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没事，别紧张。”
叶景蓝一路都在安慰萧墨璃，让他不要害怕，自己到了门口却开始紧张。
回去的那天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叶母早已等在门口，一见叶景蓝和萧墨璃就迎上前：“回来啦？”
“嗯！”叶景蓝四肢有些僵硬，走路都快同手同脚，拉着萧墨璃给母亲介绍：“母亲，这是萧墨璃。”
萧墨璃给面前眉眼柔和的妇人施礼：“伯母好。”
叶母没管叶景蓝，亲亲热热拉着萧墨璃道：“你也好~这孩子怎么这么瘦？手也这么凉，快进来暖和暖和。”
叶父和叶景泰向来杂务繁忙，直到饭点才出现。
叶景泰见过萧墨璃，还被他挡了一击，此次见到还询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叶父见到他只点了点头就没说什么了。
上第一个菜的时候叶景蓝奇怪了一下，鱼一般不都是最后上桌吗？等菜全都上齐叶景蓝一看：“怎么全是鱼啊？”
叶母瞪他一眼：“年夜饭吃全鱼宴不好吗？年年有余懂不懂。”
叶景蓝有些好笑，这一看就是叶母的手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猫妖就是爱吃鱼的。
萧墨璃向来吃的不多，叶母每道菜都给他夹了一块刺少的鱼肚。叶景蓝怕他吃不下，一边跟母亲插科打诨一边悄悄帮他吃掉一些。
叶母不乐意了，敲敲他的筷子：“你老抢人家的干嘛？想吃自己夹！”
“我都好久没吃过你夹的菜了~”
“好好好！”叶母一脸嫌弃看着许久未见的小儿子，手下却不停，“给你也夹。”
叶景泰和叶父一样都是喜静之人，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尤其是叶父，吃饭的时候似乎还默默屏住呼吸。叶景蓝心里不太痛快，都同意带回来了，难道是怕闻到妖味儿么？转念一想，让萧墨璃来参加家宴对父亲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其他的慢慢习惯就好。
吃过饭萧墨璃试图收拾碗筷，被叶母制止拉在一边闲聊：“小伙子今年多大啦？”
萧墨璃毕恭毕敬坐在一边，看着面前可能不到五十岁的慈眉妇人小声道：“过完年一百五十四岁。”
“哈哈哈！”叶母没忍住笑出声，“不好意思，问顺嘴了。我以前没怎么接触……给忘了。”
萧墨璃怕是比叶母的爷爷还大一些，脸慢慢变红了。叶母忙转开话题：“你和景蓝怎么认识的？”
萧墨璃红着脸把自己和叶景蓝相识相知的事简略讲了一遍，叶景蓝在边上嗑瓜子，时不时还补充一下细节。
“叶景蓝，你跟我过来一下。”叶圣朴突然喊他，不等叶景蓝回答就自顾自去了书房。
叶景蓝看叶父一直板着脸，心里七上八下跟过去，甚至想好了如果叶父对萧墨璃不满意自己就马上带他离开。
修道之人不畏寒暑，叶父的书房常年开着窗通风，北风肆虐的天气房间里跟外面一样寒冷。叶景蓝进去把门轻轻带上，毕恭毕敬喊了声：“父亲。”
叶父站在窗口，腊月的风从外面刮进来吹得他头发似乎都在呜呜作响。
站了一会儿，叶景蓝觉得自己的衣服也被冷风浸透了，却不知道叶父什么意思。
叶父站在风口，声音被吹得有些失真：“决定了？”
叶景蓝心一下松弛下来，坚定道：“决定了。”
叶父叹了口气，雾气消散在冷风中：“你可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知道。”叶景蓝站直腰板，尽管父亲背着身子并不能看到，“但这是我心之所向。”
叶父又道：“妖能活数百甚至上千年。”
算命的还说他活不过两年呢，但叶景蓝不想让家人跟着烦忧，想想道：“我在医院做兽医，有时会遇到带老猫老狗去看病的。人活一辈子能养许多代猫，猫死了有的人怕伤心不再养，有的人会养下一只。可是之前那只，没有一个主人后悔养它们。”
叶景蓝顿了顿又道：“萧墨璃曾在医院帮我做过猫翻译。猫也明白自己陪不了主人那么久，但至少陪伴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的。”
