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蓝有些惊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长老却不再理会，对萧墨璃道：“手伸出来，两只。”
萧墨璃把两只手递过去，长老分别握住手腕闭上眼睛。半晌眉头渐渐皱起，指示道：“你再全身运行妖力。嗯……你试试像平常修炼一样引灵炁入体。”
萧墨璃照做不误，长老放开手叹了口气。
叶景蓝的心都要跳到喉咙口，紧张问：“怎么样？”
长老摇了摇头：“不好办啊。”
“怎么了？”叶景蓝抓着萧墨璃的袖子，紧张地口干舌燥。
“妖最要紧的就是妖丹，他怕是从娘胎里妖体就不够坚实，又屡屡受伤妖丹受损，修复起来不是小事。就算痊愈修炼一途也比较坎坷，可能难以大成。”
萧墨璃静静开口：“我于修炼没有什么奢望。”
长老笑笑，话锋一转：“而且嘛，治他这个要耗费我族不少灵丹灵药……”
叶景蓝心中骤松，拍自己脑门笑得夸张：“您瞧我这记性！来之前阿璃专门给您带见面礼，放我这儿给忘了！”说着从乾坤袋拿出储药鼎，演示给长老看，“这是在如意坊专门定制用来储存灵药的，鼎盖盖着以后用妖力封存，每日输入妖力可保持采摘的灵药不败。”
“不错，真是好东西。”长老看着储药鼎，笑容果然更浓：“你既然来了也知道我族向来来者不拒，礼物也是照单全收。就算你不给东西我们也会尽力而为……”
“知道。但我们想感谢贵族相助之恩嘛。”
长老摸摸胡子，看看萧墨璃又看看叶景蓝，踌躇道：“实不相瞒，老夫有一事想请叶公子帮忙。”
叶景蓝有些惊讶，定了定神道：“但凭吩咐！”
长老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咳。叶家是医药世家，近些年的子弟都会派去民间学习新式医术。你的事我们也听过一些，你去学了兽医吧？”
“嗯……”叶景蓝一时拿不准长老想干什么，但对于他们知道自己去学兽医一事还是有些惊讶。当年自己假装走火入魔，修行全失，后来又力排众议去学兽医。家里勉为其难同意，但也封锁了消息没流传出去。是以修真界一般只听说叶家二公子修炼渐差的名声，少有知道他去学兽医的。没想到妖界消息这么灵通。
长老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斟酌开口：“我族一向是遍寻医术，取其精华。但咳……我们一群老妖怪去人界学校一是不符当年约定，容易和凡人产生纠葛；二嘛，我们也腾不开身再去学习……”
叶景蓝正色：“前辈想让我分享在民间所学吗？”
长老点头微笑：“二公子名不虚传，果然冰雪聪明。”
叶景蓝拘礼道：“这次陪阿璃过来，本就是仰慕姜氏已久求个机会过来。没想到还有此机缘，能将治病救命一道传播是功德一件，晚辈也希望能在此讨教一二。”
长老大喜道：“那是再好不过，公子客气了！”
叶景蓝看看萧墨璃，犹豫问：“他这个好治吗？”
“好治好治！放心吧！”长老心情甚好，想了想又正色道：“不过他的情况不能再伤及根本。我们医者也不是补锅的，还能再一再三。”
“好！”叶景蓝欣喜和萧墨璃对视一眼，又问：“那什么时候开始？”
长老道：“明天我会让我的弟子芷茗去准备，以后萧公子的一应事物都由他来负责。”
萧墨璃站起施礼道：“多谢长老。”
叶景蓝道：“长老贵人事忙，有空随时吩咐。”
长老摆手：“不必客气。”
跟萧墨璃回去的时候叶景蓝心情极好，落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现下要紧的就是阿璃的身体，只要妖丹稳固，以后慢慢修炼就是。
萧墨璃被他目不转睛看得脸热，没忍住问：“有这么高兴吗？”
叶景蓝兴高采烈：“阿璃，我太高兴了！虽然之前就知道没问题，现在听到准话更高兴！”
萧墨璃面色如常，看着他道：“你比我还高兴。”
“那当然！”叶景蓝眉飞色舞道：“妖丹稳固才能修炼嘛！以后还得渡劫……”
萧墨璃打断他，语气有些冷：“我化形晚，渡劫还要九十年。”
叶景蓝摇头，有点端出师长的架子来：“当然要早做打算，九十年也不早。”
萧墨璃停住脚步看他，涩然道：“九十年后你多大？”
“我……”叶景蓝突然泄了气，不敢回看过去，“我一百多岁了吧。”
萧墨璃看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走远了。
叶景蓝这才想起之前忽略的事，一直担心萧墨璃会活不过两年，其实修士的寿命也没有很长啊。活到一百岁的虽然大有人在，但那是长期清心修炼的结果。想要在耄耋之年还能鹤发童颜总不能像自己一样无心修道。自己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时候，阿璃大概还是这个样子，也很好。
晚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不过萧墨璃还是默默变成了黑猫缩到被子里。叶景蓝闭上眼等着黑猫呼吸渐匀，假装翻身又慢慢把黑猫从窝里挪出来，一点点搂在怀里。这么凉的天，有个毛茸茸暖烘烘的小东西抱着舒服许多。
