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战失败

吴缺缺原本的计划是:先把自己弄得虚弱憔悴(为后续战斗做铺垫),然后,再当着舅舅舅妈的面,处处嘲讽针对顾知薇。
等成功把舅舅惹怒后,他肯定要找她单独“谈话”的。
以吴缺缺对舅舅的了解,谈话的氛围无外乎两种,要么,舅舅铁石心肠坚持自己一贯的作风,帮理不帮亲,谁错谁受罚。
他只要一开口凶吴缺缺,吴缺缺立马晕给他看,让他心疼,让他自责。事后,有舅妈在旁辅助,他肯定会十分内疚,万分悔恨。
这个时候,再跟他坦白自己和顾知薇的事情,至少,能少挨一顿骂。
另外一种,就是柔和的“曲线救国”,先语重深长的跟吴缺缺细数顾知薇的种种好。到时,吴缺缺就顺着他的话,袒露自己的真心。
顺便把锅甩给舅舅:都是因为你说,顾知薇怎么待我好,那我就只要她,不要别人。
结果,万万没想到,舅舅出其不意,拿对待顾知薇的态度来教训她。
吴缺缺没为这种情况备战,简直毫无招架能力,舅舅三句话就弄得她溃不成军,把自己给卖了。
“胡说八道,你给我滚出去。”舅舅一巴掌拍在棋盘上,吴缺缺眼看就要走进死胡同的棋局,被一掌打破。
“妈啊,你吓到我了。”吴缺缺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吴缺缺爱舅舅舅妈和爱父母无差别,但,她私底下更喜欢舅舅舅妈些。
顾邵霖对她总是温和又循循善诱,他总希望吴缺缺,不说成为顾知薇那样的,至少能稍微温柔安静些。
然而,舅舅却更顺应吴缺缺的天性喜好,从小带她去户外,消遣她那无处存放的多余的活力。
比起吴柠民主平等的相待,舅妈母爱爆棚式的宠溺,简直太虏获吴缺缺的心。
所以,她在舅舅舅妈面前,反而更自在肆意些,没有那么多规矩顾虑。
“有话好好说嘛。”吴缺缺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舅舅带高二高三的物理,平日里,面对的都是一群焦灼叛逆,各色不服管教的学生,就算长得帅,也已经被折腾的没了一幅慈善柔和的面孔。
这样冷着脸瞪眼看人,吴缺缺也不敢再继续坐着了。
被这样一吓,她那原本就不怎么清明的脑子,更加混乱了,想到什么就往外吐什么:“我身体不好,又一天没吃饭了,房间里还那么多药等着我吃呢。”
“就该饿死你。那么些个钙片和维生素,你当我瞎看不见啊!”
“唲?”不是只懂英语么,怎么日语也看得懂,之前从加拿大代购回来的都没要,特意再从日本买的。
吴缺缺垂死挣扎,据理力争:“那,那些小瓶子都是真的药。”
舅舅头疼的扶住了额头,他太了解吴缺缺了,所以,没办法把她刚才的话,只是当成玩笑胡闹。
可是,这是不对的啊。
吴缺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了声舅舅。
“你滚。”舅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吴缺缺不敢再多话,只好灰溜溜的逃出书房。
作战失败!
第二天,吴缺缺睡到十点半才醒来。
昨晚被舅舅赶出书房后,她一个人偷偷躲在厨房,毫无节制的把自己给吃撑了,回房间溜达到后半夜才睡觉。
客厅里放着电视,表哥半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一看那中风僵硬的姿势,就知道在玩游戏。
在电视自动播放下一集的间隙里,他听到了吴缺缺走近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大小姐终于醒啦。”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不是吴缺缺喜欢的。
“你玩手机还开什么电视。”
表哥:“放着听声音热闹啊。”
吴缺缺满客厅张望了一圈:“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北方有暖气,沿海的南边有得天独厚的温暖气候,于是,冬天所有的寒冷,全被挤到了中间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江南地区。
刚从温暖的空调房出来,吴缺缺感觉格外的冷些。
她一走近,表哥很自觉的把刚才自己坐热的地方,让给了她:“薇薇陪我妈买菜去了,你舅在楼下河边跑步。”
吴缺缺差点笑出声:“这大冬天冷死个人,他跑什么步?”
吴缺缺把沙发前桌子底下的电热扇打开,下半身藏在桌布下,热量被三面桌布挡住,全窜到她身上,她才终于觉得身体又暖和了起来。
表哥深表同意:“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早起来,那脸色臭的。我从他面前经过,他看一眼恨不得打死我。”
吴缺缺真是哭笑不得,因为她表哥一大早遭受了无妄之灾。
不过,这都过了一晚上了,舅舅还在生气呢?