叶父没说话，叶景蓝踌躇问：“父亲，我的事其实您早就知道了么？”
“什么事？”叶父转过身。
叶景蓝被他看着反而有些心虚：“就是……我十六岁那年走火入魔……”
“嗯。”
虽然之前就知道，但听到叶父亲口这么说叶景蓝还是有些惊讶。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父亲和哥哥都看出了自己的把戏，和居心……
叶景蓝还是没忍住问：“您知道了为何不拆穿？”
“你既费尽心思告诉大家修为尽失，天赋已毁，那就是做好了所有打算。”叶父看他一眼，似是有些无奈，“你既不想留在门中，强留又有何用。”
“父亲，对不起。”
叶父瞥他一眼，挥挥手：“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好生走下去吧。”
叶景蓝出去以后却不见了萧墨璃的踪影，去哥哥的书房才知道萧墨璃被叶母带走了。
原来叶母看叶景蓝离开后萧墨璃很是拘谨，就主动带他去了卧房：“跟伯母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萧墨璃乖巧跟过去，就见叶母从书柜里拿出两个大册子：“来，给你看看景蓝小时候的样子。”
萧墨璃久在山中，没见过照片，看到照片里栩栩如生的婴儿叶景蓝很是惊奇。
叶母看他微微瞪大的眼，高兴道：“可爱吧？这小子小时候很招人疼的。”
照片里的叶景蓝一点点长大，还有不少跟叶景泰的合影。叶景泰跟叶景蓝说的一样，从小就板着张脸，小大人一样。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叶景泰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小裙，额头中间点了个红印，仙童一般。萧墨璃看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景蓝吗？”
叶母看到那张照片乐开了花：“是啊。我怀他的时候一直希望是个女儿，这样也能儿女双全了，没想到又生个儿子。他三岁的那年我给侄女买小裙子，回来让他试了一下，没想到还挺好看。”
萧墨璃抿唇露出个浅笑：“很好看。”
再往下翻又有几张叶景蓝穿小裙子的照片，叶母颇有些遗憾：“可惜到他六岁就不肯再穿了，我哄他帮表妹试试衣服也不行。”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叶景蓝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不大的黑猫，小男孩抱着猫笑得灿烂。叶母介绍道：“这是景蓝小时候捡到的一只小黑猫，叫咪.咪。刚捡回来的时候还没断奶，景蓝每天晚上起夜给它泡奶粉，好不容易养一个多月没想到得病死了。埋了猫景蓝哭了好多天，后来有时候练剑练着练着就开始掉眼泪。”
萧墨璃轻抚照片上叶景蓝明媚的笑容，心里很是难过。叶母又道：“咪.咪生病的时候他喊我们救它，我和他父亲虽然都是医生但不会治猫病。雪天的晚上不好出门，我们说第二天早上带它去看兽医，结果当晚就不行了。咪.咪没了景蓝一直对他父亲心有芥蒂，因为他父亲不想让他养猫。”
萧墨璃轻声问：“伯父不喜欢猫？”
叶母叹口气：“没有，他猫毛过敏所以不想养，景蓝觉得他是不想救猫才死的。”
“那……后来他知道了吗？”
叶母翻过去那页：“不知道。看他天天难受，他父亲还问我要不要买只猫回来，我说不行这事就过去了，大家再也没提。”
相册还有些叶景蓝学习的照片，小小一个人儿坐在书桌旁一脸认真。叶母边翻边道：“哎呀，修真家族的小孩太辛苦了！景泰景蓝小时候除了修炼、学叶家族学，还要去学校学习，从早忙到晚，比很多大人都累。”
十岁以后的照片越来越少，照片里的少年身量渐长，眉眼里的童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绪。叶母一页页翻过去：“其实，他当时假装走火入魔，说自己不能再修炼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就会想尽办法去做。”
