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芩在心中默念着陆亭淮的名字。
惠渊宸在这时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您别跟他计较,他那人一根筋,只知道学习和养石头,我代他向您道歉。”
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养石头?”
“对啊,他收集了一大堆石头当做宝贝似的供着,按时按点地浇水沐浴,还带着它们晒太阳!”
这是把石头当做宠物来养了啊!
“真是个怪人。”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她将裙摆上的墨水洗干净之后,攥干水分站起了身。
她掂了掂手中滑溜溜的皂角,赞赏道:“这皂角挺好用的。”
“您要是喜欢就送给您吧!”惠渊宸递来了皂角盒子。
她将皂角放进了盒子里,转身朝教室走去。
惠渊宸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刚一走到教室门口,便看见夫子正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们。
惠渊宸立即作了一个揖:“夫子好。”
“赶紧回去自己的座位。”
他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闻人芩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夫子:“那我呢?”
岑夫子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开口问道:“你是尚徽公主?”
她点了点头。
讲台下的学生们立马将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教室里一时间骚乱了起来。
“原来她就是尚徽公主?我在一百年前见过她,那时她还没有讲台高呢!现在都这么漂亮了!”
“她也太可怕了吧,上学居然带了一只那么大的甲虫!”
“听说她十分嚣张跋扈,我可不想和她坐在一起。”
这些议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闻人芩听得一清二楚。
她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岑夫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上学。教室里还有不少空位,你看你想坐在哪里?”
她扫视着台下的众人,目光所到之处大家纷纷缩起了脖子,只有惠渊宸积极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无比自然地略过了惠渊宸,将目光落在了陆亭淮身上。
此刻的他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写着字,完全不受外界环境的打扰。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坏笑,扭头看向了岑夫子:“我要坐在那里!”
她伸手指向了陆亭淮身边的空位。
一脸期待的惠渊宸立马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岑夫子点了点头,吩咐道:“柜子里有新课本,你拿了之后回座位吧。”
闻人芩拿了课本,走到了陆亭淮身边。
她“咚”的一声将书包砸在了课桌上,陆亭淮手中的笔一颤,一个好字就这样写毁了。
他惊讶地抬起了头,看清是她之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上课啊,”她不怀好意地歪头一笑,“同桌你好呀!”
“谁要和你做同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当然是你。”
闻人芩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优哉游哉坐在了座位上。
她故作好奇地凑到了他身边,胡乱翻着他的课本:“夫子讲到哪一页了?”
他一把按住自己的课本,朝正在讲课的岑夫子喊道:“夫子,我有事禀告。”
“有事下课再说。”岑夫子无情地拒绝了他。
闻人芩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陆亭淮转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告诉了她课本页码,不耐地命令道:“你离我远点。”
“行,谢谢我的同桌。”
她坏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课本。
陆亭淮做事总是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能够有多认真。
“陆亭淮,夫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
“陆亭淮,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哪三个字呀?”
“陆亭淮,听说你是大将军陆题安的儿子,你父亲大人肯定很严厉吧,他有打过你吗?”
“陆亭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欢迎我这个新同桌吗?”
……
一节课下来,陆亭淮的脸都白了,他满脑子都是闻人芩的“魔音”。
待到下课钟声一响,他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气冲冲地看向了她:“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她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被气得无话可说,将衣袖一拂,扭头离开了教室。
他要去找岑夫子换座位,再和她坐在一起,他会被她吵死的!
闻人芩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托着腮帮子发呆起来。
她无聊地扫视着教室里的一切,视线突然停在了陆亭淮课桌上的一叠纸上。
纸是摊开的,她只瞥了一眼便看清了上面的字。
陆亭淮的字写得整齐有力,比她的字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他将给石头沐浴、散步、晒太阳等活动一一记在纸上,就像在制作工作报告似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纸上的最后一句话——“丁丑年五月十八日,小黑因甲壳虫碰撞而亡,享年二十六岁。”
闻人芩的脸颊一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了。
大柿子是她的宝贝宠物,她明白宠物受伤甚至死亡的痛苦。虽然陆亭淮的宠物是没有生命的石头,但这种痛苦是相通的。
算了算了,等他回来向他道歉吧。
她等了没一会儿,陆亭淮便回来了。
见他气鼓鼓地坐回了座位,她不禁笑问道:“怎么样?夫子同意换座位吗?”
这个问题让他更加气愤了。
他来到夫子的书房,提出了换座位的申请,可夫子却毫无理由地拒绝了他。
不就是因为她是公主么?仗着公主身份横行霸道!
陆亭淮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她,将头一扭,用后脑勺对着她。
闻人芩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放软了声音向他道歉:
“石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没有管好大柿子,所以撞坏了你的石头。”
此话一出,陆亭淮立即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了她。
她居然会向他道歉?
见她真诚地望着自己,他心中的气愤也消了大半。
她好歹是个公主,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他没必要和她置气。
他咳嗽了一声,别扭地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道歉。”
她笑着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吗?”
“你确定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没有。”
“那好吧。”
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收起了遗憾的表情,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笑得十分灿烂:“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你好,我是尚徽公主闻人芩。”
他瞧着她的动作,犹豫了几秒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好,我叫陆亭……”
可话还未说完,他便发觉手上的触感不对劲。
她的手温温的水水的,甚至黏糊糊的……
他顿时变了脸色,像是触电似的甩开了她的手。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上沾满了浅绿色的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他惊疑地大叫道。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东西?”她眨眼笑着,眼中全是狡黠的光。
她拿出手帕擦着自己的手,一边擦拭一边问道:
“该道歉的只有我吗?你不用向我道歉吗?你本来接住了我,却将我摔在了桌子上,我的衣服还因此沾上了墨水,你难道不应该向我道歉吗?”
陆亭淮的火气“噌”的一下冒了出来,亏他刚刚还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公主!
他无比嫌弃地望着手上黏糊糊的液体,再一次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人芩做了一个擤鼻涕的手势,慢悠悠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最近感冒了。”
陆亭淮的脸色顿时青了,他忍住从喉咙里泛起来的恶心,忙不迭地冲出了教室。
见他仓皇逃跑的模样,闻人芩顿时发出了一声爆笑。
她拿出了抽屉里的皂角,满意地拍了拍它:“你干得真不错!”
继而她将自己的东西收好,拎着书包站起了身。
陆亭淮不想和她坐在一起,她也不想啊!
她环视了一圈教室,最终走到了惠渊宸面前。
惠渊宸见她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谄媚地笑问道:“公主找我何事?”
“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当然可以!”他起身将她扶到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得越发谄媚了,“您能坐在我旁边,我可是蓬荜生辉、无上光荣啊!”
“蓬荜生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闻人芩眼角一抽,看来这个惠渊宸学习不咋地,以后她想抄作业怎么办?
唉算了!作业的事情还是以后再想吧。
她摆了摆手,安然地坐在了惠渊宸身边。
她拿出了一本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教室的大门。
过了好久,她终于等来了陆亭淮。
陆亭淮闷闷地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他举着一只湿漉漉的手,这只手想必被他洗了很多遍,手心都发白了。
见他这个模样,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亭淮发现她坐在惠渊宸身边,立马明白她主动调换了座位。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也不去看她了。
闻人芩经过这么一闹腾,不禁有些累,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听了几节课。
待她休息好了,她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颗桃子,举到了惠渊宸面前:“你能帮我洗个桃子吗?”
他连忙接过了桃子,跑出教室洗干净了它,又忙不迭地跑了回来。
闻人芩满意地接过了水灵灵的桃子,把它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到了他面前。
“你吃桃子吗?”她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