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寒山,终年积雪,百年如一日。遥居殿位其主峰,除此之外,杳无人迹。
藏书阁内,隐隐逸着书香,香木做成的书架,雕刻着朵朵莲花如栗子般大,却又能清清楚楚看清刻出的每一笔。
两名仙童趴在地上,周围垒起的书像条界限,各占据一方小小的地域。
“叮铃——”
系挂在书阁中的银铃突然摇晃起来,当当作响。
遥居殿里,这样的银铃多不胜数。
紫衣仙童抬手拂过,铃声渐失,她起身唤道:“惟,走了。”
眨眼间她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仙童也不多留,紧随其后出现在内殿。
内殿中,香炉升起袅袅熏香,触目便是火一般的红色,却不似火一般张扬鲜明,带着安详温暖的感觉,与窗外静默飘落的白雪相得益彰。
最里侧的暖玉床用红绡帐罩了起来,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瞧见个身影,慢慢坐起来靠在床榻上。
“梨,我睡了多久。”知远淡淡的嗓音自口而出,带着难掩的温柔。
“殿下,已有百余载了。”紫衣仙童上前一步,想将红绡帐挂起,却见女子先一步用手撩开。
纤纤柳叶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青丝柔顺如绸;肤若凝脂,性而端庄。知远轻轻一笑惊为天人,便有万种风情,皆藏在那双溢满温柔,含有悲悯的眸子中。
梨一如往常愣了愣,后将红绡挂起,耳根通红,不如之前淡然:“画棠仙子方才来过了。”
画棠仙子,仙界掌管花开花落的仙子,以前由青帝管理。只如今神界早已覆灭,这等任务也就落到了仙界。
知远应了一声,没有搭话。由着梨接过惟递来的衣物,把她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见此梨也不再多说什么。
仙界那些人……着实虚伪。
“殿下,如今你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后怕是藏不住了。”惟从衣箧里翻出一件赭红色软毛织锦披风,在知远下床后为她披上。
“那去人界转转吧。”知远似有些畏寒,身子颤了颤,裹紧了披风。
梨不赞同地看她:“殿下你……”
“我有分寸。”知远一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的情况能瞒多久瞒多久,就当给他们添堵好了。”
……
仙界瑶池。十年一届的瑶池会正同圣子成年礼凑在一起,比较往日不知盛大多少。
圣子应深,由佛祖置于仙界上空正中央的玉诞生,受仙气温润滋养,生于天地之间。这玉曾在万万年前替仙界挡过一次天劫,才保住了仙界。
只是没有想到,玉吸收仙气竟会生出玉灵,也没有想到玉灵会掌控本体化成仙。
到如今应深修成仙不过才一千岁。
可他作为玉悬挂上空中央时,就已经幻化出意识,懂的不少。
应深坐于玉帝右下方,肤如白玉却不觉病态。
他眉目清冷,薄唇微抿,长发披肩;眼里似包含着万物,又好似什么都没有;额上的图案如同用靛蓝色的笔描绘,徒增仙气。
应深端起酒杯,不一会儿便数杯入腹,可他半点醉意也无。
“今年遥居殿又无人入席。”
“是呀,这不,画棠仙子被气回来了,自个喝着闷酒呢!”
“可是听他们说,兰绣仙子每次都能请来遥居殿的人?”
“行了行了,这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事。”
“……”
应深晃了晃玉杯,一抹嘲讽自眸子划过。
仙界的人的确虚伪。谁都知晓兰绣仙子与遥居殿那位交好,若让她去,遥居殿的人又怎会不来?
不过就算遥居殿成百上千年不在众仙面前露面,想必也不会被遗忘。
毕竟殿主……是天地间仅有的半神。
因为她,神界毁灭,人界受难,鬼界差点在劫难逃。如此,又怎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