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平时丰富的连轴工作经验,林医生刚从一场手术中下来,又马不停蹄的投入到楚煜的抢救中。
楚兮趁吴缺缺去洗手间清理的空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件颜色艳丽的真丝围巾把自己裹住,红色的血迹在花色的遮掩下,成为了点缀的一部分。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手术室门外,被人点了穴似得一动不动。
“你不是说林医生很专业嘛,别太担心了。”吴缺缺原本想安慰她的。
可有时候,看似安慰的话,说出口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不是你至关重要的人,所以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不要担心这种话。
她只好又自相矛盾的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去做HLA复查吧,刚才那样是挺让人担心的。”
尽早确认,也好尽快治疗。
“我知道。”楚兮好像没有听到吴缺缺后面说的:“我不担心,我刚刚只是在想,要是他就这样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
吴缺缺被问愣住了,她的思维总比正常人慢半拍,还特容易跑偏。
楚煜从吐血晕倒到被来抢救,期间有很多机会楚兮可以通知家人,可自始至终除了一个护工阿立,只有楚兮自己。
她才只有二十岁,刚才那种情况,连一个长期照顾楚煜的大男人都被吓得手足无措,她却能冷静及时的对楚煜进行有效抢救。
她为什么会这么轻车熟路?他们的父母呢?
吴缺缺在心里绕了半天路才终于找着正题,反应迟钝的意识到,他们的父母应该处于长期的缺席状态。
也不知道楚兮一个小姑娘,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才变得这么冷静淡定!
“你……”
其实,明明才只比楚兮大四岁,吴缺缺却一直倚老卖老的把人当小孩子看,一度以为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别人穷尽一生都可能无法到达——罗马的女孩,应该是众星捧月被养在乌托邦里,不知疾苦,不食人间烟火。
没想到小丫头还挺能顶事。
吴缺缺心里赞许,一开口又说了句蠢话:“你父母应该挺忙的吧!”
哪个正常父母能忙到不顾儿子死活?
“那我能说什么,打听人家家事吗?”吴缺缺心里一边追悔一边强行为自己辩解。
“是挺忙的,忙着幽会情人。”
“……”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吴缺缺曾经问过爸爸,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赶时髦”出个轨什么的?
她问这个问题时已经十四岁,周围沾亲带故邻里相熟的大人们,已经开始轮番给孩子们上演集背叛、家暴、冷战、抛弃的家庭伦理大戏。
顾昭霖没有责备吴缺缺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更没有敷衍搪塞避而不答,而是思量许久后,找了个自认为能让吴缺缺理解爱情奥义的比喻:“当然有比你妈妈更年轻更漂亮的,可爸爸始终觉得这世界上的女人只有你妈妈是有灵魂的,别的都只是会移动的漂亮躯壳。”
吴缺缺大脑发育不全,自然不能理解这话的精髓。
她父母数十年如一日恩爱如初,没有让她和顾知薇沦为家庭伦理大戏的剧中人,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资本。
尽管她有幸避免牵扯其中,但这样的闹剧却像是病毒一样,在每个家庭中蔓延充斥着整个社会,无孔不入的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
吴缺缺没吃过猪肉,见多了猪跑,身为局外人,她自然是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楚兮作为剧中人也这么满不在乎。
“那也不能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啊?”吴缺缺出了会神,就忘了嘴把门脱口而出:“也太不负责了吧!”
楚兮也不介意:“楚煜不是我妈妈的孩子,不至于害他,也不会真心在意他的病,或许她更希望他消失,这样分家产的时候,还少个人跟我争。嗯!”楚兮点点头,把吴缺缺没问出口的疑惑一并解答了:“爸爸倒是亲爹,只是我爸有的是健康的私生子,不差这么个病秧子。要是这个病秧子能安分听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他一些垂怜,可偏偏是个不省心的,处处跟他作对,事事要唱反调。”
“……”还真是豪门恩怨多,可怜楚煜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无理叛逆的人啊!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她们的谈话被推出来的风吹散,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楚兮迎上去:“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顺手塞进兜里:“血是止住了,烧还没退要防止感染加重。他这次的情况太危险,要不是你及时抢救,他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气质沉稳语气平缓的医生顿了顿,他似乎并没有要特意避讳吴缺缺,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到:“目前我们所做的都只是支持治疗,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有点治标不治本,还是需要尽快给他安排干细胞移植。”
吴缺缺走过去接了医生的话问:“医生,是不是只要确定我和他的那个HLA能匹配,我就可以马上给他捐干细胞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前期的一些检查我都做过了,都是合格的。”
听她突兀的问话医生也不惊讶:“只要确定HLA匹配,你入院一个星期就可以手术。”
“那现在就去检查吧。”吴缺缺转身就走,被楚兮拉住了胳臂肘。
“对于捐赠的一些细节问题你都有详细的了解清楚吗?”医生问。
“不了解。”吴缺缺摇头,随意的很:“你们直接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好了,说多了我也不一定理解。反正捐赠这个,我又不会死,那就没问题了。”
医生说:“如果配型成功,按照规定我们还是会跟你把详细情况都说明一下的。明天你再过来一趟吧,给你们做复查。”
“好。”吴缺缺君子一言,果然一切听指挥。
医生安排妥当离开前,饶有深意的看了楚兮一眼,楚兮假装没看见,一低头,将目光从吴缺缺身上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