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是人。”
萧墨璃没想到叶景蓝会这么讲，他一直都是明朗温和的，没什么负面情绪，更别说说出这么重的话。那个人，让他有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是玄门中人，当然不算普通人。他那时候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后悔之后避而不见。”叶景蓝自嘲一笑，“我那时候还在想要怎么告诉他我的事，没想到他自己已经盘算好了。”
萧墨璃垂眸，闷声问：“你们现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叶景蓝撇嘴：“那又怎么样？以为我是普通人撩拨完就假装不认识，现在知道我们都是玄门中人就又愿意了？把别人当什么了！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萧墨璃又道：“玄门中这么看中出身吗？”
“是啊。”叶景蓝看着手上的纱布，“不知道你听过没，我母亲就是普通人。父亲要娶她回来的时候，门中上下一致反对，爷爷还考虑过把家主之位传给其他人。父亲抗争良久才说动他们，达成协议。如果母亲过门后生的孩子没有灵力，父亲要么休妻要么离开济源门净身出户。好在我和哥哥都有灵力，他们才没再说什么。”
“令尊真是性情中人。”
“其实我母亲直到过门都不知道这些事。她怀我哥哥的时候有人在她面前专门提了这件事，她没去问父亲，自己担惊受怕了好久。灵力要到五六岁以后才能看出来，哥哥三岁的时候我出生了，母亲的担忧变成了双份。因为如果两个人只有一个有灵力还是不可以。后来哥哥显示出灵力的时候，母亲高兴到哭了一天，父亲这才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猜母亲为什么一直在担心？”
“她应该不是怕你父亲会离开他，她担心你父亲会被逐出济源门。”萧墨璃淡淡道。
叶景蓝看他笑了：“真聪明。确实如此。我母亲在普通人中也是书香门第，嫁过来之后却一直被轻视，为了这种事担惊受怕。这些年普通人的学识越来越厉害，玄门中去学习的人也很多，父亲就是在学校里认识母亲的。可是玄门这么多家里，只有我父亲一人跟普通人结为伴侣。”叶景蓝的神情黯淡下来，“济源门一向以医术著称，我执意要去学兽医的时候，不少人暗地里说我母亲是普通人，生的孩子也离经叛道。”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母亲的错。”萧墨璃看他认真道。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哈哈。”叶景蓝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行了，我没事，别不开心。”
萧墨璃抿嘴，又问：“那他还会再来找你吗？”
“不知道。”叶景蓝很无所谓的样子,“我话已经说明白了，不想再跟他有交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萧墨璃欲言又止：“叶医生，那你还……还觉得他不错吗？”
叶景蓝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好奇？想问我对他还有没有意思是吧？”看萧墨璃好奇的样子，叶景蓝突然想卖个关子，“你猜？”
萧墨璃诚实摇头：“我不知道。”
叶景蓝紧了紧手上的纱布：“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过了那么久，我忙这忙那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件事了。今天摔了碗我才发现，我早就对他没感觉了，只是他那时候的冷漠和逃避让我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不必费心去在乎这种事。”
“你值得更好的。”萧墨璃认真看他。
“小屁孩懂什么。”萧墨璃长得稚气未脱，叶景蓝看他总觉得还是个孩子。
萧墨璃不同意:“我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
“我都成年九年了，你才成年多久？”叶景蓝逗他,“再说你前几天可还是猫呢。”
“我是……”萧墨璃有些垂头丧气。
“好了，好了，你不小。”一看他这样，叶景蓝就想摸他的脑袋，可现在变成人又不敢动手，“明天我不坐诊，你跟我回栖露山吧。再养养。”
上次带萧墨璃去栖露山还抱着猫，这次叶景蓝领着人回来觉得很是神奇。到了门口，想起那些禁制，嘱托道：“你先离远些，我先撤了入内的禁制。”
叶景蓝起手画了几道符纹，进门后又画了几道，拍拍手道：“别院进门就是麻烦。不过我加了警示符，要是有人过来就能感觉到，你可以放心疗养。”
“嗯。”萧墨璃低头答应。
药圃里能补气的灵药已经成熟，叶景蓝收了一些给萧墨璃熬了药，看着他喝完又诊了一次脉，高兴道：“太好了，终于快好全啦！就是还有些虚弱，好好调养就是。以后我不看诊了就带你过来。”