表哥百忙之中掀起眼皮看了吴缺缺一眼:“你昨天又是吃错什么药了,莫名其妙?”
“我跟舅舅说,我以后要跟顾知薇过一辈子。”
表哥笑了一声:“一家人不过一辈子,你还想中途断绝关系不成。”
“我在跟顾知薇拍拖。”
“啊?”表哥惊呼一声,旋即了然的点头:“我说呢,原来是薇薇谈恋爱了,估计是想到以后要嫁女儿舍不得,结果把气全撒我身上。”
吴缺缺还以为他听清楚了:“我去看看舅舅,火给你留着。”
她换好鞋子,推门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表哥惊恐的问:“你刚说,谁在跟薇薇谈恋爱?”
“我。”说完,吴缺缺重重的把门推上。
里面隐约传来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
楼下小区外有一条长长的河,贯穿整个小区南北,河岸边上是一条笔直延伸到东西两边大马路的宽绿道。
天气阴沉,室外沿河湿冷更重,整条绿道上,就舅舅一个人,穿一身深色,看上去并没那么保暖。
小时候觉得舅舅特别高大威猛,现在,看着他远远的走在路尽头,背影缩成了视觉中的一小点。
吴缺缺本想等他掉头过来,谁知道他转弯往大马路上去了。
“缺缺,这大冷的天,你站在这外面干什么?”
吴缺缺闻声回头,看到舅妈站在北门口,她旁边一辆绿色的士正准备掉头。
她朝舅妈走去,但是,顾知薇呢?
天色灰蒙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蒙蒙雨,细的像是弥漫在空气间的水雾,顾知薇在走过一段泥泞路后,踏上了通往半山腰墓地的青石台阶。
顾邵霖夫妇遗体在S市火化,骨灰却送回了两人的出生地安葬。
小县城沿袭千年土葬文化,讲究入土为安,火化是前些年才逐渐依规兴起的。
这片墓地初建不久,漫山的树都还形之单影的各自为政,稀疏空旷,阴风冷雨袭来毫无遮挡。
顾知薇驻足在泥泞路尽头,石阶最底层。
她特意穿了一身黑,脖子上却挂着一条红色围巾。
顾知薇随爸爸喜欢简单纯雅的穿衣风格,妈妈每次都要拿点最艳丽的小饰品来点缀,那点亮眼的色彩,往往会让顾知薇更加出彩。
吴柠的一双手能养花种树泼墨挥毫,唯独不擅长女孩子的精细手工活。这么简单的一条围巾,舅妈一个晚上熬点夜就能搞定,她花了整整一个带薪春节假才完工。
这是她编织过的唯一一件手工艺成品。
顾知薇缓步拾阶而上,手里拿着舅妈强行塞给她的黑色长柄伞,没有打开。她身上的黑和那一线红,成了这萧索苍凉天地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邵霖和吴柠的照片放在同一块墓碑上,照片中顾邵霖一如既往的温雅慈善,吴柠却将所有笑意都聚在眼睛里。
顾知薇跪在墓碑前,伸手把照片上的水雾抹干净。
“缺缺是缺缺,你是你。我和你爸爸还没死,轮不到你这么伟大无私奉献自己。”吴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顾知薇发火:“要转系,我打断你的腿。”
大二结束时,顾知薇修完整个大学所有学科,她想转系专攻心理学研究生。
吴柠知道后大发雷霆。
顾知薇的成绩一直都很优异,在生物研究领域,相当有天赋,如果不继续深造那就是半途而废,暴殄天物。
她转心理学的目的,顾邵霖和吴柠心知肚明。
吴柠摔门出去后,顾邵霖默默把她刚才摔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顾知薇想过去帮忙,被他躲开了。
“爸爸。”
顾邵霖抱着一摞书,有些艰难的直起腰来,他失望的看着顾知薇:“在你心里,我和你妈妈终究只是外人。”
顾知薇的眼泪滚烫烫的掉下来,开口却无从辩解:“不是。”
“你自己想想,你对缺缺还是一个正常姐姐对妹妹的感情嘛?从小她闹着你,向你提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你哪一样不是顺着她,纵着她。你因为她一句话,连大学都可以放弃。现在还要放弃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你是想将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全部报答在缺缺身上是吧?”
