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有灵,更具神采。
人的命数自有天定,而由人亲自画下的那一卷卷文书图册,却能够借助着方法保存久远。
酒客的腰间,挂着的正是一卷已经保存已有足足百年的画卷。
或许是喝酒喝到迷醉,亦或是见到秦宓与小鹿的天真可爱而不由自主。
将腰间的画卷取下,摘下挂在上方的玉坠,酒客用自己那双早已经沟壑纵横的手,轻柔的将其缓缓展开,让那被记录在泛黄纸上的画像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两位姑娘眼前。
“越是看到的多,便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过时间的侵蚀,随着时间而缓慢老去的人,终究会失去他本应该拥有的记忆,可是……却有文字与图画自古时而来,帮助那些人们记录着自己忘掉的一切”
摩挲着略有粗糙的画卷,酒客不似旁人那般粗鲁大声,反倒是温柔至极,眼眉微微低垂着,轻声道:“就好像是这幅画一样,我也有着自己难以忘怀的记忆,于是我将它画在纸上,日复一日的挂在腰间,用自己最喜爱的玉坠将其牢牢捆着”
“只可惜,斯人已逝,往事却不能再回头”
“你,你就是……”
“是啊!”
突然站起身来,酒客的四周开始渐渐变得昏暗,而他则是低声笑着,回应着秦宓的疑惑。
“我就是那个辜负了心爱之人的有灵!也正是我,在追悔莫及的那一日将所有的一切,该遗忘的,不该遗忘的全部都画在了自己的心里,因为只有这样,待我老去,两鬓斑白的时候,才有可能还记得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可是你现在的模样,与其他人并无异样,但是有灵城的故事,却是在百年之前!”
“百年之前?”
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酒客,或者说是有灵,嘶哑着嗓子,推开阻挡着自己的桌椅,竟是如一道雷霆,伸手将秦宓的咽喉死死扼住,慢慢的将其举起到自己的眼前,而后用慢慢变得血红的眼睛直视着这个本不该与自己有任何联系的小姑娘。
但在秦宓与小鹿的眼中,有灵的模样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周围的一切也都已经沉入黑暗,小鹿想跑,也已经无处可逃。
“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的孩子,居然真的愿意相信我说的故事!”
随着有灵口中的笑声逐渐显得癫狂,在黑暗中转变了自己模样的有灵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尊虚假的画像,正如那副画卷上所描绘的可人儿一模一样。
虽然扼住了秦宓的咽喉,却没有立刻下死手的有灵只是站在原地,待到自己的样貌完全成为画卷上的画像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我曾是这幅画卷上的画像,但也仅此而已,但上苍眷顾,令得我能够化形成人,让我得以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与那个男人结为夫妻……”
“只可惜,那个男人在创作画卷的时候,竟是意外的让那盏油灯将画卷烧成灰烬,也使得这份天赐之缘注定难以有好结果”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爱上了其他的女人,为财富、为权力而折腰,甚至要将我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驱逐离开,呵!于是,我选择了向他复仇!”
与秦宓曾所见到的那一幅画卷不同,现在被展开的画卷有着鲜艳的红色流转,而敏锐的嗅觉却是告诉秦宓,这并不是颜料的红色,而是死去之人的鲜血。
奋力挣扎着,所幸画像之人似乎并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随着扼在脖颈处的双手缓缓打开,得以重新站在地面的秦宓随即抬起头来,望着已经不再是一副人样的画像,大声喊道:“所以你就杀光了城里的所有人?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借由画卷里创造出来的假象,对吗?”
“你说的没错”
“百年孤独之下,我越来越喜爱杀戮,我甚至是渴望着鲜血的味道”
低头俯视着比起自己来说,只能算是蝼蚁的秦宓与小鹿,画像竟是用自己那狰狞的脸微微一笑,扬起阵阵黑风的同时,说:“自那时起,我便明白,我已经入魔,再也回不起曾经的模样,更是遵循着自己的天性,开始在这座城里,守株待兔!”
“那你为何又不杀我?”
“因为你也并非人族,而是一幅画!”
“你说什么?”
秦宓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画像口中之言,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竟然只是一幅画像?
但画像并没有给秦宓继续疑问下去的机会,而是弯下腰来,让自己与秦宓得以平视后才继续解释说:“就像是我一样,你本是一幅画,但是你也得到了上苍的眷顾,能够化形成人,只是我窥视你的内心,却不曾发觉有谁能够让你有如此幸运,如此缘分”
“小姑娘……你是我第二个无法看透的人,如此美丽,也如此神秘”
话刚刚说完,邪恶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散去,红色的画卷也在画像的手中被亲自合上,这一次,显现在秦宓与小鹿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一座热热闹闹的有灵城,而是一片生长着绿叶红花的树林。
画像就站在繁花之中,就如被河水冲刷后越发干净的身体就那样挺直着,清澈的眼眸更是遥望着曾经存在着有灵城的那一片废墟。
或许是先前在黑暗中的模样太过可怕,秦宓与小鹿只好手牵着手,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确保对方没有恶意之后,才敢伸出手去触碰着画像那看起来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但手掌却是穿过了画像的身体。
于是害怕对方消失,而自己的疑惑又得不到解答的秦宓只能焦急的问道:“你方才说我是第二个你看不透的人,那谁是第一个?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第一个?”
画像转过身来,笑着回答:“那是一个笑起来犹若夜空之星辰的男人,但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身染重病,即使握着手中画笔的力气还是足够,但我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孱弱”
“于是我好奇的去观察他的内心,却只看到了一团迷雾,怎么样都难以散去,所以最后,我没有杀他,而是看着他朝着北方继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