“十六岁以后就没他单独的照片了。他去外面学兽医，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叶母看着萧墨璃，“不过他也是学兽医才遇到你的，这就是缘分吧。景蓝看着叛逆不羁，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他选择了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萧墨璃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和大自己一百多岁的姐姐也从来没给过他家人的感觉，此时被叶母用慈爱的眼光看着，当下眼圈就红了。
叶母一下慌了，揉揉他的脑袋，又试探着在他脖子下呼噜几下。
叶景蓝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用撸猫的姿势在摸萧墨璃，诧异道：“这是在干嘛？他又不是猫。”
叶母慌忙撤手：“哎呀，我不知道嘛。”
叶景蓝有些好笑：“我还没说，今天怎么搞了一桌鱼。他跟我们吃的一样，你把他当普通人就行了。”
“哦哦。”叶母答应着，又给他使了个眼色，“我刚刚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快哄哄。”
叶景蓝这才发现小妖精眼睛红着，轻声问：“怎么啦？”
萧墨璃小声道：“原来有母亲的感觉是这样的。”
叶母是妇产科医生，一向心软。知道萧墨璃生下没娘，孤苦伶仃过了一百多年本就心痛，听到他这么说眼睛也红了：“哎哟怎么这么招人疼，以后你就把我当妈，啊~”
萧墨璃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叶母一把将他搂住自己眼泪也掉下来：“乖孩子，以后别叫伯母了。”又指着叶景蓝道：“要是以后景蓝欺负你，告诉妈，妈帮你教训他。”
叶景蓝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人，有些无奈：“这是大喜的日子。”
叶母一下反应过来，帮萧墨璃擦眼泪：“对对对！大过年的。”又问叶景蓝：“你们什么时候办？”
叶景蓝装傻：“什么怎么办？我们其实刚在一块儿，就陪着他呗。”
叶母瞪他一眼：“好了，大晚上的，你们早点休息吧。”
叶景蓝和萧墨璃被安排在不远的房间，快到深夜还是赖在萧墨璃房间不想走。
“阿璃，你们刚刚在干嘛？”
萧墨璃老实交代：“伯母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哦。”叶景蓝突然有点不详的预感，“嗯……那你，觉得怎么样？”
萧墨璃诚恳道：“嗯。很好看。”
叶景蓝见他没有嘲讽的意思，挑眉问：“什么时候好看？”
“都很好看。”
叶景蓝心情甚好，看着萧墨璃漆墨色的瞳孔，有些遗憾：“可惜了，不能看见你小时候的样子。”
萧墨璃道：“我可以变给你看。”
叶景蓝这才发觉找妖当伴侣的好处，美滋滋道：“那你倒着给我看下好不好？”
萧墨璃点点头，脑袋上突然长出两个毛茸茸的黑色耳朵：“这是快成年的时候。”
叶景蓝心都要化了：“我能摸摸吗？”
“嗯。”
叶景蓝伸手，轻轻抚了抚。毛茸茸，暖烘烘的，又大又有弹性，闭着眼感受了一番才恋恋不舍放手。怪不得之前孔春秋和那两个鸟人一看到萧墨璃露出耳朵就一副猥琐的样子，比撸猫还舒服，谁不会拜倒在猫耳下？
萧墨璃的脸越变越圆，耳朵也似乎越来越大。叶景蓝发现他的身量也开始变小，这样下去衣服要撑不住了，赶忙叫停：“好了好了，先到这里。”
萧墨璃轻声问：“你不想看了吗？”
叶景蓝摸摸他的耳朵：“不是。你太可爱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叶家人多口杂，我还是早点回屋。”
萧墨璃看着他欲言又止，叶景蓝问：“怎么了？”
萧墨璃把眼睛闭上，叶景蓝笑笑，凑上去亲了一口：“睡吧，咪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