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娉婷是金陵第一美人。
慕娉婷是剑宗唯一一个使刀的人。
慕娉婷是当朝宰相之女,却与她的奸臣父亲不同,一心想要参军。
慕娉婷终于等到了父亲的要求。
“拿下魔教,我就保你去前线。”
“好。”
她收拾好了行李,次日便出发了。
朝廷苦江湖久矣,魔教,将会是她入朝堂的投名状。
但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奔波三月,毫无寸进。虽说抓住了几个魔教喽啰,也了解了魔教的构成,但越是了解,越是心惊。
魔教教主之下还有左右护法,八大堂主,十六副堂主,七十二分舵。她慕娉婷再怎么武功高强,也不可能敌过车轮战。何况,纵使她是剑宗公认的天资聪颖,也不过将将晋升到一流高手之境而已,顶多与护法打个四六开,还是她四的那种。
不能强攻,那就智取。
慕娉婷虽出身剑宗,却只是每年有半年时间在剑宗学习而已,何况剑宗那群人都是学剑的,若不是掌门代师弟收徒,她也不可能入剑宗。长在金陵的她受父亲影响很深。她知道,父亲不是他们说的那种祸害国家的大奸臣,父亲只是想要国家更好而已,即使损失了当官的利益,可他终究是为了保下这个国家。归根结底还是在圣上。所以她从来不介意父亲利用自己,因为父亲利用了所有人。
在细细梳理了魔教内部关系之后,她选择了方逸轩这个魔教左护法、公认的江湖第一君子。
第一君子?呵,笑话。杀了一个堂主,故意中了五色毒又倒在了方逸轩回魔教必经之路上的慕娉婷有些不屑地想着。能在魔教坐到高层的哪有一个良善人,何况还是和现在的魔教教主方天翼有着杀父之仇的人。不过是舆论罢了,就好像自己的第一美人,说的人多了,事迹传的广了,也就成了真的。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她与方逸轩成功结识、相熟。
她没有隐瞒身份,她就是慕娉婷,她隐瞒了来意,但她知道,方逸轩清楚她的来意,她还知道,方逸轩也清楚她知道这件事。这是一场阳谋,赌的是方逸轩的不甘心。赢了,魔教教主换人做,塑造君子之名的方逸轩比恶名远扬的方天翼在明面上会好得多,输了,他们不敢得罪自己父亲,不过是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大家闺秀罢了。能力不足就该认输离场。
可她没想到的是,方逸轩似乎真的安分守己,安安心心地当着魔教左护法,做一个花瓶,每日不是看书作画就是实验医术,还是拿兔子实验的。
她渐渐有些焦躁。
终于,她忍不住去找方逸轩质问。
听到她的话,方逸轩笑了:“我还以为你能继续忍下去呢”。
“你!”她向来脾气火爆也从不忍耐,听到这话更是险些拔刀。
方逸轩眼神一动,面上却继续微笑着说:“好啦好啦,我在计划了。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想好怎么在圣教介绍自己了么?”慕娉婷一愣,她以为她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不用出门,也没人打扰。
方逸轩合上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啊你啊,你这是准备让我一个人努力你好坐享其成了?这样吧,你就当爱慕我才一路追到圣教好了。”“为什么不是你爱慕我!”她下意识反驳,却瞬间反应过来,正对上他促狭的眼神。
有粉色从她的脖子下极快地蔓延上去,她轻轻一跺脚,转头跑掉了。
回到房间里,一路上气愤非常的她瞬间恢复了神智。脾气火爆是假的也是真的,不火爆的人练不了九变刀法,不理智的人练了九变刀法只会自伤。他们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那个要求,答应了也不过是名声有碍而已,而她从不担心名声这玩意,何况,若是事真的能成,想必方逸轩自会封口。若是不答应,显得自己好像很没有诚意了。
次日,她便答应了方逸轩的要求,并和他出去赚了一圈,成功把“爱慕方逸轩到追到圣教都不罢休的宰相之女恋爱脑刁蛮小姐”的人设立了起来。
下午,就收到了方天翼的传唤。恋爱脑的刁蛮小姐当然是目中无人直接不理睬那位传讯的侍从,直到得知方逸轩也在场才欢天喜地要过去。
到了地方,无视身后侍从怪异的眼神也无视了守卫所说的二人正在商讨机密,她直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逸轩,相比这就是那位慕娉婷姑娘了吧?”这是慕娉婷第一次见到方天翼。平心而论,虽说二人年龄相似风格不同,方天翼更加阴柔,方逸轩则是传统的中正大气的长相,但方天翼确实比方逸轩要好看的多。但是,谁让后者才是跟自己一个阵营的呢?那就只有让前者去死了。本质上不算颜控的慕娉婷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随即按着江湖上的习惯略一拱手,当做见礼,之后就走向了方逸轩。
被忽视的方天翼眼神阴沉,却面上带笑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看样子慕姑娘很喜欢逸轩啊。怎么,逸轩,你居然毫不感动?”
被走过来的慕娉婷勾住小拇指吓得看向慕娉婷的方逸轩回过神来,抽出手,面色变冷。“若是喜欢我我就要回应,我怕是早就成亲了。”
“哈哈哈哈哈”方天翼突然大笑出声,“慕姑娘听到这话了么?你到底喜欢这块木头什么啊?没事,逸轩不喜欢你我替你做主,我们圣教这么多优秀男儿任你挑选。”
慕娉婷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我就喜欢他不喜欢我的样子,你们教里男的那么多除了他我谁都看不上!”
