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厨娘本着不放弃、不抛弃的精神,一遍遍告诉自己锅里的蚯蚓就是大米,砧板上的石头就是蔬菜。
在无数遍洗脑之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碗蚯蚓炒石头。
饭菜上桌之后,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虽然知道这些蚯蚓石头就是蔬菜炒饭,但这卖相实在让人下不了筷子。
陆亭淮为了鼓励大家,主动夹起一根蚯蚓往嘴里送去。
闻人芩看傻了眼。
这可是她的身体!
不行!她不想吃蚯蚓!
她猛然扑到了陆亭淮面前,大喊:“你不能吃!”
她冲他挤眉弄眼,用眼神警告,若是他敢吃下这些蚯蚓石头,她就敢将两人灵魂互调的事情说出来!
陆亭淮瞥了她一眼,最终放下了筷子。
他将“炒饭”移到了她面前,说道:“既然我不能吃,那你吃吧。”
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不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
闻人芩瞪了他一眼,果断拒绝:“我不吃!”
她将头一偏,却看见了大家殷切的目光。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需要一位领导者出面稳定军心。
可闻人芩无论选择自己还是陆亭淮,肉体和灵魂总有一个会受到“伤害”。
她不禁朝杜越之和船长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船长端起饭碗,脸上露出了缅怀的表情。
“小时候我们家很穷,经常吃不上饭。我哥哥心疼我,总是将米饭留给我吃。
“那时候小,不懂事,三五口就将他让出来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留给他。
“我和我哥一样,从不浪费粮食,一粒米也不会浪费。”
闻人芩听完他的话,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作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从未经历过这种生活。
她难以想象,就在她面对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的时刻,还有人会吃不饱饭,会为了一碗饭而你谦我让。
当她真切地接触到了这一幕,她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触动。
就在这时,杜越之也端起了饭碗,开口说道:“我没有哥哥,小时候也没有吃不上饭,但我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我也不会浪费一粒粮食。”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举起了筷子。
唉算了!
这本就是作为公主应该履行的职责!
闻人芩一把拦住两人,无奈地投降了:“还是我来吧。”
她夹了一筷子蚯蚓,闭上眼睛将它往嘴里送。
她活了三百年,万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迫吃蚯蚓。
可就在蚯蚓即将被送入口中的这一瞬间,桌上所有的食物都消失了。
她咬了一口空气。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向了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食物去了哪里。
可就在此时,饭堂外传来了厨娘们的欢呼。
“各位兄弟们,食物变回来了!大米、面粉、菜肉都变回来了!我们不用吃蚯蚓了!”
听闻此话,大家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闻人芩放下筷子,大舒了一口气。
厨娘们一下子提起了干劲儿,做出了满满一桌美味佳肴。
大家吃得无比畅快,饭桌上渐渐回到了原来热闹的氛围。
吃完晚饭之后,闻人芩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陆亭淮走到她面前,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低声说道:“我有事找你。”
她大咧咧地问道:“什么事?”
大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朝两人投去了八卦的目光。
陆亭淮如芒在背,赶紧离开了饭堂。
闻人芩朝大家一笑,跟着他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闻人芩的房间里。
她坐在梳妆镜前,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少年,一边问道:“找我什么事?”
陆亭淮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问道:“晚上怎么办?”
“晚上好办啊,你在我的房间睡觉,我在你的房间睡觉。”
他抿了抿唇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上厕所和洗澡呢?”
闻人芩顿时沉默了。
这才是头等大事!
她微微低下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大腿根的位置。
她一瞬间红了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她努力压制翻腾的情绪,佯装镇定地问道:“闭着眼行不行?”
