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蓝一离开，屋里剩下的一对姐弟面对面却有些不自在，对视一眼就各自看向别处。
“你的样子变了许多。”萧天姒打破沉默。
“嗯。”萧墨璃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姐姐。
寒暄短短一句，萧天姒进入正题：“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萧墨璃没吭气，眼神又不自觉瞥到别处。
“你们感情真好！亏我还怕他们会因为你是妖，赶你出去。”萧天姒气笑了，眼神却冷，“既然你防着我，那我先说我查到了什么。”
“姐，你真的会跟黄千源划清界限吗？”萧墨璃垂着眼不去看她，“你……从小就跟着他到处跑……”
“姚火青死了。”萧天姒突然丢出一句，背着手走到关着的窗户跟前。
上次在猫族看到姚火青，他还怀揣着对萧天姒的爱慕和向往，说希望能尽快帮萧天姒分忧，一脸乐呵拉着两人说了好半天才离开。谁知道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死讯，这也太突然了。
“怎么会呢？我们上次还在族里看到他，他说他要好好学猫族的事务，以后好帮你。”萧墨璃很诧异。
“他进山修炼，走火入魔死的，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尸体了。”萧天姒缓缓转过身来，“是黄千源动的手，他在姚火青闭关时让里面的灵炁突然剧增，姚火青因而走火入魔，又被封了消息没得到救治。”
“灵炁突然变多？是聚炁鼎！”萧墨璃脸色一变。
“看来你们也查到这件事了。”萧天姒点点头，“他操控聚炁鼎将里面妖丹的灵炁放出来，山洞里突然灵炁大涨，收势不及就会走火入魔。”
“那你当时走火入魔，也是因为他！”萧墨璃猛地看向姐姐，“他想置你于死地！”
萧天姒道：“我当时走火入魔确实和他有关，但他并没有想害我。”
萧墨璃急道：“怎么会？你当时要不是被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萧天姒摇头：“当时我在邛崃山修炼时，山洞里的灵炁确实比以往充足，但我当时是因为父亲的事一时走岔才出了差错。”
萧墨璃面色一白：“对！还有父亲的事。现在看来当时把虎族双胞胎妖丹取了的应该就是他，后面栽赃给猫族也是他在幕后操纵，就是为了除掉父亲！”
萧天姒对这个猜测不置可否，接着道：“父亲走之后我当了族长，刚开始很多事都是他在教我，后来我发现他似乎带着妖在背地里做什么，而且还监视了我的动向。但我的人手不够，一直都难以查到他究竟在干什么。你上次跟我说到在族里中蛊的事，我私下派人去查了这件事，发现他在人界将两种蛊结合在一起，大肆散播百忧蛊。”
“这也是他？”萧墨璃难以理解，“他给我下了百忧蛊，害死了父亲，又害得你走火入魔，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要统领猫族吗？他在猫族的权柄还不够大吗？”
“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萧天姒有些无奈，“我派的人一直在偷偷跟着他，终于跟到了秦岭，发现他在秦岭的各个零散山头养了许多还没成妖的，或是些小妖。之前的群妖失踪案也是他在幕后操纵，先是把孔春秋那群鸟妖引过去，又故意放了消息让修真界的那帮修士过去，正好碰在一起，无从抵赖。”
“本来两界都要谈妥怎么补偿，后来舟月风出了事自尽，虎族的长老又被杀死在虎族领地，还有最近不少修真界的小辈都无端受到攻击，也都是他在背后干的！”萧墨璃有些迷茫，“他平时看着那么和善……”
萧天姒叹了口气，道：“四百年前三界混战前，有妖帮助四处乞讨的流民占了修真界名下的宅院，大肆抢劫，甚至出了不少奸.淫掳掠的事。因为这个人界卷进去，自此开始三界混战。你还记得这事吗？”
“记得，怎么了？”萧墨璃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来。
“出了这个主意的就是黄千源。他没有让猫族做这件事，却怂恿其他妖做了这些。”
“那他是因为这个才被爷爷赏识的？”萧墨璃简直不敢继续问下去。
黄千源当年是宫里一只还没化形的小妖，因为宫里的灭猫行动带着白月芝逃到宫外，投奔了猫族。在猫族的帮助下成功化形，并在三界混战中受到了爷爷的赏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变成了猫族实际的主事妖。
难道这件事是爷爷让他做的？
“不是，他没有在猫族提这件事。”萧天姒顿了顿，“后来修真界在混乱中联合起来，把那些故意挑起矛盾的妖都一个个找出来杀了。”
萧墨璃道：“当年他一路从小妖变成猫族的主事，难不成现在也是为了权力，故意挑起矛盾，然后获得更大的权力？”
萧天姒沉默片刻，道：“我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那，你会有危险吗？”萧墨璃担心姐姐。
“不会。”萧天姒回答得干脆，“倒是你有危险。不过现在猫族有不少他的眼线，你回去也不安全。”
看这样子，整个猫族都在黄千源的掌握当中了。那自己上次和叶景蓝一起回去，岂不是一直有人在暗中注意？
“萧季新也是他的眼线？”萧墨璃突然一个激灵，“我们临走前当着他面提到了虎族，后来去了虎族后，胡奉己分明是知道我们要去的样子，早早就做好了打算。是不是他派人去送的消息？”
萧天姒眉头皱起，神色冰冷：“应该是。他差点把你害死在那里。”
萧墨璃有些黯然：“他从小就跟我不对付，没想到那么恨我。”
“这倒也不是，他应该不清楚黄千源究竟想做什么。”萧天姒摇头，“牵扯得太多会把整个猫族拉进去陪葬，族里没有妖会愿意，黄千源大概用了什么别的理由驱使他们。”
