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明还在惆怅，苏尘翻身下榻，摆弄着苏执明带来的新的玩意儿，顺便将他之前送的东西收起来。
这次的礼物是一个陶瓷娃娃，圆头圆脑，瓷白的脸颊上有红红的一团，衣服被烧成了花里胡哨的颜色，手里拿着精致小巧的花灯。
看着滑稽又喜庆。
苏尘稀奇地摸了摸花灯，“兄长是从哪里寻来的？”
苏执明回神，笑了笑道：“出宗门的时候，发现花灯节就是今日，于是买了一个送给你。”
因为他来时尚早，在青云山下的村镇寻了好久，才寻到一个卖瓷娃娃的摊子。
苏尘看了瓷娃娃好一会儿，突然道：“我们出谷吧。”
“……你说什么？”苏执明皱眉，“你的伤好了吗？你不……”担心我联合他人在外设埋伏吗？
苏尘又莫名看了他一眼，打断苏执明的话：“伤已经好了。我们谁也不说，偷偷出去。”
见苏执明还要说什么，苏尘直白道：“难道你知道我今日会出谷？”
她一锤定音：“走吧。不过得给卫言留张纸条。”
苏执明哭笑不得：“卫言不是一向不允你出去？”
苏尘对此的回答理直又气壮：“可这样的事不是有一就有二吗？”
话虽这样说，可想要悄无声息出谷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花灯节？我不同意。”
卫言瞧见两人只觉得头疼。
苏尘闻言，就那么固执地看着卫言不说话。
一旁的苏执明觉得好笑，开口帮言道：“这计划是一时兴起，我总不可能每次都做好掳走妹妹的准备吧。”
卫言也不说话了，同苏尘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已道：“出谷可以，带上遇清。”
遇清的武功与苏尘相当，若真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尘对此无所谓，于是三人开开心心地出谷了。
遇清：“……”倒是没觉得自己开心。
一行人慢慢行路，在明月升起前到了那个小城镇。
城镇张灯结彩，连路边的建筑也挂满了彩灯，烛火明明不灭，轻轻打在来往行人的脸上，衬得他们笑容温暖，溢满了欣喜。
一到这里，苏尘瞬间忘记了菩若的异常，和遇清一样，满是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月上枝头，灯光映照。
苏执明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带着家中弟妹出来游玩赏灯的兄长。
如果不是这两个弟弟妹妹都是魔教人，且身怀绝世武功的话。
如果不是他在此前一直怀有别的心思，想要铲除魔教的话。
一晃神的功夫，苏尘和遇清已经停留在一个小摊子旁，挑选着喜欢的灯。
“兄长！快来！”苏尘招呼着苏执明，两只花灯被她拿在手中，让苏执明帮她挑一个：“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一只玉兔花灯，一只莲花花灯。
苏执明也犯了难：“不若两个都要？”
苏尘想了想，见被挑花了眼还没有挑出个所以然的遇清，欣然同意了苏执明的提议：“那这只是遇清的，莲花的是我的。”
遇清：“……”哈？
于是在两人又替苏执明挑了一只花灯后，灯就买好了。
三人到河岸边放灯。
河岸边还有许多人，大多都蹲着，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什么。
苏执明含笑解释道：“有一个传说。”
“许下愿望放出花灯，会有河神倾听人们藏在灯芯中的愿望。如果河神决定实现这个愿望，会将花灯覆灭卷入河底。”
苏尘一边寻位置放花灯，一边道：“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苏执明问她：“怎么不一样了？”
苏尘道：“花灯注定会沉水，人人的愿望都会被实现？”
苏执明哈哈大笑：“你的见解倒是不同。不过刚刚那一番言论确实是骗你们的。”
遇清本来站在两人身后不言语，闻言问道：“真正的传说是什么？”
“传闻这里本没有河。有一位到人间历劫的仙子在这里与一小妖相恋，两人触怒天道，仙子在历劫时魂飞魄散，只留下了一身仙骨，那小妖则守在其旁，日日流尽眼泪、诉尽衷肠，泪水与仙骨交融，就成了如今的河水。”
“有人说小妖去寻找重聚灵魂的方法了，也有人说小妖追随着仙子而去，溺在河水中成了它的一部分。放花灯在最初只是为了祭告他们，到了现在则变为了放灯许愿，是花灯节的习俗之一。”
“但这一切只是传说。”
“我没有愿望，不许。”苏尘对这个传说没有发表看法，找到人较少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抬头问两人：“你们有什么要许的愿望吗？”
遇清直言道：“属下希望云岫谷不再被称作魔教。”
苏执明顿了顿，“……我暂时也还没想到。”
苏尘和遇清一同把花灯放入水中，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两人清澈得出奇的眼睛里都溢出满满的笑意。
苏尘甚至掬起一捧水玩，想要花灯飘得更远一些。
遇清到底比苏尘大了几岁，较她稳重些，没有做出泼水的举动，但是眼中的意动怎么也藏不住。
苏执明觉得有趣。在苏尘起身后，他拿出随身带的手帕递给她。
苏尘接过，蓦地笑开了，许是受花灯节氛围的感染，又或是今晚的月光太过温柔，那个传说太过伤感，她一直哽在喉咙喊不出的两个字，就这样轻易的脱口而出。
“谢谢哥哥。”
苏执明一怔，心里泛出点酸涩，他并非没有留意到苏尘对他的称呼一直是“兄长”，而不是更亲昵的“哥哥”。
但他也知道，是他别有意图在先。
是他在重逢后，最先撇下那个从小一直跟在他身后巴巴喊着“哥哥”的妹妹。
看着眼前的笑脸，苏执明那点摇摆不定的心思，忽然在此刻就散去了。
他接触过的苏尘，卫言，遇清，无一不是心思澄洁之人，一个魔教怎么会养得出这样的人？
就算他执意想要清洗整个江湖，也不该在所有事情尚不清楚时把云岫谷给覆灭了。
苏执明想，是时候和卫言谈一谈了。
如果可以，他要还云岫谷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可苏执明没想到，他与柳心的想法在这一刻产生了分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