顾邵霖把书重重的按在书桌上,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为人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不会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处处委曲求全牺牲自己回报父母。我们待你和缺缺一点差别都没有。要说偏心,那你妈妈也是更偏向你。可在你心里,我们始终……”
“对不起。”顾知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她的胆怯懦弱,没有早点向父母坦白,自己对缺缺的感情。
让他们误以为,她对缺缺好,只是想偿还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以为,她总想着,要和他们和这个家恩情两清,互不亏欠。
“不是的,爸爸。”顾知薇的眼泪一滴滴掉在石碑底座上:“我对缺缺好,只是因为我爱她。”
“砰!”顾知薇身后传来雨伞打开的声音,有人站在她旁边,帮她撑起了那把黑色长伞。
……
除夕当天,一大早。
楚兮被一阵陌生的喧闹声吵醒,隔着房门,听不真切隐隐约约。
难得她没有暴跳如雷,心情反而莫名觉得很安宁。
放假回来后,她一直跟楚煜住在一起。
这是她自四岁以来,住过的最小的房子,四室两厅,囊括了楚煜和她的卧室,唐恕的儿童房,客房,餐厅,客厅。
她睡觉的房间是主卧,只有一个飘窗,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床尾沙发,一张梳妆台,旁边临窗手工打造了一个造型奇特、像树一样的书架。
以前,这些东西各自远远的分散在整栋别墅里,现在,它们被缩拢在了一堆,满满当当的堆在她小小的房间里。
最开始,楚兮有点不习惯,会觉得很拥挤,感觉转个身就要被撞到。
可当她每天早上醒来,一下床就能拿到衣服;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楚煜在厨房准备早餐,或在洗手间里洗漱,或在阳台上摆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她的心就会变得和她的房间一样,满满的,温暖又柔软。
楚兮下床,拉开房门,外面清脆的欢笑嘈杂声一蜂窝的全冲进她耳朵里,她新奇的朝声源走去。
客厅里至少有四五个和唐恕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在追逐嬉闹。
楚兮穿一身毛茸茸颜色甜美可爱的睡衣,她又有一头刚染成金色柔顺的大波浪卷发。
那群孩子中唯一的女孩,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雀跃的惊呼:“哇,芭比公主。”
所有孩子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顺着小女孩惊艳的目光,望向楚兮。
楚兮不喜欢小孩,天生如此。
所以,即便知道小女孩是真心喜欢她,她也没有从这种被喜欢中得到满足。
要是吴缺缺那蠢货能这样看她一眼,或许,她还愿意顺着对方的期盼,扮演一个合格的“芭比公主。”
凡是不能取悦她的喜欢,楚兮一概不收。
小孩最敏感,大人喜不喜欢自己,看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刚才还轻松愉悦的氛围,顿时变得沉默压抑。
“小姑姑。”唐恕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恭敬而小心翼翼。
楚兮这才发现,唐恕是所有小孩中最瘦小的一个。
虽然比刚接回来那会要好很多,可和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孩站在一起,他依旧显得那么的营养不良。
楚兮看了他一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没完全放开,至少,没有拘谨到畏首畏尾。
“你们玩吧。”
楚兮一走,客厅的空气被解了冻似得,迅速回温。
楚煜拿着手机从房间出来,他原本是陪着孩子们一起玩的,进屋接了个商务电话,一开门正好看到楚兮:“你醒啦。”
楚兮闭着眼睛扭了扭脖子,脑袋直接撞在楚煜胸前,懒洋洋的:“嗯。客厅里那些孩子什么情况啊!”
楚煜:“他们都是我邀请回来陪小恕玩的小朋友。他从之前的学校离开,在这里的时间又不够长,还没交到新朋友。我平时又忙,太少时间陪他,怕他太孤单。”
楚兮仰着脑袋:“你从哪里拐来这么多小朋友?”
楚煜笑起来:“我哪有这么大能耐。是阿越卖了好多面子,才从她朋友和小区邻居那里,在今天邀请来这么多小朋友。等吃完中饭,就要送他们回去陪家人过除夕吃年夜饭。”
“哦!”楚兮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胡维哥哥也会过来和我们一起跨年,吃年夜饭是吧。”
楚煜:“他已经来了,阿越和他一起去超市买菜去了。他和我们一起吃中饭,晚上他要值通宵夜班。”
楚兮惊讶:“过年还要值班?”
“他们不值班,我们怎么安心过年。”顿了顿,楚煜正色下来,看着楚兮:“今年的年夜饭,我想提前到中午。”
自从采妮阿姨病逝后,他们兄妹俩对这些节假日能躲过就躲过。
要不是因为春节在国民心中太重要,全国总动员氛围太浓烈,阿越非要凑热闹每年都折腾,楚兮根本不在乎什么除夕年夜饭新年快乐。
楚煜今年突然这么重视,还特意跟她强调,要把年夜饭提前到中午。
这样看来,胡维哥哥不是普通朋友了。
楚兮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心照不宣的看着楚煜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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