第二天清早，黑猫从被包裹的温暖中睁眼，感觉到背后男人温热的呼吸撒在自己的后颈。作为一直以人形生活的妖，光着身体变成猫其实有些羞耻，但叶景蓝在群妖聚集的地方大概有些阴寒，怕是抱着猫才能暖和些。轻手轻脚爬回被子，叶景蓝翻了个身，两人默契十足地过了片刻才刚睡醒似的起身。
吃过早饭果然有个青衫的牛角小童找过来，介绍自己是负责萧墨璃的芷茗，说已准备妥帖，跟着走就是。两人跟着去了主屋另一边散发着药香的木屋，推门就是一个黑石做的大浴缸，泡了一缸黑沉沉的水，散着浓郁的药味。
叶景蓝看着这澡堂一样的屋子，问芷茗道：“这是要药浴吗？”
芷茗点点头，递给萧墨璃一颗泛着铜色的丸药：“长老配好的方子，先吃一粒丹药。然后进这个池子泡一天，泡的时候要自己运转灵契在体内游走，尤其要引灵契入妖丹。里面放了热石，汤不会冷。晚上长老过来针灸，睡前吃的丹药我会一起拿来。”
叶景蓝点点头道谢：“劳驾。”
芷茗道：“不妨事。”转身把门关上。
木屋并不大，黑黝黝的石缸就占了很大一块位置，旁边的桌椅被衬的窄小。大概是有些妖身形庞大，这石缸放两个萧墨璃都绰绰有余。
叶景蓝左看右看还捞起卤水一样的药汤闻了闻，萧墨璃看他没有要走的样子，慢吞吞开始脱衣服。叶景蓝看他开始解腰带才后知后觉道：“那你先泡，我去外面逛逛药田。”说完把门关好转身就走。
该死！叶景蓝脑子里都是萧墨璃在自家白玉池子里水出芙蓉的样子。水珠从他比白玉还温润的肩头划过，落入水中鸦羽般的长发里。居于月色之下，却是比月色更美的绝色。圣手姜氏的药缸用黑石所做，药水也黑沉沉的，岂不是更衬托的萧墨璃姿容胜雪？
叶景蓝狠掐自己大腿，这是在想些什么？阿璃是自己的病人，更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说出妖精惯会勾引这种话。
叶景蓝在药田附近逛完，跟着采药小童进了晒药房。虽然来了外客，整齐穿着青灰长衫的牛妖还都秩序井然做着手下的事，无论是分拣、清理、炮制……全都一丝不苟。叶景蓝不禁感叹要是自己的学生有这么细心认真就好了，转念一想这些都是上百年的老妖精，做这个熟练也不奇怪。
芷茗从药房经过看到叶景蓝，招呼道：“叶公子的事长老跟我吩咐了，只是不知道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叶景蓝想了想道：“可否给些大幅的纸张？”
芷茗点头：“还要别的吗？”
叶景蓝犹豫道：“正好我带了些家伙，不知道是否方便拿些活鸡活兔？”
芷茗想了想道：“我们在南峰养了鸡，只是兔子怕要去外面才能找到。”
叶景蓝道：“找不到也不妨事。”
芷茗答应：“好。”
从药房出来，叶景蓝看到一群妖争先恐后地往饭堂赶才想起来萧墨璃要泡一天汤浴，怕是不方便吃饭。随便扒拉些饭菜，叶景蓝盛了饭菜给萧墨璃端去。
路上有妖狐疑看他，叶景蓝视若无睹，小心端着饭敲门：“阿璃，我方便进去吗？”
隔着木门里面的声音有些沉闷：“好。”
叶景蓝眼观鼻鼻观心地推门进去，余光还是能看到萧墨璃在墨色药汤里白得发光的皮肤。他尽量控制让视线不涉及萧墨璃赤.裸的上半身，看着他被水汽蒸得有些湿粉的脸道：“吃点东西吧？”
萧墨璃想说自己是妖，可以辟谷不食，但看到叶景蓝一脸殷切还是点头：“嗯。”说着就要把胳膊伸出来接饭。
叶景蓝看他玉藕一样的臂膀从墨一样的黑水池子里伸出来，忙按住道：“你好好泡着，灵炁修复要照顾到四肢经脉才好。”
叶景蓝本只是想阻止他，下意识伸手按住了温热的肩膀又连忙撒手，然而滑腻的触感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妖界的热石实在好的过分，站在一边都被热气熏得要汗湿衣襟。
萧墨璃乖乖把手放回去，眨着睫毛上被蒸腾的水珠问：“那怎么吃？”
叶景蓝搬了一边的椅子坐下：“我喂你吧。”说完补了一句，“之前在清苑山庄不也是我喂的你。”
那时候萧墨璃一身伤，又被裹得像团粽子，叶景蓝还喂过他一阵。萧墨璃没吭气，叶景蓝喂一口他就吃一口，绝口不提这饭菜的味道有多惊天地泣鬼神。
叶景蓝一边喂一边道：“以后不许逞能了听到没，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萧墨璃默默吃饭，叶景蓝就自顾自说下去：“不过你是医生最喜欢的病人了。”
萧墨璃慢条斯理嚼着嘴里的饭，看他一眼。
叶景蓝笑笑：“因为你按时吃药，医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恢复得也很快。”看着萧墨璃乖顺的样子感慨道：“要是我在医院那些小祖宗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该吃药吃药，该包扎包扎，从来也不嚎叫……”
老是把他当做猫，萧墨璃吃完嘴里的饭，没忍住反驳：“我不是猫。”
“我知道。”叶景蓝笑眯眯看他，“阿璃是小猫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