有杀气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
方天翼笑容不变,开口说道:“慕姑娘对逸轩可真是一片深情啊,真让我感动。好了我们说这么久了,也该吃晚饭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也不知道是方天翼傻还是方逸轩伪装的好,方天翼居然天真的认为酒里下毒这种老套的招数可以制住他们两个。慢慢抿酒的慕娉婷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即突然被倒下的方逸轩拽着倒了下去。不知道方逸轩计划的她只好跟着装晕,却被方逸轩点了穴道真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仍是夜晚。
慕娉婷仍然有些头晕,却强撑着坐了起来,“我这是在哪?”她看到了坐在石桌旁正在看《春秋》的方逸轩,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着回答,“姑娘,这里是魔教。”场景似乎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刚醒来的时候,但两个人的心境均是不同了。
玩笑过后慕娉婷从方逸轩处得知,为了取信于方天翼,他仍是中了毒,而慕娉婷由于中了五色毒,毒性相冲,却是压制了方天翼下的毒。当然了,能被五色毒这种方逸轩自己就能解开的毒所压制的毒,自然更不高明,但方天翼本也不是为了置方逸轩于死地,而是为了在他解毒时第一时间知道进而除掉他。从这种角度看,这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做成毒药的蛊。
“那这毒怎么办?我不信你就这么受制于他。”
方逸轩笑笑,转移了话题,“明天就是七夕了,要去山下玩么?”
“诶?明天就是七夕了?我都忘了!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逛过呢!你带我去么?”慕娉婷善解人意地随之换了话题。
“好啊,只是圣教的七夕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你别嫌枯燥就好”“怎么会,我都没看过金陵以外地方的七夕。”说着她有些落寞。方逸轩眼神一动,下意识地抬起手,却在落下时顿住,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慕娉婷的头发。慕娉婷回过神来,只是勉强笑了笑就回房了。回到房间的她没有了刚刚的难过,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权力与束缚并行的日子,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目前的进度。
对于方逸轩这个人,她拿不准。明明相处了三个月,两个人也确实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但她仍然摸不准这个人。他的底牌到底在哪,这三个月她从未见到他杀人,但他身上却一直有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一个医术高超的人却没有药香,和弑主上位的方天翼有杀父之仇却能留下一条命甚至做到高位,这个人,太神秘了。
次日,七夕。
早晨,慕娉婷少有的起了个大早。有些心慌的她看到院子里舞剑的身影时莫名地安定了下来,也莫名地知道,自己离开的日子快到了。
方逸轩的剑法和他的人一样,一招一式都是中正平和的,但她仍能看出来,看似朴实的剑法实际上蕴含着数十种变招,只是表面平平无奇而已。她还看出来,这个剑法,是剑宗只有掌门一脉才能修行的九思剑法。孔子言,君子九思。据传创造该剑法的人正是通读论语后练成的剑法,也因此将其命名为九思剑。
可她什么都没说,而是在方逸轩舞剑完毕后,拎起了自己的佩刀,与其切磋了起来。
君子白衣,美人红衣,气息引动了院里的枫树,片片还是绿色的枫叶落下,夹杂在红与白之间,又被杀气所搅碎。
须臾,身影分开。二人皆面无表情,呼吸未乱,衣衫整齐。
“你……”慕娉婷眼神复杂,她想起了掌门代师弟收徒时说过的,掌门师弟是上任正道魁首却因伤势复发而早亡,本是修习九思剑法的他在逝去的最后一年突然根据九思剑法创出了现在的九变刀法,专克九思剑。思及方逸轩的身世传闻,她不禁有些猜想。
“你该走了。”方逸轩眼神淡漠,下了逐客令。“现在回金陵,别回头,到家就能听到你想要的消息了。”
“那你呢?”
“哦?”他突然露出了讥笑,“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也担心你。”
“本座不需要你的关心。”他转过身去。
“那说好的今晚七夕陪我下山呢?”
“今晚是最好的时候,现在走,你还赶得上金陵的乞巧大会。”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踌躇了一下,是否他有自己的计划?再三思虑后,还是转身收拾行李走了。
马儿跑的很快,他预测的很准,到达金陵时,乞巧大会刚好开始。
她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走。
但是,明明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也许是不确定方逸轩能不能赢吧。
收起思绪,她随人群进了城。
暂时不想回家的她先去了乞巧大会。那里人潮涌动,她被挤到了一个面具摊前,又随大流买了个恶鬼面具戴上。逛着逛着,却感觉没什么意思,便去到了河灯处。
她没有想要许愿的东西,却下意识买了河灯。待提笔写下第一个字后才反应过来,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毁掉。“姑娘你在想谁?”“我谁都没想!”她下意识回到。却又在下一瞬间反映过来,回了头。入目是一个也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她有些期待地跑了过去,掀开面具,果然是方逸轩。
“你,你不是在魔教?”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我想了想,还是不想留你一个人。所以就过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拥住了她。
她顺从地靠在了他怀里,烟花在头顶绽放。
翌日,她带着方逸轩去了宰相府,见了父亲。父亲见到他的瞬间就知晓了他的身份,带着他进了书房。再出来时,已是口口声声的“贤婿”,也同意了慕娉婷参军的愿望。
慕娉婷不在乎他们签署了什么协议,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和方逸轩一直在一起,还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军了。
至于魔教,谁在乎呢?
而朝廷是如何把魔教当成一把刀排除异己甚至将刀尖对准江湖内外的,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和父亲一样,只在乎普通人而已。
而方逸轩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又是不是真的喜欢方逸轩,那重要么?她只知道,和方逸轩在一起,圣上满意、父亲,满意,自己也能进军队,父亲可以掌控魔教,所有人都得偿所愿,这就够了。何况,他是她见过的人里面装君子装的最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