天天嘘寒问暖跑得勤快。
萧其玉素来不喜吵闹，但沈渊一直规矩不讨嫌，也就由着他去了。
没过几天，晚上萧其玉刚回去歇下，就听见门外有猫敲门。
萧其玉开门放狸花猫进去，发现是族长身边的亲卫，于是问：“可是父亲有什么吩咐么？”
“族长请大小姐即刻回去。”
萧其玉道：“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说着就往门外走。
狸花猫挡在门口：“族长说见到您，请您即刻回去。”
萧其玉居高临下俯视着狸花猫，语气越来越冷：“我说了，我有事！”
狸花猫默默退开一点，让她出去。
萧其玉去隔壁敲开了沈渊的门，道：“我有事出去几天。”
“去哪里？”沈渊有些着急，“你一个人怎么行！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必。我很快回来。”萧其玉向来说一不二，沈渊只好作罢。
一回到猫族领地，就有个猫耳朵的少年冲上来，兴奋道：“姐！你回来啦！这次怎么去的这样久？”
“有点事耽搁了。”萧其玉摸了摸小弟的耳朵，“父亲呢？”
萧其琛道：“父亲已经在议事厅等你了。”
“好，我这就去。”
议事厅的中年男子气势威严，跟萧其玉神似的眉眼在见到女儿时更加凌厉：“你回来了。”
“父亲。”
此时的猫族族长萧凌毅冷笑一声：“父亲？我可不是你父亲。”
萧其玉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凌毅又问：“你要成亲了？”
“我答应他了。”
萧凌毅简直要气笑了：“你答应他了？口口声声叫我父亲，你要跟个人成亲有问过我吗！”
萧其玉坦然看他：“问您您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萧凌毅一拍桌子，“以为你玩玩就行了，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幻汤？”
萧其玉坚定道：“我是认真的。回来是想跟您解决这件事。”
“解决？怎么解决？”萧凌毅语气缓和下来，“小玉，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要是喜欢，跟他玩几年就行了。”
“父亲。”萧其玉看着他，“您一向教导我要认真行事。”
“这不一样！你是猫族未来的族长，我教你如何处世做事是让你承担自己的责任。你生下来就有多少猫求之不得的妖丹人身，锦绣华食里泡大，没吃过一点苦。外面那些猫别说成妖，连温饱都是问题，尸横遍野有人怜悯过吗？你以为你有今天这些是因为你天赋异禀？”
萧其玉头低下去，语气仍然坚定：“我知道生在这里都是我的运气，但跟他成婚与我做族长并非不可兼顾。”
“萧其玉。”萧凌毅眼神冷下来，隐隐似有杀机，“我真是惯坏你了。从今日开始，你留在猫族，哪里也不许去！”
萧其玉上前一步，冷静和他对视：“你不许动他。”
“不许？萧其玉，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那小子算什么东西，能让你跟我不许？”
萧其玉再次道：“父亲，我是回来同你商量的。”
萧凌毅道：“好！那就商量！我问你，你要跟他成亲，告诉他你究竟是谁了吗？”
萧其玉声音低下去：“还没有。我以后会同他讲。”
萧凌毅冷笑道：“没有？你都要跟他成亲了，是人是妖都没告诉他吗？你以为为什么妖都不愿意找人？他知道你是妖，还会愿意？你若是那么有把握，为什么不敢讲？”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最狡诈虚伪的动物，我带你走东走西这么多年，你连这点意识都没有吗？”
萧其玉坚定道：“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我相信他还会跟从前一样对我。”
萧凌毅嫌恶地看她一眼：“你现在真是一点理智都没了！”
萧其玉道：“不，我清楚我想要什么，我也清楚我想要的就是他。”
萧凌毅道：“人才能活几年？他过不了多久就变老变丑，你还愿意？”
萧其玉道：“我中意的不是他的皮相。”
“那他死了呢？”萧凌毅声音大起来，“你要怎么办？”
“那我送他走。”
萧凌毅道：“你想得简单！生老病死听起来轻飘飘几个字，真落在你头上你以为你能好受？凡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对生儿育女看重得很，他还是独生子，跟你生不了孩子他会愿意？你巴巴贴上去，他另有打算怎么办？”
“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萧凌毅声音越发冷：“我不允许。”
萧其玉也冷冷同他对视：“与谁婚配是我的事。”
“好。你既然说是你自己的事，”萧凌毅指了指门，“那你就滚吧。我没你这样的女儿，猫族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族长。”
“父亲……”萧其玉没想到父亲会发那样大的火，却仍不愿意退步。
“没听见吗？滚！永远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