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亭淮的疑问,刚刚苏醒的少女连忙回答道:“我是程府的丫鬟,我叫泸岚。”
他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院子中央的大树。
这是一棵极其普通的大树,若不是刚刚见识到了它缠人的树藤,他完全不会觉察到它有什么异常。
他围着这棵大树细细观察起来。
泸岚连忙提醒道:“公子小心,离它远些,不然会被它缠住吃掉的。”
闻人芩吓了一跳:“这棵树也会吃人?!”
陆亭淮看向了泸岚,沉声问道:“这棵树是谁种的?种了多久?”
“这是我们老爷在五百年前种下的,他说这棵树叫驳骨树,能够为程家带来好运。
“这棵树在前四百多年生长得十分缓慢,连一米都不到,但五十年前它吞了一个丫鬟,便开始疯长,仅仅五十年便长高了三米多。”
听完她的话,陆亭淮陷入了沉默。
驳骨树?他还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他皱眉追问道:“这棵树会结果吗?”
泸岚点了点头:“在这五十年内它一共结了四颗果子,果子很漂亮,就像一颗颗红色宝石。”
“果子呢?”
“都被老爷收起来了,我也不清楚下落。”
看来真相已经快解开了。
这驳骨树的果子也会吃人,被程世裴当做玛瑙贱卖给了珠宝店老板。
闻人芩叉腰看向了院子中央的驳骨树,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气。
这树真是胆大包天,不仅自己吃人,甚至连结出的果实也会吃人!
她从口袋里亮出了几枚飞镖,将它们投向了驳骨树。
锋利的飞镖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圈儿,狠狠刺入了树皮。
红色的汁液缓缓流出,没一会儿便将这些飞镖腐蚀融化了。
她更加气愤,忿忿地大喊道:“我还不信治不了你,等会儿我就派人将你砍了!”
一听此话,泸岚顿时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不能砍了它!”
“为何不能?”
“我们也曾尝试过砍掉它,可只要有人靠近,它便会伸出树藤将人拖入树里吃掉。”
闻人芩托腮思考了一秒,换了个思路:“那就不砍了,直接一把火烧掉。”
“这个方法我们也试过,它根本烧不死。”
“那……”她转身看向了陆亭淮,试探地询问道,“你能用鞭子将它抽死吗?”
陆亭淮顿时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她摸了摸鼻子,再次看向了泸岚:“真的没有办法除掉它吗?”
泸岚沮丧地点了点头:“所有办法都想过了,它不仅没死,反而长得越来越好。”
闻人芩一时沉默了起来。
陆亭淮思考了几分钟,方才说道:
“先派人将这个院子封锁,阻止它继续吃人,我去讯金阁寻找这种树的信息,然后再想办法除掉它。”
讯金阁是泓豫国最大的信息汇集中心。
闻人芩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她环视了一圈院子,对泸岚问道:“这里除了你和程世裴,还有其他人居住吗?”
泸岚摇了摇头:“自从老爷去世后,大家都离开了程府。”
她顿时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那你怎么不离开?”
泸岚的脸颊一红,连忙低下了头:“我担心少爷,所以没有离开。”
“这程府不能住人了,你先去我府上住着吧。”
“那我家公子怎么办?”
“当然是将他从赌坊里揪出来,暴打一顿,然后让他重新做人!”
--
人声鼎沸的赌坊里,一个青年正趴在赌桌上死死盯着骰盅。
他本来生得十分清秀,但如今的脸却凹陷得厉害,眼下一片乌青。
一个黄衣少女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在他耳边问道:“你是程世裴吗?”
青年满眼只有桌面上摇动的骰盅,压根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不禁提高了音量,大声问道:“你是程世裴吗?!”
青年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程世裴。”
“不是。”
他干脆利落地否定了她,将注意力再次移到了赌桌上。
一旁围观的男女们纷纷笑了起来:“程世裴你把脑子也输光了么?怎么连你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世裴瞪了他们一眼,烦躁地喊道:“都看我做什么?马上就要开了,你们还是赶紧看好自己的钱吧!”
闻人芩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他如此年轻,还曾考到了殿考第三名,本来有大好前途,怎么就沉迷赌博了?
她抓起他的胳膊,将他往外面扯。
程世裴顿时挣扎起来,可他身形瘦弱,加之赌了几天几夜都没有闭眼,因此并没有挣开闻人芩的钳制。
他顿时急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叫道:“你是谁?你赶紧放开我!”