萧墨璃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萧天姒不答反问：“叶家都查到了什么？”
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也清楚了萧天姒的立场，萧墨璃把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概说完经过后，萧天姒问：“并蒂盏？你为什么会有并蒂盏？”
萧墨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口快，把并蒂盏的事说了出来。当时姑姑言明了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因此萧墨璃一直没跟姐姐说过这事。
萧天姒见他又开始沉默，寒了声音问：“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吗？”
“不是！”知道了黄千源所做的坏事和姐姐在猫族尽力挽救的辛苦，萧墨璃于心不忍，甚至为自己的无用惭愧，“这事说来话长，我想想怎么告诉你。”
萧墨璃和叶景蓝一样，记性极好，曾经看到过的事也是过目不忘。但萧其玉那段经历实在称得上惨痛，因此只略略讲了一遍。
“竟然是这样！”萧天姒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并蒂盏只有一个，是传给历任族长的。父亲也没怎么跟我说过姑姑的事，我还以为她在三界混战时已经死了。”
“她说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而且从前那段记忆她已经都存到灵石里了。”萧墨璃想了想还是补充，“我中的蛊极难解除，要不是姑姑帮我蛊族恐怕不会愿意费事。后来也是她告诉了我们蛊族卖出两种蛊虫的事。”
萧天姒想了想：“这么说，姑姑心里还是有猫族的，只是当年和爷爷说了狠话，不愿再参与猫族事务了。”
萧墨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唔……”萧天姒缓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看着姐姐沉思的背影，萧墨璃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出去找叶景蓝，等了片刻开口道：“我出去看看。”
“这么着急？我还能把他赶走不成？”萧天姒转过身看着他，“你真是越来越不像妖了。”
又说叶景蓝不像修士，又说自己不像妖，萧墨璃心想，倒是天生一对。
“你查到的事我能告诉他吗？”萧墨璃问。
“可以。”萧天姒欣然答应，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得让他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萧墨璃问。
萧天姒一挥手把窗户关上，转过身气势十足看着自己的弟弟：“让济源门不要再查柳旺财和黄千源的事。囚妖一事现在还没掰扯清楚，牵扯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已经牵扯到两界许多家族，不是想让他们停手就能停手的。”萧墨璃没有退让，“况且景蓝他从小出去学兽医，没管过叶家的事，其他人也不会听。”
“噢，是吗？”萧天姒的语调冷下去，“那我管不住他们了，与其让修真界合力讨伐猫族，妖界到时候也落井下石，我不如帮黄千源做他想做的事。”
“这怎么可以！”萧墨璃又惊又怒，“黄千源害死父亲，又害你走火入魔，暗地里让无辜的人染上百忧蛊，处心积虑挑起三界的争端，就是为了在混乱中坐收渔利！你怎么能帮他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萧天姒凑近他，怒目而视：“不要用冠冕堂皇的语气这么跟我说话！我不在乎其他妖，也不在乎修真界和人界！我是猫族族长，我只在乎猫族能不能好过！”
萧墨璃压低声音：“你在威胁我们？”
“对啊，你看不出来么？”萧天姒嗤笑一声，“一口一个你们。我的亲弟弟不愿意帮我，其他妖也被黄千源控制，整个猫族都可能因为黄千源的野心被反噬，甚至万劫不复！别说几句威胁，比他现在还丧心病狂的事我也不是不可以做！”
萧墨璃被姐姐直白的话震惊，同时心里也明白她的雷厉风行，为了猫族确实做的出不符合道义的事。
但此时让济源门就此放任不管却也不可能，叶景泰他也是为了济源门和惠芸盟乃至整个修真界在考虑，怎么会愿意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又一次浩劫无法避免吗？
见萧墨璃的脸色不好，萧天姒和缓语气劝道：“他们有他们要负责的，我也有我需要护着的。这样吧，既然你和叶景蓝打算去蛊族找办法解决蛊毒的事，那我们就各退一步。你们去蛊族把姑姑请出来，我有个办法需要她帮忙，能不能把黄千源拿下就在此一举。你和叶景蓝说说，只要让叶家不透露那些事与猫族有关，我会尽快解决黄千源。当然，也希望你们能快点去元江谷地。”
“那我问问他。”想了想好像没别的稳妥办法，萧墨璃答应。
萧天姒道：“叶家应该不会愿意袖手旁观，但这事如果闹大，带来的变数也更大。他们会同意的，你和叶景蓝好好说说。”
“好吧。”
萧天姒总算放了他离开，但萧墨璃不知道该怎么跟叶景蓝说这件事。心事重重出门，看到正百无聊赖的叶景蓝露出个让人安心的笑来，萧墨璃心中一跳，自己好像被姐姐算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