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淮觉得这娃娃十分眼熟,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我吗?”
闻人芩开心地点了点头。
他顿时笑了,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娃娃,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卖雪花酥的老板送给我的。”
“那你要跟娃娃玩,不想出去散步吗?”
她点了点头。
想待在床上就待在床上吧,总比她哭闹好。
陆亭淮摸了摸她的头,端着食盘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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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源颖湄将陆亭淮叫到了房间里。
“公主情况怎么样了?”她问道。
“还算稳定。”
她点点头,从桌上拿来一瓶药递给了他。
“这是从那条小蛇蛇胆里提炼出的解药,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我不敢确保药效。”
陆亭淮握着这瓶药,抿着唇没有说话。
“要在她身上试试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
见自己儿子这么为难,源颖湄默叹一口气,说出了她的想法。
“君晋不也是遇虺了吗?要不然——”
“不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亭淮打断了。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陆亭淮垂下了眸子:“我再想想办法。”
言罢,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源颖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第二天清晨,陆亭淮早早出门,前去洪悲斋寻求斋主帮助。
他走后不久,君晋就被叫到了源颖湄的房间。
君晋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去过夫人的房间。他虽然愚笨,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
进入房间后,他连头都不敢抬,目光落在柜子旁的花瓶底上,动都不敢动。
源颖湄望着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起长大的少年,沉默了好久。
候在她身边的侍女轻轻提醒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
君晋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你曾经遇虺过?”
“遇虺?”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显然不知这个词的含义。
源颖湄本想直接用他试药,可他根本不知自己遇虺过。
那此事就好办了。
她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君晋一头雾水地离开了房间。
可他刚一离开,源颖湄的贴身女官便追了上来。她端着一个食盒,里面摆着晶莹剔透的糕点。
“这是为少爷准备的糕点,可他今早离府太早,没有吃,你拿去吃吧。”
君晋十分感激地收下了食盒。
可女官没有离开,指了指盒子里的糕点,说道:“你现在就试试呗,凉了就不好吃了。”
言罢,她挑出了一个糕点,递到了君晋面前。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了糕点。
“真好吃!”
“那你明天来夫人院里,我再做给你吃!”
“谢谢姐姐了!”
“偷偷做给你吃,”女官嘱咐道,“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虽然君晋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其他人,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女官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强调:“不可告诉别人,尤其是少爷。”
君晋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这糕点本是为少爷准备的,如今变成为你准备的,当然不能告诉他。”
“那我不、不要了。”君晋将怀中的糕点一推。
“吃都吃了,那哪有再还给我的道理?”女官将糕点再次塞到了他的怀里,“你就收下吧。”
言罢,她转身快步离开了。
君晋见她走远,只好揣着糕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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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淮此行是去拜访洪悲斋的斋主,洪悲斋是妖界最大的医馆,里面高人云集,整个妖界医术最高超的大夫几乎都在这里。
而斋主更是他母亲的师父。
陆亭淮拜见了斋主,向他讲了闻人芩的事。
斋主听完之后,捋了捋胡子,沉默了几秒,方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不建议你母亲私自给尚徽公主治疗,你还是要尽快上报,不然这可是欺君之罪!”
陆亭淮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并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没有能力帮你。若公主稍有差池,我们洪悲斋可能都会受到牵连,所以请你理解。”
“我理解的,谢谢您。”
陆亭淮起身朝他鞠了一躬,随即离开了。
他回到将军府已是晚上,刚一进府,便收到了源颖湄的消息。
说是让他去后山的药院。
他以为是闻人芩出了什么事,于是疾步去了后山。
来到药院之后,源颖湄正在院子里欣赏满山的枫林,见他来了,开口问道:“你去洪悲斋可有收获?”
他摇了摇头。
源颖湄笑了笑,这个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走到他面前,将手抬起,手里握着一个瓷瓶。
“拿去吧,你拿这药给公主服下,看看效果。”
陆亭淮惊讶地抬头看她,问道:“母亲,药效不是还没有确定吗?就这般草率地让她吃下去?”
源颖湄耸耸肩:“不然呢,再继续等下去吗?等你上报给皇上,让皇上下令来抓捕我们全家吗?”
“可是药效还未确定就用在她身上,母亲,这是您作为医者的态度吗?”
此话一出,源颖湄十分惊讶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陆亭淮从未这样顶撞过她,这句质问对于一个医者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她不由张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陆亭淮也发现自己所言过重了,他移开了视线,连忙说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言罢,他转身打算离开。
源颖湄立马叫住了他。
“所以你还有什么办法?”
他停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便继续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吃下我的药,不然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她十分生气,她没有料到自己儿子居然是个如此不明事理的人。
宁愿担上全府所有人的性命,都不愿意让闻人芩吃下还不稳定的解药。
“你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她扔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药院。
陆亭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他低垂着头,眼里黯淡无光。
药院里很安静,枫叶落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之后,他踩着满地的落叶,沉默地离开了药院。
待到他离开,静殷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心中很是难过。
刚刚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躲在门后,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局面是谁也不想见到的。
公主殿下不能恢复正常,他们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她并不怕责罚,她怕的是闻人芩一辈子都这样痴傻下去,她怕的是她永远见不到那个精灵古怪的公主殿下了。
她沉思了很久,最终也离开了药院。
她去找了源颖湄。
源颖湄见她来了,以为她要带着闻人芩回公主府,加之刚刚和儿子吵了架,因此脸色很是不好看。
她坐在桌边烦躁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静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开口说道:“我听陆公子说,您已经研制好了解药。”
提到陆亭淮,源颖湄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她将头一偏,闷闷地问道:“确有此事,但药效还不稳定,不能用在公主身上。”
她特意将“公主”二字咬得很重。
若是平凡人家,哪里会有这么多顾虑?
“我知道此事让您和陆公子殚精竭虑了,在此十分感激你们。”
静殷朝她鞠了一个躬,继续说道,“我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一百年前成为了她的贴身女官。除了公主驸马之外,我可以说是最熟悉她的人。”
静殷此话说得谦虚,闻人芩从小到大都是她在照顾,她是这个世上最熟悉、最了解闻人芩的人了。
源颖湄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现在公主殿下状态不好,不能自己做主,我想或许我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吃下这药。”
此话一出,源颖湄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公主殿下吃下解药,若是康复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康复——”静殷毫不退缩地对上她的视线,一句一顿地说道,“那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承担。”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半晌之后,源颖湄开了口:“你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
这是源颖湄求之不得的事,于是她立马答应了静殷。
静殷在房间里立下了字据,包揽了所有责任。
若是解药无效,届时她会站出来,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签下字据后,两人立马赶到了药院。
此时的闻人芩已经抱着娃娃陷入了梦乡。
源颖湄将瓷瓶递给了静殷,退到了房间处的角落。
静殷早已准备好了雪花酥,她将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雪花酥上面。
白色的药粉和雪花酥融为一体,一点儿异样也看不出来。
她望着这雪花酥,有一瞬间失神。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俯下身轻轻呼唤道:“公主殿下,醒醒,醒醒。”
她唤了好几声,终于将闻人芩从睡梦中叫醒了。
闻人芩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公主殿下,您白天没吃到雪花酥,现在还想吃吗?”
此话一出,迷糊的闻人芩顿时清醒了过来,一骨碌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我要吃!”她欢快地大叫道。
静殷垂着头,将手中的糕点盘递了过去。
“公主,这是……雪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