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白光圆盘上的光球位置,辕镜石在西泽海的一座岛上。
这座岛叫“沙裕岛”,岛上都是荒沙,几乎没有岛民。
若是天气晴朗,前往沙裕岛只需三天。
但第一天夜里,船上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就在夜深人静、海浪平息的时刻,海面上突然亮起了火光。值班的船员一看,发现这是求救信号。
几个船员准备了一条小船,奔向了这道求救信号。
片刻之后,船员从海面上救回了两个男人。
第二天早上,副船长将这两个男人带到了闻人芩面前。
闻人芩打量着这两人,其中一人大腹便便,衣着富贵,一看便是有钱人家。
另一人是个年轻的小厮,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
“你们是何人?遭遇了何事?”闻人芩问道。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十分恭敬地回答道:
“我叫东方忱,是一名海商,这次本是前往海国运货,可货船行驶到中途却突然着了大火……”
他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一旁的小厮连忙接过了他的话,继续说道:“许多船员都死在了大火里,后来船沉了,我们坐着小木筏在海上飘荡了五天。”
主仆两人靠着随身携带的少许淡水和食物,坚持了五天。
若没有这些淡水和食物,他们可能早就死路一条了。
闻人芩听完这些话,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
“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们平平安安送回岸上。”
一主一仆跪在了地上,连声道谢。
陆亭淮坐在角落的椅子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一切,一直沉默着。
待到两人退下,他这才看向了闻人芩,开口问道:“你不就怕这两人是海盗?”
在海上,海盗团伙派一两人上船踩点,在夜里里应外合抢劫钱财,这种事并不少见。
“哪里的海盗这么大的胆子,敢盯上皇家的航船?”
他一笑:“亡命之徒有何不敢?”
她托起下巴,思索了几秒方才说道:“那就派几人时刻看守他们,一有异常行为,就把他们扔进海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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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淮很少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海航,有些晕船。
夜里,他睡不着又难受,便去了甲板上看夜景。
他躺在躺椅上,海面上的夜空一览无遗。
墨色的夜空里洒满了繁星,星光倒映在海面上,航船仿若行驶在银河之中。
微凉的海风不断徐来,吹拂着他的衣角。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夜空,星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跳跃。
安静的甲板上,突然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不急不缓,优哉游哉地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睫微微一颤,开口问道:“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藏在他身后的闻人芩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发现我了?”
她收回了隐身术,现出了真身。
她走到他身边,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陆亭淮从躺椅上坐起身,说道:“你坐这里吧。”
她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我知道你晕船不舒服,你躺着就行。”
他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躺了回去。
闻人芩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明明就使用了隐身术。”
“脚步声。”
“可我已经将脚步放得很轻了。”
“可我还是听见了。”
刚刚的脚步声又轻又缓,从楼梯口走到他这里一共响了十六下,说明来者不是男性,而是一个身材小巧的女人。
船上的女性只有闻人芩、静殷和三个厨娘。
静殷和厨娘们不会故意停在他身后不出声。
所以来者一定是闻人芩。
闻人芩听了他的分析,顿时发出了称赞:“你在这种难受的情况下,居然观察得如此细致!”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海风拂过,吹起了闻人芩耳边的碎发。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他问道。
“睡不着,”她眨了眨眼睛,“一想到我们即将找到辕镜石,我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你的精力倒是充沛。”
“我从小就精力充沛,过年守岁时,大家都熬得眼皮打架,只有我还拿着烟花满院子跑。”
他想象着这个画面,不禁笑了出来。
他的笑低缓轻柔,染着夜色与海风。一双漂亮的眼睛弯起,眼睫轻轻颤动着。
闻人芩弯起了嘴角,眼睛亮闪闪的。
“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呢?”
陆亭淮咳嗽了一声,收敛了笑意。
“你回去休息吧,海风吹久了,当心着凉。”他说道。
“我不回去。”她望着璀璨的星空,突然说道,“陆亭淮,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疑惑地看向她,问道:“什么故事?”
