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陆亭淮回来了,她的眼睛立马亮了,像个孩子似的从床里面爬到床沿,伸手去够他的衣摆。
他的心立马疼了起来,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是不是想要丢下我不管了?”她委屈巴巴地问道。
“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他的目光温柔似水,说话轻得像耳语,“我们回家好不好?”
闻人芩一愣,呆呆地问道:“回家?家在哪儿?”
她露出了努力回忆的神色,可却始终想不起家在何方,于是急得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地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亭淮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急,我记得家的方向,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闻人芩望着他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空洞洞的心脏顿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塞满了,这双眼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给她带来温暖和心安。
于是她停下了哭泣,点了点头:
“好,你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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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淮没有多做停留,整顿好队伍,打算快马加鞭返回皇城。
大柿子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收拾行李指挥人马。
他做甲壳虫已经几百年了,如今虽然能恢复人形,但也爱上了做甲壳虫时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因此在没有紧急事情之时,他都是甲壳虫的形态。
见众人行色匆匆气氛凝重,他也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忐忑不安地问道:“公主殿下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陆亭淮沉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大柿子头一回见他如此气馁,他不禁也惆怅了起来。
“那你回去是向皇上认罪的吗?”他沮丧地问道。
陆亭淮依旧摇头:“先带她看病。”
“你都找好大夫了?”
他点了点头。
他的母亲——源颖湄,曾是洪悲斋首席药师,是皇城鼎鼎有名的大夫。
在认罪之前,他想让他的母亲为闻人芩治疗,做最后的努力。
就在这时,副官将那条从蛇洞里带出来的小蛇呈到他面前,询问道:“公子,这条蛇该如何处置?是就地斩杀还是带回皇城?”
陆亭淮瞥了一眼这条小蛇,目光突然亮了起来。
这条小蛇是蛇王的后代,那它的蛇胆能不能用以制药?
他不敢确定,但是这是一线希望。他连忙令副官将这条小蛇收好,一起带回去。
快马加鞭三日,众人终于回到了皇城。
当大家回到熟悉的家园时,舟车劳顿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但陆亭淮却依旧神色凝重,他知道这次回家并不是凯旋,而是认罪受罚。
他带着闻人芩直接去了公主府。
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静殷思虑再三,最终劝说道:
“陆公子,公主离府时说要去枉槎川游玩,归府时间不定,要不然您先带着公主回将军府让您母亲瞧一瞧,万一瞧好了呢?”
她担心陆亭淮一进公主府,就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可陆亭淮却执意要带着闻人芩回去,他的责任感不允许他将此事瞒着闻人芩的父母。
先认罪,再治疗。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公主府的时候,半路突然杀出了一顶轿子。
这轿子横在路中央,将路堵得死死的。
陆亭淮命人前去交涉,轿帘一掀,轿子里的人居然是他的母亲——源颖湄!
陆亭淮很是惊讶,忙问道:“母亲大人,您为何在这里?”
源颖湄颦着眉头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公主呢?”
“在马车里。”
“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何不回将军府?”
他抿着唇没有回答。
源颖湄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觉得你进了公主府,还能走出来吗?”
“我……”
她冲他招了招手,将他招至自己面前,温声说道:“听我的,咱们先回家。”
“回家?”
“将公主也带回去,我来想法子。”
“可是……”
源颖湄不再听他的话,挥了挥手,示意马车改道。
副官面色为难地看向了陆亭淮。
陆亭淮无力地垂下了头,沉默了许久,最终淡淡“嗯”了一声。
闻人芩被悄无声息地接到了将军府,源颖湄下令知道此事者一律不得外传,否则重刑警示。
大家也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连议论都不敢。
闻人芩被安置在了源颖湄炼药的药院里,静殷贴身服侍着。
陆亭淮在心里只给了他母亲五天的时间,若是五天之内无法让闻人芩恢复正常,那他就去公主府负荆请罪。
源颖湄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也有压力,因此昼夜不眠地研制解药。
闻人芩被蛇王吸走了一缕魂魄,如今蛇王已死,那被吸走的魂魄已经回到了她的体内。但她依旧痴傻,原因是这缕归来的魂魄带着蛇毒,必须要蛇胆才能解毒。
可蛇胆已有少灵草的剧毒,不可使用了。
唯一的希望都落在了那条小蛇身上——它是蛇王的孩子。
它的蛇胆对闻人芩是否有效,源颖湄也拿不准。
但只能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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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静殷端着饭菜来到房间,闻人芩正坐在床上玩娃娃。
遇虺之后的她对床情有独钟,天天都要待在床上,就连吃饭也要在床上吃。
“公主殿下,我们吃饭好不好?”静殷想要拿走她手中的娃娃。
她立马将娃娃藏在了被子里,颇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静殷无奈地默叹一口气,只好将食盘端到她面前。
闻人芩瞥了一眼食盘,摇头说道:“我要吃雪花酥。”
“今天没有雪花酥了,雪花酥已经被你吃完了。”
她已经连着三天只吃雪花酥了,不能再纵容她了。
见自己被拒绝,闻人芩顿时瘪起了嘴巴,将食盘一推:“我不要吃这些!”