“景蓝，来客人了？”院门外突然来了个身材挺拔，身穿绿袍带着环佩的男子，眉眼跟叶景蓝有些相似，气势却很是肃穆。
“哥，你怎么来了？”叶景蓝迎上去有些惊喜。
“我在附近办事，过来拿些药。你不是在医院吗？”叶景泰和弟弟说着话，实际余光却在看一旁的妖精。
“哦，我也是过来采些药。”叶景蓝察觉到他的目光，忙介绍旁边的萧墨璃，“这位是萧墨璃。”又指着叶景泰道：“这是我哥叶景泰。”
萧墨璃作揖认真道：“叶公子好。”
叶景泰回礼，问：“你是景蓝的朋友？”
萧墨璃第一次见到叶景蓝的家人，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哥，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找你。去西厢房说吧，我正好带了茉莉花饼，你不是爱吃吗？”叶景蓝说着就把叶景泰拉走了。
萧墨璃收拾好药碗，回到院中厢房坐下，突然在桌上看到那盒茉莉花饼。叶景蓝虽然晚上睡在西厢房，白天却会坐在温泉院里看书，饼就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墨璃拿起饼盒，就往西厢房走去。还没敲门就听到叶景蓝恼怒的声音：“他长得好看就是妖媚？我有什么可勾引的？你们一个个把他想成什么了！”
叶景泰的声音波澜不惊：“景蓝，你是叶家的人。”
“叶家怎么了？猫族是妖商，还买不起药吗？！”
“景蓝，你冷静一点。怎么火气这么大。”
“我带他过来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
叶景泰叹了口气，“景蓝，你瞒得了别人，我还不知道吗？你的修为并不在我之下，寻常意外根本伤不了你。”
“你……知道了？”
叶景泰用看小孩的眼神看他，“你不就是不想被济源门束缚。你小时候的天赋有多高，后来突然的变化我和父亲难道看不出来你的想法吗？父亲说既然你想做自己的事就去吧。”
叶景蓝愣了一下：“哥……”又赶忙辩解道：“那时候我自己能自保，可阿璃他不知道啊！他那时候伤重未愈还舍身救我，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
叶景泰摇头：“猫族领地虽离人群较近，但他被虎妖所伤出现在你看诊医院又正好被你救下也太巧合了。撞你们的车……”
叶景蓝打断：“你不是查了与妖无关吗？”
“如果做的隐蔽，我们也不一定能查到。”
叶景蓝不去看他，“阿璃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他没有什么想法。猫妖族长萧天姒呢？她可不是一般妖。怎么会就这样把亲弟弟交给你带回来？”
叶景蓝涩声道：“你在惠芸盟处理妖界事务应该也听过，阿璃，他不太被重视……他回去连灵炁充沛的修炼之地都腾不出给他。这边又没人在，再说是我喊他来帮忙的！”
叶景泰扶额：“景蓝，你就是太善良了。他毕竟是妖，退一步讲就算他不想做什么，如果他族中让他做什么呢？”
叶景蓝直视他：“非我族类，不可深交？你忘了他们怎么嫌弃母亲的吗？”
叶景泰叹气：“妖和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景蓝，你不觉得你有些过于在意他了吗？”
“什么意思？你想说他勾引我，还是我对自己的病患有想法？”叶景蓝提高音量，“我是正经兽医！”
萧墨璃不记得自己怎么拎着饼盒又走了回去。他回神的时候，手下已铺好纸笔。既然自己在这里会让他难做，那就离开好了。他已经有了那么多可以回忆的日子，不可以太贪心了。
叶景蓝跟哥哥吵了一架，谁也没说服谁，叶景泰没办法劝动他，只道让他多留个心眼。
跟哥哥吵完又冷静了一会儿，叶景蓝心神不宁地走到院子，突然发现到处都没了萧墨璃的身影，而桌上放了一张字条。字迹跟平常秀丽的笔迹不一样，像是匆匆写就的：“族中有急事，已归。”
叶景蓝颓然坐下，心中越发不安。什么急事这么赶？他会不会有危险？又看到桌上的饼盒，猛地站起来，他是不是听到了！不然怎么这么巧要走？
叶景蓝疾步向外走去，却慢慢顿住脚步。拦住他说什么呢？本就是带他来疗伤，现在伤好了难道要强留他吗？再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叶景泰早上看到叶景蓝的时候，就见他两眼发乌，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他说有急事走了。”
“哦？是嘛。”
“你满意了吧。”叶景蓝盯着他。
叶景泰正色：“景蓝，他救你一次，你救他和她姐姐一次，怎么也还清了。他是妖，你还要留他到什么时候呢？”
“他昨晚可能听到了。”叶景蓝没忍住道。
“对不住。”叶景泰没想到会这样。
叶景蓝摆手：“算了，你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叶景泰顿了顿道：“景蓝，不光是家族。我也担心你。”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回妖族，我回医院继续做我的兽医。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