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萧其玉往外走的时候,萧其琛扑过来,一脸不解:“姐,你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萧其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严肃道:“以后好好修炼,不要再贪玩了。”
萧其琛笑眯眯撒娇:“知道啦,知道啦!我再过几年应该就能化形了!”
萧其玉点点头,抱了萧其琛一下,深吸一口气道:“我走了。以后要听父亲的话。”
萧其琛觉出不对来,有些紧张地问:“姐,你要去哪儿?”
萧其玉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元江时萧其玉去小院找族里派来开店的妖,进去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萧其玉慌忙去集市找沈渊,在书画摊见到毫发无损的他才放下心来。
沈渊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问:“小玉,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萧其玉摇了摇头,“我只是发现我真的没有家人了。”
“你去探听家人的消息了?下次别自己一个人跑,外面乱得很。”沈渊脸红起来,“你要是……愿意,让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不似大户人家,举办婚礼需筹备数月甚至一年的时间,萧其玉和沈渊的婚礼定在了数天后的吉日。
出嫁前萧其玉还住在隔壁,婚礼前夜在床上辗转反侧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萧其玉打开门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年,眼泪汪汪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萧其玉问萧其琛。
萧其琛把遮住猫耳的帽子摘下去,红着眼睛问:“你都要成婚了,我还不能来吗?”
萧其玉摸摸他的脑袋:“父亲知道会怪罪你的。”
萧其琛拉着姐姐的手,流着眼泪道:“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跟父亲道个歉,他最疼你了,会原谅你的……”
萧其玉轻轻擦去弟弟脸上的泪水,温声道:“这件事我和父亲都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则。只是辛苦你,以后猫族的担子要交在你头上了。”
萧其琛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有多懒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想做族长!姐,我求你,回去好不好?”
萧其玉狠心道:“姐姐心意已定不会改的。”
萧其琛哭出来:“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姐姐你为了他就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萧其玉红着眼看他,“我没有不想要你们。只是我明白自己想要的选择,但这个选择父亲不同意。父亲永远是我父亲,我也会永远把你当弟弟。”
“凡人只能活几十年的。”萧其琛拽萧其玉的袖子,“到时候你回来好不好?”
萧其玉垂着眼低声道:“正因为他只能活几十年,所以我才不能辜负。父亲说一不二,不会同意折中的办法。”
萧其琛抱住萧其玉,耳朵蹭在姐姐脸上,吸着鼻子问:“那我明天看着你出嫁行吗?”
萧其玉摸摸萧其琛的脑袋:“好。你能来,姐姐真的很高兴。”
婚礼完毕后,沈渊还跟萧其玉提过一次:“成亲那天,我敬酒的时候看到一个穿斗篷路过的人。我瞥见一眼,总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萧其玉道:“或许见过吧。”
在那之后,萧其玉再没见过猫族的任何妖。有时沈渊也会问:“怎么以前总来咱们这儿的猫都不见了?”
萧其玉道:“大概有事要忙吧。”
“哈哈哈,有事要忙。”沈渊看着妻子,心跳得厉害,小声嘀咕,“小玉,你好可爱。”
萧其玉问:“你说什么?”
沈渊脸红起来,岔开话题:“没什么。你去的那户人家忙不忙?”
萧其玉摇头:“不忙。”
跟猫族断了关系,萧其玉也不可能真去人家帮佣,只好藉着去大户人家帮佣的说辞进山采药,再变了采药郎的样子去药铺卖药。元江山多菌子也多,每年菌子疯长的季节采回来卖给富户又是一笔进账。
时日久了,哪座山头有什么药材山珍,哪家药铺识货,哪家掌柜人好不拖账萧其玉全都一清二楚。沈渊不是会管账的,只是年底核算的时候惊叹了一番:咱们居然攒了这么多钱!
于是第二年年底,萧其玉便只告诉他一部分进账。好在沈渊心大,完全没看出在荒年要维持两人顿顿有肉的生活并不简单,还真以为萧其玉帮佣的那家富户有多怜下悯穷。
萧其玉为免露馅,每次去药铺卖药都会扮做不同的采药郎,老板也不会怀疑为何他能找到旁人难以采撷的草药。
有次萧其玉扮做壮汉刚进了城里一家药铺,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我想看看我身体可是有哪里不好。”
萧其玉跟老板结了账,闪进巷子里变成猫蹲到隔壁郎中窗下。
郎中把完脉,对沈渊道:“你的身体虽不强壮,但也无甚毛病。怎么想过来看看呢?”
沈渊有些不好意思:“我与娘子已经成亲一年多了,但……但……”
郎中见他说不出口,笑呵呵道:“明白明白。不过此事非一人可为,你若是着急可带你娘子过来看看。”
当天晚上沈渊回到家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其玉直接问他:“怎么了?”
沈渊于是将自己去看郎中的事据实以告。
萧其玉心平气和问他:“倘若我生不了呢?”