静殷头痛不已,但还要软着脾气劝道:“公主殿下,不吃饭会饿的呢,这也很好吃,你试试呗!”
闻人芩将头一偏,不搭理她。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道声音随之而来。
“谁不肯吃饭?”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陆亭淮站在门口,表情严肃。
静殷连忙退了出去。
陆亭淮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闻人芩,沉声问道:“你不肯吃饭吗?”
他这副模样过于严肃,闻人芩连忙往后缩了好几步。
陆亭淮神色一暗,心中滋味很是不好受。
若是平时他凶她,她根本不会害怕,甚至会回复他一个鬼脸。
而如今他仅仅是表情严肃了点,她却吓得连连后缩。
但这样也好,毕竟能镇住她。
陆亭淮抿了抿嘴唇,将食盘里的筷子递给她,绷着脸命令道:“吃饭。”
变傻了的闻人芩显然欺软怕硬,她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怂怂地接下了筷子。
陆亭淮的神色这才少许缓和。
闻人芩扒拉了几口米饭,继而从菜里夹了一块白白的山药,问道:“这是什么?”
“山药。”
她认真地打量着这块山药,嘀咕道:“你骗我,这明明就是萝卜。”
陆亭淮神色无奈,再一次重复:“这是山药。”
“你骗我,这是萝卜,萝卜难吃。”
“这是山药。”
“这是萝卜!”
他抿着唇不说话了,严肃地望着她。
她缩了缩脖子,模样胆怯:“我不吃萝卜,”她将夹着的山药举到他面前,试探地问道,“你吃吗?”
“……”
陆亭淮看了她几秒,继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吃她喂的山药。
可当山药即将接触到他的嘴唇时,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怔神——他就这般自然地接受了她这样亲密的行为吗?
他猛然直起了腰,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闻人芩疑惑地望着他。
他咳嗽了几声,将头偏向一边,下颌线直直的。
“我也不吃萝卜。”他说道。
闻人芩的手依旧举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拿这块山药如何是好。
她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这明明就是一块萝卜,他不仅骗她是山药,还不愿吃她喂的东西。
越想越委屈,泪水渐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陆亭淮见她没有动静,转回头去看她。
一眼便撞上了一双泪光闪烁的眸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心神顿时慌了,连忙抬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可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一秒之后,他仿佛认输似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了无奈而温柔的笑意。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将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掉了。
“你哭什么?”他温声问道。
她十分委屈地控诉道:“你欺负我。”
这话带着哭腔,又软又糯,就像那甜甜的雪花酥。
他笑了笑,俯下身将她夹的山药吃了。
“嗯,这是萝卜,确实不好吃。”
她顿时破涕为笑,眼睛都弯了起来。
“乖乖吃饭吧。”
她“嗯”了一声,乖巧地吃起饭来。
有了陆亭淮的监督,这顿饭吃得很快。
饭毕,陆亭淮没有离开,对闻人芩问道:“要不要下床走一走?”
她连忙摇头,从被子里拿出了刚刚藏起来的娃娃。
陆亭淮瞥了一眼那娃娃,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娃娃,黑衣黑发,浓眉大眼。
他突然觉得很是眼熟。
“这是谁?”他问道。
闻人芩将娃娃举面前,笑嘻嘻地问道:“你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