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在门诊大楼前的广场上碰到了顾知薇，两人刚好各自把车停好。
顾知薇的车停得远些，楚煜站在原地等她。
顾知薇：“今天怎么过来了！”上次大家一起去海边徒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楚煜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又日夜忙着工作，很少再来医院。
“四月中旬，市政府联合学校跟环保公司，要举办一场环保高峰论坛。”楚煜递了张红色卡片过来：“楚兮弄了张邀请函给缺缺，她可能要代表公司去参加。”
“让缺缺去参加，合适吗？”顾知薇接过：“这种高峰论坛，企业参加，多是为推销公司的技术和产品，派出去的人起码得是个专业人士。缺缺对这块根本不懂啊。”
楚煜笑了一下：“这次论坛安排在学校，企业的目的当然是，出售自己的产品和技术。但政府的目的，还是向学生和市民宣传环保意识。”
两人一同跨上台阶，从门诊大楼穿过走廊，直径到住院部。
楚煜：“缺缺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只要她继续保持现在这种宁静平和的心态，之前身体各器官尤其是心脏，受到的损伤，就会慢慢康复。
她的伤积累的太久太多，一朝崩溃，想重新治愈，得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来。
楚煜晚上要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只是顺路过来送邀请卡，和缺缺见过面后，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顾知薇追了出来：“上次在学校见到唐恕，他情绪好像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每次都是阿越去接他，同学们说了几句闲话。”
顾知薇还在那学校继续她的研究，楚煜想给唐恕一个过渡期，就把他送到了那所学校。
“我知道了，谢谢。”楚煜点头致谢，对唐恕心有歉意。
他一心想忙着公司的事情，想尽快处理好后，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却忽视了唐恕。
下楼，上车后，楚煜给胡维打了电话。
无论何时何地，胡维都会接他的电话。但从胡警官的开场白，楚煜已经摸索出一套规律。
“在忙。”那就说明，他在开会，或者正在处理案子。楚煜会挂断电话，等他忙完后再打回来。
“你说。”说明，他正在思考，但有空跟你说话。
“嗯。”说明他在办公室里坐着，旁边有别的同事。
要是一接通电话，胡警官就满嘴跑火车，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呆着。
电话接通。
“你说。”胡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他已经连轴上班二十四小时了。
楚煜在想要不要再为这事打扰他。
胡维见楚煜没反应，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线索，去外面透透气，醒醒脑。
胡维：“说吧，说吧，正好我醒醒脑。”
楚煜：“胡警官觉得，对小孩子来说，是帅爸爸有面子些，还是警察爸爸有面子些。”
胡维：“帅警察爸爸可能更有面子些。”
楚煜笑起来。
胡维：“是小恕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楚煜：“倒不是被欺负。”
胡维听出了楚煜的迟疑：“知道了，以后我去接他。”
……
顾知薇拿着邀请函去了科研小筑。
她迟疑着要不要让缺缺去参加高峰论坛，并不是担心她是非专业人士，而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程宸办公室。
“薇薇来啦。”
“袁博士。”
办公室里除程宸外，还有另外三位科研人员：中年微胖地中海博士、瘦高英俊金丝眼眶博士、还有性感尤物漂亮姐姐博士。
程宸能记住各种复杂的化学名称，偏偏记不住简单的两三个字的人名，他给办公室里每位同事，都取了一个形象贴切的专属称呼。
和顾知薇说话的是地中海博士，其他两位不在。
她来得次数多了，大家也都彼此熟悉。
袁博士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西装：“已经在实验室泡了一整天了，等会出来，记得叫他吃饭，要不然又会忘记。”
他们四人的研究领域各不同，又都是醉心学术钻研的人，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和氛围，要比外面的单纯轻松的多。
程宸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精力最旺，也是最痴迷工作的一位，大家平时对他多有照拂。
顾知薇：“好的，我知道了。”
“那你在这里等会，我先回去了。”
“拜拜。”
十五分钟后，程宸一脚将办公室的门从外踹开，动静大的把顾知薇吓了一跳：“你不怕楚兮要你赔钱啊？”
程宸看到是顾知薇，高兴的更猖狂得意：“我高兴啊，你猜我在活化石身上发现了什么？”
顾知薇泰山崩于前都镇定淡然的眸子里瞬间活跃了起来，她知道肯定是好消息，心跳不由的快了一个节拍。
程宸激动地不等她追问：“性质类似于抗体的物质。”
顾知薇下意识的向他走近了一步：“你是说，她自身产生了对抗‘毒瘾’的物质？”