“我母亲大人给我讲的睡前故事,你听了就不晕船了。”
“那你讲吧。”
她托着下巴,眼中倒映着银河,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从前有一个猎人,他在山上遇见了一只老虎,老虎将他吃了,然后变成了他的模样。
“老虎顶着猎人的身份活了半辈子,后来他上山,遇见了一只年轻老虎。年轻老虎将他吃了,再次变成了他的模样。”
听着她讲的故事,陆亭淮轻轻皱起了眉头。
“猎人与老虎的故事不停地循环,不知情的人们以为猎人习得了长生不老之术,纷纷前来拜访,但都被老虎吃掉了。”
陆亭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你母亲讲给你的睡前故事?”
给自己女儿讲这样的睡前故事,真的妥当吗?就不担心女儿夜里做噩梦?
“我母亲大人还讲过更加有趣的故事呢!你要不要继续听?”
他连忙拒绝了她的好意,他才不想在梦中遇见一大堆吃人的老虎。
闻人芩幽幽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既然你不想听故事,那我就回去了。”
“回去吧,夜深了。”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她挥了挥手,离开了甲板。
陆亭淮突然发现,跟她聊了这么一会儿,他的晕船好了不少。
片刻之后,他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海上的夜彻底安静了下来,航船渐渐转了方向,朝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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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闻人芩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她从床上坐起身,还未清醒过来,静殷便冲进了房间里。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人在夜里改变了航线,我们的船驶离了航道!”
她打了一个哈欠:“那就再回到正确的航道呗。”
“公主殿下,我们回不去了!”
静殷这声大喊,让她顿时清醒了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进入了雾镜,出不去了!”
雾镜!
闻人芩听到这个词,立马变了脸色。
她在学堂里学过这个词,雾镜只出现于海面,就像一个黑洞,只进不出,能够吞噬一切。
没有人知道雾镜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他们居然进入了雾镜?!
她一骨碌下了床,推开了房间窗户。
窗外的海面全变成了白色,她定睛一看,发现这些白色居然是一层层的白云——船只正航行在云上!
她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闪动着粼粼波光。
海洋变成了天空,天空变成了海洋。
这就是雾镜吗?!
闻人芩从衣架上拉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身上,连忙冲出了房间。
她跑到了一楼甲板,这里已经汇集了许多人。
大家看见公主殿下出现,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停在了船长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航线已经预设好了,但在昨夜却突然被改变,我们的船便驶进了雾镜。”
“谁改了航道?”
“暂且还没有查出来。”
船长走到她面前,恭敬地呈上了一个物件。
她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张黄色灵符。
“我们在船舵上发现了这张灵符,灵符下了咒,操控船舵改变了航线。”
她细细打量着这张灵符,这是一张很常见的灵符,并没有特别之处。
她将灵符递给了陆亭淮和杜越之。
两人研究着这张符,最终都沉默地摇了摇头。
陆亭淮看向船长,开口问道:“你可知这张灵符是什么时候贴到船舵上的?”
船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我不太清楚。”
“那我告诉你,这张灵符是昨日晚饭之后才被贴到船舵上的。”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看向了他。
“昨日晚饭之后,我去驾驶舱找你,那时船舵上还没有这张灵符。”
“可昨日晚上除了我和副船长,就只有陆公子您一人进过驾驶舱。”
陆亭淮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沉声问道:“副船长呢?”
副船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他一下子跪在了陆亭淮面前,带着哭腔喊道:“陆大人,灵符真的不是我贴的!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船队的事情!”
他说得言之凿凿,无辜又惧怕。
陆亭淮打量了他一刻,将视线转到了闻人芩身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
闻人芩立马读懂了他的眼神,朝杜越之问道:“那两个海商呢?”
“他们还在房间里。”
“有人看管吗?”
“有,我安排了六人监管。”
“把他们俩带上来。”
没一会儿,东方忱和他的仆人便被押了过来。
仆人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紧张地瑟缩在自己主子身后。
闻人芩看向船长,问道:“船上的船员可都在这里?”
船长点了点头。
“那好,我的人也全都在这里。”
她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沉声命令道,“现在大家一一说明,昨日晚饭之后都干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走到众人面前,率先说道,“我第一个说吧。昨日晚饭之后,我和陆公子闲谈到深夜,继而回房休息,一直到今日早上才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