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处置是吧！”胡维反手钳制住楚煜到处煽风点火的罪魁祸“手”，转身将他们别在楚煜头顶上方，压在墙上。
虽然造血细胞功能已经恢复，可楚煜的身体经过这番折腾，已经有了些销毁骨立之态，这样抬手举臂间，胸下肋骨根根毕显。
楚煜得知自己重获新生后，有些忘乎所以，色令智昏的情况下，与胡维赤城相对，他并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他以这样一种姿势将自己的一具残躯暴露在胡维面前。先前，被淹没的自尊心，羞耻心统统冒出了头。
胡维钳制住楚煜的那只手根本没用力，楚煜轻而易举的夺回了主动权，下意识的捂住了脖颈上，两个像蛇齿咬过的巨大可怖伤口。
那是之前，他内脏和消化系统出血、连同数症并发，无法进食还要接受各种治疗，医生将输液针头埋置在静脉内所留下的伤口。
胡维强行拿开了楚煜的手，歪头看着那伤口：“藏什么？这身体就算千疮百孔，是一块破铜烂铁我也稀罕。”
“胡警官。”
胡维强行压下从后脊爬上来的那阵酥麻，松开楚煜：“行了，别浪了。”
他捡起地上的衬衫：“这里虽然有暖气，但你的感冒还没完全好，先把衣服穿上。”
胡维提着衣服，往旁边一抖，然后披到楚煜背上，又把他的两只胳膊装进衣袖，整理清楚后开始替他系扣子。
楚煜的目光半刻也没离开过胡维。
胡维心无旁骛，眼皮不抬：“不用看了，连人带心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等你感冒彻底好了，你要多少都有。”
他弯腰捞起圆领毛衣，上下比划了一下：“这是先套头，还是先进手啊。哎呀，算了”
胡警官不由分说的把毛衣套进楚煜脑袋，挂在他脖子上，抬手扫了一把楚少爷金贵凌乱的发型：“自己动手。”
比起胡警官的粗犷豪迈，楚煜动作要斯文优雅的多，穿好毛衣，又看到胡维拿起外套准备往他身上披，楚煜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室内两件就够了。”
胡维大概是感受了一下，觉得两件应该差不多了，才放下外套，穿上自己的衬衫：“你在家休息会，我去给你买些凉茶。”
“胡警官知道这是哪儿嘛，你去哪里买凉茶？”楚煜向前一步，耐心细致的替胡维把衣领一点点整理好：“这里我并不经常来，没准备什么食材。我们回市中心公寓吧，今天你肯定还没吃晚饭，我给你煮面。”
胡维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煜：“外面冷，把外套披上。”
上车后，楚煜把外套脱下，丢在后座上，他突然想起什么。
“市公寓没这边大，是个四室两厅的小房子。”
胡维知道他话没说完，中途插话调侃了一句：“四室两厅还嫌小呢，那我那小小的两室一厅，你岂不是没地方站脚。”
楚煜低头一笑：“虽然我给楚兮准备了房子，可我的住处里，都给她留了一间房。她现在还小，我不想她每次放假回来，家里空荡荡的没人。所以，可能有时候会不方便，但我会尽快处理好。”
吴缺缺走出门诊大楼，已是深夜。
她站在台阶前，深深吸进一口夜深露重的寒冷空气，凉意直沁心肺，神清气爽。
她脚步轻快的跨下台阶，掏出手机准备叫个车。
广场尽头，香樟树旁，幽蓝灯光下，站着一个单薄又熟悉的身影。
寒冬深夜，医院广场上，行人稀少，寂静冷清。
而一线之隔的马路对方，却是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热闹斑斓的夜生活区。
那人和她的影子，像是站在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分割线上的，一个孤独的路标。
吴缺缺快步跑了过去，果不其然是楚兮。
“你怎么站在这里，阿越一直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
楚兮面如死灰，目光像是迷了路似得到处乱窜，就是没有看吴缺缺：“楚煜是不是死了？”
“啊？”吴缺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人告诉你吗？他的身体已经能自动再生血细胞了，以后都会没事的。流鼻血是因为上火。我还以为她们已经告诉你了呢。”
楚兮终于艰难的抬起眼皮，看着吴缺缺。
“真的。林医生说的，以后他会慢慢彻底康复，健健康康的。”
那个好像永远都满不在乎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
吴缺缺知道她肯定是吓坏了，忍不住的向前拍了拍她的手臂，温言安慰：“没事……我去，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啦？”
吴缺缺一碰到楚兮的手臂，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居然就穿了一件单衬衫，手臂僵硬，整个人却在瑟瑟发抖。
楚兮如梦方醒身体狠狠地抖了一下，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我羽绒服落在图书馆了，车也是我朋友的。”
吴缺缺脱下外套，像是从身体里剥了层热气走，寒意全方位的向她袭来，好在她原本怕冷，穿得多，这种程度还能忍受。
她将衣服披在楚兮身上：“那你先进医院，阿越一直找不到你，担心要死。她现在……”
楚兮突然抱住了吴缺缺。