程宸连忙摇头摆手，非常谦逊的说：“不不，还没到那种程度，到那种程度那还了得。我是说，她每次在控制自身的欲望时，体内会产生一种未知的物质在帮她。目前来说，那物质的力量和她的欲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有点蚍蜉撼树的感觉。”
“可是，你看。”程宸举起手里的一张黑底彩色线形图：“它每次都在递增，虽然递增的速度很缓慢，可它始终在变化啊。”
在顾知薇还未上初中接触生物前，吴柠偶尔会带她参加一些有趣的活动。
其中有一场关于“免疫”的讲座，顾知薇印象尤为深刻。
讲师是位退休的老教授，那堂课他讲得妙趣横生，深刻动人。
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群小战士，它们时刻警惕预防着外敌入侵。一旦发现敌军，就会立即启动防御措施，各尽所职又相互配合，共同围剿歼灭敌人，维护身体健康和平。
这群小战士被统称为“白细胞”。
它们分别是中性粒细胞战士、嗜酸性细胞战士、嗜碱性细胞战士、淋巴细胞战士、单核细胞战士。
当病菌入侵人体后，它们会通过变形从毛细血管中，穿透血管壁，聚集到病菌入侵点。
中性粒战士，有很强的吞噬功能，它不仅可以把细菌吃进去，还能完全分解消化掉。
虽然，嗜碱粒战士和嗜酸粒战士，没有中性粒战士那么强的战斗力，但也不能小瞧了它们。
嗜碱粒战士能释放一种物质，可以帮助清理道路，好让战斗力强的战士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战场。
而嗜酸粒战士能减轻战场（战场即人的身体，有战争必会有损伤）的损害程度。
单核战士相当于游戏中的大招，需要冷却时间，但它拥有更强的吞噬能力，可以剿灭更多更大的病菌。
淋巴战士相当记录研究者，它会把这次对抗过的敌人的信息，记录保存下来，并研究出专门的对抗武器，等下次同样的敌人再入侵时。
就会被更快速的消灭掉。
小小的顾知薇听得热血沸腾，她被深深吸引沉醉其中。
吴柠告诉她：“每一天，甚至是每分每秒，你的身体都在准备着为你，或者正在为你战斗。”
它们为了让你更好的活着，奋力抵抗着外来的，甚至是与生俱来的“异物”。
顾知薇喜极而泣，眼睛里闪着光：“缺缺怎么这么厉害啊！”
“我不会看错人的，她是活化石，必须这么厉害。”程宸将线形图放好，肚子叫了一声，胃部的绞痛让他从狂喜中清醒了一点：“我去，好饿啊，你是来找我的嘛？”
“哦，对。”顾知薇扬了一下手里的邀请函：“我想问问，以缺缺的状况，可不可以代表公司出席演讲活动。”
“走吧，先去吃饭。”程宸脱下白外套，拿起手机：“只要她不会过分紧张，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顾知薇走在后面，顺手带上了门：“她心理素质一直不错，不至于怯场。”
程宸：“那就行了。现在只要确保她不要大喜大悲尤其是大怒。其他像轻微，很轻微的那种紧张、担忧、甚至是害怕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顾知薇点头：“我明白。”
一想到饿，身体里的饥饿感被全面激活，程宸加快了脚步和语速：“你去问问刘医生，她心脏目前恢复的怎么样了，五脏六腑伤得最重的是心脏，胃倒是没什么问题，比一般亚健康的人，还要健康。”
顾知薇笑起来，再难过缺缺都是要吃饭的人。
她没跟着一起去食堂，转弯回了住院部。
吴缺缺趴在床上，信纸垫在书本上，旁边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情书一百条经典语录。
：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浮沉在我心里，你的笑容、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我所有的记忆……
吴缺缺抄不下去了，甩手丢掉，重新抓起一张新信纸。
滑动手机屏幕，另外找了一个条：
世界上只有一个名字，使我这样牵肠挂肚，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
“什么鬼！”吴缺缺又浪费了一张价值不菲的信纸。
她想重新跟顾知薇表白，想为她手写一封——看完有初恋般怦然心动的——情书。
可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忙着到处招惹是非，花季少女懵懂悸动的小心思，不知道有没有光顾过她，不过，即便有，也应该被她忽略在某个角落，早就晾死了。
总之，她搜肠刮肚，脂肪刮掉三层，也没写出一封完整的，让人看完有初恋感觉的情书来。
到网上搜，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吴缺缺挫败的把脸埋进被子里。
早知道，上学那会就应该跟同桌好好学着写情书。她曾经有过一个，每周五天课，有四天是在给不同女孩子写情书的男同桌。
情书贵在真情实感，吴缺缺决定放弃那些花里胡哨的铺垫。
她重振旗鼓，重拾信心：
我是独自跋涉在荆棘林里的旅人。
浑身沾满了带毒的刺。
无人敢靠近。
“不对，不是这样形的容。”吴缺缺四肢残废的瘫在床上，哀嚎：“怎么这么难啊。”
“什么这么难？”顾知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今天心情很好，从声音里听出来了。
她走到床边，顺手捡起一张，还没来得及看清纸上的内容，被猛地弹起来的吴缺缺一把抢了过去。
她一边扒拉着满床的信纸，一边说：别看，别看，这都是没写好的。”
纸从顾知薇手中抽走时，指间有种磨砂感，她撮了撮手指，上面闪闪发光：“纸上有什么啊！”