沈渊道:“别这么说,咱们先去找郎中看看。”
萧其玉道:“我小时候大病一场,郎中说我以后不会有孩子。”说完定定看着沈渊。
沈渊闻言一愣,想了想才道:“若生不了就算了。我娘就是生我没的,你身体弱更不能担这个风险。”
萧其玉问他:“你真的愿意?”
沈渊笑笑,拍手安慰她:“真与子孙无缘,那咱们就好好保重身体,老了我来照顾你。”
“好。”萧其玉答应。
钱攒了不少,沈渊决定去省会参加三年一回的乡试。
萧其玉趁沈渊出门,花费数天去深山险峻之处采了不少名贵药材。
等沈渊参加完考试回来,萧其玉已经攒了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中举的消息传回来后,沈渊字画摊上的顾客多了不少。不少人慕名前来一睹风采,甚至还有媒婆上门询问的。沈渊言明自己已有妻子,有些媒婆仍不罢休,便说那些姑娘做妾也愿意。
萧其玉不堪其扰,唆使野猫把那些多嘴的婆子都绊倒在家摔断骨头,终于清净了一阵。
然而中举之后需得去京城参加第二年的会试。因着路途遥远,年都不能一起过就得出发。
临行前萧其玉在山里寻了不少山珍野味,在菌汤里混了许多富户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大参。第二天依依不舍地送他走了。
这一走就是数月。萧其玉等得着急,索性进了山修炼。算着会试、殿试的时间都应该过了才回去。
萧其玉没有等到沈渊,却等来一伙意想不到的人。
为首的婆子自称是京城保安堂管家的妻子,此次专程过来接沈渊的妻子过去。说是沈渊一到京城就病下了,幸而遇到保安堂老板之女搭救才化险为夷。
沈渊病好后参加了会试,更是在殿试中一举高中成了当年的探花郎。保安堂老板感其文才,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沈渊。后来听说沈渊在家乡还有个妻子,甚至愿意出钱把人接过去。
婆子话说的好听,一脸的趾高气扬却毫无掩饰。萧其玉攥在袖子里的手放了又捏,捏了又放。好容易平稳声音问:“沈渊同意了?”
“那可不!”婆子笑得开心,“沈大探花可是个重情重义的,还说要把你接过去呢!”
萧其玉冷冷笑了声:“是很重情重义。”
婆子还要再劝,萧其玉不耐烦送客:“我明天跟你们去。”
晚上月挂梢头的时候,萧其玉听到门外不远处有人悄声说话:“动作利落点,别留下把柄。”
有个压低的男人声音传过来:“这小娘子这么美,做掉太可惜了吧?”
那婆子轻轻“啐”了一口,道:“看她那样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做掉后患无穷。难不成让小姐做妾么?老爷的脸往哪儿搁?”
那男人又道:“反正要死,让我们爽一爽再死也不耽误。”
“随你们。”婆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只是不能弄出动静来。事成之后把她吊起来,就说是自尽了。”
另一个男人问:“别人要是问为何自尽怎么办?”
婆子不耐烦道:“都说是自尽了,谁知道她为何想不开。问谁?死人又不会说话。”
萧其玉的妖气越来越盛,外面那伙人肉体凡胎感觉不到,越走越近。
一根细烟从捅破的窗户纸伸进来,袅袅散出一阵香风。跟外面男人的汗腥味混在一起,搅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来。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就推门进屋。两个散着汗臭的男人猴急地往床上摸过去,还没挨到床边就被扭断了脖子。
婆子等在门外,还没听见什么动静就看到月光下出现一个黑影。未来得及看,脖子上的头瞬间被换了个方向。
脖子扭断没有出血,地上还算干净。萧其玉把三个人的尸体折成一团肢体交错地绑起来,趁着夜色扔到了深山一个老虎窝附近,在山溪里洗干净手才离开。
去京城的路途遥远,山路也多。萧其玉一路疾驰,遇到山路就化成猫形跑过去。日夜兼程三日不到就进了京城。
保安堂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商,甚至还给宫里进贡药材,各个省会都有分店。萧其玉从前为猫族生意也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因此很容易就问到了保安堂老板的住处,循着味道在其中一间屋子找到了数月未见的沈渊。
沈渊人瘦了不少,精神倒好。穿了一身锦缎绸袍,言谈举止间已不见小城里书生的寒酸样子。
跟保安堂老板推杯换盏一番后,沈渊被下人带进了客房。萧其玉一路跟过去,等他进了门轻巧巧从窗户翻进去。
沈渊刚把门锁好就听到房间里有动静,绕过屏风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萧其玉,被吓了一跳,皱着眉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萧其玉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沈公子,你歇下了吗?我有急事找你。”
沈渊走到门口,冲着门外道:“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门外的人静默片刻,道:“那好吧,你明日早点来找我。”
脚步越来越远,静谧的夜晚中突然加快的心跳声显得尤为刺耳。
萧其玉看向沈渊:“你的心跳声真的好吵。”
心从胸腔里拿出时还在跳动,还和耳鬓厮磨之际时一样的频率。
多可笑啊。
原来人的心,和眼泪一样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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