她握过她的手心、贴在她耳边说过悄悄话、借着调侃之名向她靠近、也曾不舍的拉过她的手，就是从来没有这样亲密的挨紧过她。
在那个——因为顾知薇而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的——小房间里，楚兮真正决定放弃这个人。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清醒的意识到，只有在顾知薇身边的吴缺缺才是活得。
然而，直到今晚，直达此刻，楚兮才真正审视自己的心。
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楚煜爱她，毋容置疑。
可是她太珍惜太在意楚煜对自己的看法，她有时候甚至都不敢，把自己自私的，坏的一面展现在楚煜面前，要是他对自己失望了，不再爱自己了怎么办？
阿越和楚姥爷待她好，可因为她的身世，对她总是无原则的却又不纯粹的偏爱。
只有吴缺缺，嫌弃她的时候，是真的嫌弃，喜欢的时候，又是真心喜欢。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吴缺缺面前做自己，做那个最真实最自私的自己。
“好了，没事了。”吴缺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顾知薇来了。”
楚兮没有松开吴缺缺，而是在她耳边戏谑的问：“被抓现行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再也不理你了？”
“不会。”吴缺缺平静笃定。
“是么？”楚兮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要是我的话，肯定会生气的。是不是因为她比我大度，你才喜欢她不喜欢我的。”
“不是。我是觉得她应该不会介意。
“哦！那如果这样呢？”楚兮松开吴缺缺，幽蓝灯光下，她一双眼睛深情炙热，脉脉惹人思邪的盯着吴缺缺唇，款款靠近……
吴缺缺一巴掌将她推开，厉声：“你再这样不学好，我就不管你了。”
她往旁边错开一步：“你怎么来啦！”面对另一个人时，她又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楚兮脚步凌乱的往旁边跌走了两步，虽然没几个人爱她，但也从来没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
她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怎么样，只是想趁机作弄一下顾知薇，没想到吴缺缺反应这么大。不过她那句话……楚兮回味了一番，心情不错的，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顾知薇穿一身黑色长款风衣，手臂上挂着一条橘黄色围巾，对刚才目睹的一切只字未提：“太晚了，我过来接你。”
吴缺缺接过围巾，裹在身上：“那我们走吧。”
听到她们说要走，楚兮一步横跨过去，挡住她俩前面：“你刚才还说要管我，你们走了我去哪儿？”
“你不回家，你去哪儿？”吴缺缺突然想起阿越，忍不住就数落起来：“阿越打那么多电话，一个也不接。人家现在还在病房等你，去找她，然后跟她一起回家。”
楚兮：“我在开车，她一直打电话来，我还以为……”她以为是不是楚煜死了，当时害怕的一个电话也不敢接。
“我没有家了，没地方回。”
吴缺缺有点冷，耐心随着体温在慢慢消散：“没有家，之前住哪儿的？”
“是真的。之前住的房子是爸爸的，楚煜清空了那里。然后，他们各自住在各自的新家，我就住在学校附近，回来这里我没地方可去。”楚兮也不算完全撒谎，所以，脸上的悲伤十分的情真意切。
楚煜告诉了她公寓和别墅的密码，可她从来没去过，而且，今晚她不想自己一个人。
“那你打电话找楚煜，他不可能晾着你一个人不管。再不行，你就跟着阿越回家。”
楚兮倔强的回了句：“我不要。”
吴缺缺头疼的扶住了额头，又不能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知薇，一锤定音：“那你跟我们走吧。”
吴缺缺：“……”
楚兮：“……”
楚兮比吴缺缺更快反应过来：“哦，好的。”她立马穿好吴缺缺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裹紧，小碎步跑到顾知薇身边。
“不是，她跟我们走住哪儿？给她开个房么！”吴缺缺急忙追上顾知薇，正好绿灯，她已经在往斑马线上走了。
楚兮的脚步顿了顿，要在外面开房，我还跑那么远？
顾知薇：“借你的房间给她住一晚。”
楚兮又加快脚步跟上顾知薇。
吴缺缺：“睡我房间？不是，顾知薇她和你不一样，她怪得很。我打电话让楚煜接她回家就好了。”
楚兮生怕顾知薇临时改变主意：“行了，吴缺缺。姐姐都答应了，你还那么多废话。再说了，带我回家好处多着呢。等会我卖条情报给你，你一定感兴趣。”
吴缺缺：“你睡我房间好不好，还嫌我。我不感兴趣。”
楚兮：“睡一下你的床而已，又不是睡你的人，干嘛那么小气？”
吴缺缺：“你这又是从哪来学来的混账话。”
楚兮意识到自己话多失言了，偷瞄了一眼顾知薇，发现她脸色还好，反正一直都是淡淡的，波澜不惊。
不是担心她误会自己和吴缺缺，而是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说粗俗的话，会让楚兮产生一种“这很不应该”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