闻人芩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十分凶狠地训斥道:“你还想赌?你就差没把自己输给赌场了!你这个败家东西!”
她将他扯出了赌坊,外面的街道比赌坊里安静多了,阳光十分灿烂。
但这阳光对程世裴来说却十分刺眼,他难受地将衣袖遮在了眼前。阳光照在他的下半边脸上,照亮了他乌青的脸色。
闻人芩随手在小摊上拿起了一面镜子,举到了他面前,厉声训道:
“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再赌下去,你就要死在赌坊里了!”
程世裴一把挥开了镜子,大吼:“你到底是谁?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赌了你家的钱?”
她将胳膊一抱,扬起了下巴,傲气地说道:“我是尚徽公主。”
他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若你是公主,那我就是天皇老子!”
她顿时语塞,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程世裴不想再与她纠缠,转身往赌坊里走。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正沉着脸色站在他面前,将他的胳膊捏得生疼。
他顿时暴跳如雷,烦躁地发问:“你又是谁?!”
陆亭淮压根不理会他,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大街上拖去。
他的力气十分之大,程世裴根本挣脱不了。
闻人芩连忙跟了上来,对程世裴做了一个鬼脸。
两人将程世裴拖回了公主府,来到公主府后的程世裴这才真正相信了她是尚徽公主。
他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被带回公主府的泸岚见了自家公子,连忙跑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子骨瘦如柴,肩胛骨十分突出。
她顿时心疼得哭了出来,喃喃问道:“公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程世裴却将她一把推开了:“这是公主府,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泸岚顿时止了哭泣,委屈而胆怯地看着他。
闻人芩看见这一幕,顿时心疼起泸岚。她挥了挥手,命人将泸岚带出了房间。
房门刚一关上,程世裴便跪在闻人芩面前,忙不迭地求饶:
“公主殿下,我只是好赌,但我从未做过坏事,请您饶我小命。”
她托着下巴不耐地瞧了他一眼:“我何时说过要你小命了?”
“那公主找我是为何事?”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您问吧,我一定如实道来。”
“第一,你可知你府上那棵驳骨树会吃人?”
程世裴点了点头,哭丧地回答道:“这个我知道的,我爹爹想了许多法子除掉它,可都没成功。”
“好,那第二个问题,你可知你贱卖给珠宝店老板的红玛瑙是这棵树的果实?”
一听此话,他顿时愣住了,十分惊讶地问道:“那红玛瑙是驳骨树的果实?!”
闻人芩挑了挑眉毛,俯下身凶巴巴地威胁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若是有一丝弄虚作假,我就扭了你的脑袋!”
他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
“我这些年一直混迹于赌坊,很少回家,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玛瑙是驳骨树的果实!我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将它卖出去!”
闻人芩抱着胳膊审视他,见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决定姑且相信他的话。
“第三个问题,你可知驳骨树种子的来历?”
“我记得我父亲说过,这种子是一个游商赠送的,说是能够保佑我家平安昌盛。”
闻人芩轻嗤了一声:“你不去赌博,好好立业,也能让你家平安昌盛。”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站在一旁的陆亭淮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那游商姓甚名谁么?”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我父亲并没有跟我提及此事。”
这下好了,他父亲都去世三个月了,谁也不知道驳骨树的来源了。
陆亭淮紧锁眉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前去讯金阁查询清楚驳骨树的信息。”
闻人芩点了点头,背着手跑到了他面前,笑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眼角一抽,绷着脸说道:“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凑热闹。”
“进入讯金阁需要申请,你觉得没有我,你需要申请多少天呢?”
他顿时沉默了起来,最终抿了抿唇角,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勾唇一笑,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今晚我便去申请,估计明天申请就能通过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陆亭淮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打算打道回府。
临走之前,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程世裴,问道:“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程世裴立马抱住了闻人芩的腿,求饶道:“公主殿下,求您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闻人芩连忙跳开了,嫌弃地说道:“我没有想过处死你!”
“不如我将他带到禁司军,一来让他戒赌,二来给他一个营生。”陆亭淮提议道。
她的眼睛一亮,顿时笑了:“这个主意好!”
程世裴立马扑到了陆亭淮面前,十分激动地说道:“感谢公子的不杀之恩!”
陆亭淮摆了摆手,将他带离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