吴缺缺把所有半成品，一股脑儿的全塞进枕头底下。
回头冲顾知笑着眨了一下眼睛：“金子。我特意买了边沿花纹烫金的信纸，来给你写情书。”
顾知薇笑起来，她都受宠若惊了，一个八百字作文，一个周末两天都写不完的人，居然要给她写情书。
“我真的无比期待。”缺缺既然不愿意给她看残次品，那就耐心等她写好。
顾知薇站在床边，耐心细致的把吴缺缺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又仔细端详了她的脸，每天都要观察她的精神状态。
今天似乎有些焦躁，不过整体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顾知薇在吴缺缺额头上吻了一下，顺着她的鼻尖，一路吻到唇上。
吴缺缺的治疗过程是场漫长的拉锯战，她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精神方面程宸一直在密切关注，身体方面刘医生也在悉心照料。
顾知薇不可能每天陪着她什么事情都不做，时间一久，不可避免的，她的重心就会转移到自己的工作上去。
平时，除了定期去向程宸和刘医生了解缺缺的身体状况。
回到这间病房，她都是先仔细观察吴缺缺的精神样貌，再问问缺缺今天的心情如何。
之后，就会去换衣服，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吴缺缺跪在床上抱紧了顾知薇，每天能在旁边看着她专注的工作，吴缺缺已经很满足。
可她更喜欢和顾知薇腻歪在一起：“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顾知薇靠的很近，两人呼吸相撞：“因为我缺缺真的很棒。”
虽然不明白自己哪里棒了，但被顾知薇这么一称赞，吴缺缺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内心毫无羞耻感的雀跃起来。
受到了顾知薇的鼓舞，吴缺缺对自己对将来更加的有底气。
她看着顾知薇：“顾知薇，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有人当着我的面，向你表白，我都不会生气。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吴缺缺是圆圆的杏眼，眼眸要比一般人更纯粹黑亮些。
她近视，又常年在自我对抗，瞳孔好像永远没办法，聚集全部的精气神投射在某一点上，总有什么在瓜分她的精力。这让她看上去，对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
而此刻，她强行收拢了眼中那些无意识外放的精气神，全部注视在顾知薇眼眸中，赤城，坚毅，笃定：“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变成让你担惊受怕的怪物。”
顾知薇动容的抱紧了吴缺缺：“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爱的人，是与恶魔斗，而往来不败的强者。
吴缺缺能清晰的感受到顾知薇激动的心跳声，这就是她要守住的东西，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这个是什么？”吴缺缺余光里看到了顾知薇掉在床上的邀请函。
顾知薇松开她：“公司想派你去参加一个环保宣传的论坛。主要向学生和市民宣传环保意识。”
“程宸说，你目前的状态还不错，如果能参加的话，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顾知薇问：“你想参加嘛？”
吴缺缺偏了一下脑袋：“参加的话有什么奖励嘛！”
说到奖励，顾知薇还真有一个。
她想让缺缺对痛感有一定的认知，但不能每次，都跟她引流管的事。
她记得，上次……
吴缺缺差点把她吻窒息的那次，她把她的嘴唇内侧咬出了血，缺缺是有感觉到的。
顾知薇的手按在吴缺缺下巴上，轻轻摩挲：“上次我把你的唇咬出了血，缺缺是不是有感觉到痛。”
初试巫山云雨的那次。
“我忘记了，要不然你现场实践一下。”说完，吴缺缺突然低头，咬住了顾知薇的手指，牙齿轻轻的在上面磨蹭。
顾知薇偏头咬住了吴缺缺的耳垂，吴缺缺受不住的哼了声，松开了嘴。
“知道我今天下班后，跑了多少地方吗！回来还没冲凉没洗手，什么都往嘴里乱咬。”顾知薇不轻不重的在吴缺缺手背上打了一下，把她抱下了床：“下来，带你去漱口。”
“我不要。”吴缺缺有点败兴，挂在她身上不愿意下来。
“除非。”她的手轻佻的从顾知薇耳后根，游走到脖颈间，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今天陪我一起冲凉。”
她不管，反正今天是顾知薇先撩拨她的，自从上次发烧后，她就一直被禁“荤腥”。
顾知薇的血压一路飙升：“你乖，我这几天不方便。”
吴缺缺心里实实在在落了空。
她从顾知薇身上滑下来，故作不解的看着她：“只是冲凉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顾知薇的言外之意，一本正经的皱起了眉：“你想什么呢？”
顾知薇：“……”
“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家里或酒店，一起冲凉就是一起冲凉啊，还能……”吴缺缺：“哎哎，你不是不方便嘛，你推我进浴室干嘛……”
顾知薇：“收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