陆亭淮抿直了唇线,目光落在窗外的海面上。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耳廓有些红。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闻人芩有些不自在,她起身在梳妆台前踱步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若是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去问静殷。”
她来到衣柜前,将衣柜打开,里面挂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衣服。
她指着这些衣服,一一介绍道:
“这是中衣,这是薄衫,这是下裙,这里还有曲裾和襦裙。这件襦裙你穿的时候要多加注意,上面的网纱很容易被挂烂。”
陆亭淮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郁闷地嘀咕道:“穿个衣服都这么麻烦……”
“那你更要好好学了,不然明天早上静殷一过来,你就露馅了。”
她从衣柜里挑出了一件最简单的裙子,将腰带往自己腰上一缠。
“你瞧,这件裙子最容易穿了,你明日就穿这件吧。”
话音刚落,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静殷端着果盘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陆亭淮正拿着一条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和公主在房间里。”
她将果盘往门口的柜子上一放,扭头冲出了房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半晌之后,闻人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将裙子放回了衣柜里。
陆亭淮用手托住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连忙将门关上,安慰道:“若你觉得麻烦,或者不知道怎么穿,那就叫静殷帮你。”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还有发饰、妆容什么的,你都让静殷弄吧。”
交代完自己的情况,闻人芩最后问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早点休息,可能一觉醒来我们就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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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陆亭淮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来临了——他要上厕所、洗澡。
他站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
静殷正在准备洗漱的衣物,她回想到了傍晚看见的那一幕,好奇地问道:“陆公子当时是什么情况?他在试穿您的裙子吗?”
此话一出,陆亭淮顿时黑了脸。
“当然不是,他对裙子没兴趣!”
他接过了她手中的衣物,吩咐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
静殷只好退出了房间。
陆亭淮走进浴室,细细观察了一番浴室的布局。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闭上了眼睛。
他伸手解开了衣服的衣带,外衫滑落在了地上。
他紧紧绷着脸颊,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他摸索着裙子上的盘扣,一颗一颗解开了这些扣子。
裙子也落在了地上。
一双白皙纤细的双腿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表情严肃又认真,好像在做什么极其重大的任务。
他一鼓作气脱光了所有衣服。
裸.露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
他摸索着进入了浴桶里,将头埋在了热水里。
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胳膊,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胸前的皮肤,光滑而柔软。
他立即像是触电似的弹开了自己的手。
然后手指便撞到了浴桶上。
他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胡乱洗了个澡,解决了生理之急,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睡觉!”
他严肃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鼻尖却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这是从被子上传来的香味,和衣服上的香味一致。
夜深人静,这清香不断地往他的鼻腔里钻,通过鼻子渐渐进入他的心脏。
惹得他的心跳很乱。
陆亭淮那边慌乱狼狈,闻人芩这边也好不哪去。
她按照约定,在洗澡的时候紧闭双眼,可因为对浴室的布局不熟悉,膝盖狠狠磕上了洗漱架。
她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睁开眼睛朝膝盖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有力的腿,腿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还有许多疤痕。
这些疤痕有新有旧,安静地横亘在腿上。
闻人芩顿时被这些疤痕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忘了膝盖上的疼痛。
她伸手碰了碰腿上的疤痕,指腹传来了与皮肤的摩擦感。
这是很神奇的触感,这分明不是她的身体,她却能真真实实感受到手指的触碰。
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些疤痕曾经带来的疼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疤?
她微微颦眉,视线顺着小腿往上移,移到了膝盖,又移到了大腿,再渐渐往上……
她在干什么?!
在最后关头,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糟了糟了!
她不仅睁了眼睛,还看光了陆亭淮的腿!
她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不敢挪动。
良久之后,她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摸索着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后,她躺在陆亭淮的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整个床铺都笼罩着他的气息,他的气息很好闻,像是淡淡的草药香,她从未闻见过如此独特的气味。
她满脑子都是他腿上的伤疤。
最终她沉不住气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点了灯,借着灯火挽起了袖子。
手臂展露在灯火下,果不其然,他的手臂上也有不少疤痕。
其中多数疤痕都是鞭子留下的。
她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疤痕,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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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说?”
杜越之面色阴寒地睨着眼,东方忱跪在他面前,被绑得像只大闸蟹。
他对杜越之的审问置若罔闻,始终低着头,不时还发出挑衅的笑声。
“你们杀了我吧,我就是想死在雾镜里。”
杜越之冷嗤了一声,伸出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作为宫廷内禁军都督,他有诸多审问手段。
他缓缓加重脚上的力道,狠狠碾着东方忱的左手腕。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好好活着,但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想试试吗?”
东方忱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豆大的汗珠,脸色变得苍白。
“嘴还挺硬。”
杜越之挑了挑眉,脚下瞬间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东方忱的左手腕便碎裂了。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痛得全身颤抖。
杜越之蹲下身,轻轻勾起了他的右手,云淡风轻地问道:“这只手的手腕,还想要吗?”
东方忱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十分衰老,眼白浑浊发黄,布满了血丝。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我只想死在雾镜之中。”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滑过了满脸横肉,轻飘飘地滴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