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果乐颠颠地跑来喊我和玉萱去荡秋千，我冲她龇龇牙，叫她找别人玩去。玉萱出来，问她中午要不要在这吃，她看了一眼大师伯，喊了一句“我要去跟师祖吃！”就跑了。
我趁机眯起眼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大师伯，你别板着脸嘛，你都把师妹吓跑了。”
他哼了一声，起身走了。我没挽留住，往厨房那探了探，看到师父正忙着，也没出来。
“张也来！”我冲东厢房喊了一声，里面没有应答，倒是玉萱在厨房门口唤了我，叫我过去帮忙。我忐忑不安走进去，师父正炒着西蓝花，满屋子都是油滋滋炸炸的声音，玉萱指指地上的葱，说，师姐，你剥葱，我切菜。我乖乖蹲下去，想要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玉萱切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笨拙，完全不像莲尹师伯那样嗖嗖嗖的，我便吐槽了她一句，玉萱也怼我一句。师父把炒好的菜装了盘，命玉萱端到桌上，再把餐桌收拾收拾，碗筷摆好，椅子擦擦。
“阿琅。”师父把锅盖上焖了一会儿，屋里霎时安静多了，她切起玉萱没切完的土豆，声音细慢，连带着切土豆都声音都悦耳了些，“你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他啊！他长得好看吧师父你也是看到了的，呃我知道师父你混的圈子里随手一揪都是大帅哥，但张也来长相真的很正很正了。而且他成绩超好，全县前十！人品也是没得挑，师父你知道吗他是孤儿，跟他奶奶长大的，哦对奶奶也不是亲奶奶，他打小就会帮着奶奶做家务，上次我去他家吃饭，他炖的骨头汤可好喝了！还有，师父，人家每年寒暑假都去打工赚钱，平时省吃俭用，晚饭都没见他吃过……”
说着说着我心疼起来，看着台上摆得满满的菜，心里想着张也来平时应该没一顿饭吃这么多过。
师父把土豆切好，掀起锅盖，里面的汤咕噜咕噜响着，牛腩的香气飘进我的鼻腔，我的肚子也跟着合奏起来。
“阿琅，看人呢，也不能只看他本身自带的那些光环，要看他的光肯不肯拿出来暖你。爱必须是相互的，甚至必须得是对等的，单相思没有结果，不对等过程艰辛。我瞧他，好像没多喜欢你。”
我立刻反驳，巴拉巴拉替张也来说了一堆好话，师父也没再说什么，只叫我和玉萱把菜端过去。
张也来坚持等我们都落座了他才坐，理由是长辈先请，女孩优先，我乐呵呵看着师父，师父坐得极正，温和地对他笑着，让他想吃什么自己夹。我开开心心站起来，把张也来的碗拿过来，给他盛汤，玉萱却道：“饭前喝汤，没肚子吃别的了。”
“没事。”张也来礼貌地冲她摇摇头，“我本来饭量也不大。”
师父手上带着未经打磨的海宝蓝戒指，状如海浪，十分清透，在窗户穿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波光。她夹起一块西蓝花，慢慢嚼着，仪态优雅，也没多看张也来，只客气道：“你成绩很好，在学校很出名。”
张也来把刚夹起来的牛腩放下，看着师父：“也不算拔尖。二来，我今天才知道，原支支妈妈……师父是您。”
“你认识我？”师父歪着头一笑。
“认识。”张也来模样很是诚恳，“您的电影《地狱隐士》，我看过。”
一只小鸟儿飞到窗台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师父看着它，直到它扑腾着翅膀离开。
“那部电影很冷门，我拍的都冷门，那个是最冷的。”
“刚巧，我看过。”
两个人相视一笑，我看不出什么，也听不出什么，只跟着一起笑。
事后，玉萱告诉我，师父并没有叫《地狱隐士》的作品。
张也来本身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家压根没电视，家庭情况也不允许他出去看电影，许是听说我师父是刘悠然后，特意做了功课，一时紧张说错了而已。我就没细究这个，只问玉萱：“师父对他满意么？”
玉萱沉思一会，有些犹豫：“师父脸上倒是一直笑着，可那笑一直都是敛着的。”
“也就是说，师父她不满意？”我急了，“为什么？张也来表现得挺好的啊！彬彬有礼，尊老爱幼。”
“谁老啊，谁幼啊！”玉萱一副无语的表情，“师姐，或许师父她预测过，这人不是你真命天子？”
“师父并不能下定论。”我摆出专业的姿态，“师父还没到一眼定乾坤的地步呢！二师伯说了我才信。”
我想到二师伯，心里忐忑起来，却还是铁着心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就该痛痛快快追求自己喜欢的。
管他呢！反正张也来看起来像是喜欢我的。
我美滋滋睡去，刚闭眼，突然想到回来一直没看到小毛球，便用胳膊肘捣了捣玉萱，问她有没有看到小毛球。
在师父那，玉萱困了，打着哈欠应了我，叫我别说话了赶紧睡觉。
这家伙……我吸了吸鼻子，看到窗下起舞的氤氲香雾，慢慢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自习，张也来比平时来的晚了点，他前脚刚进教室，后脚孙可依就喜气洋洋地跟进来了。
我终于敏锐了起来。
有情况！我和学委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开始刺探起敌情来。
“张也来，你今天怎么来晚了啊？”我戳戳张也来后背，他也没缩开。
“路上遇到狗了。”
“啊？那你伤着了没？”我关切道。
“没有。”张也来摇摇头。
我刚要再确认一遍，身后朗朗的读书声中，突然混进了一个说书一样的声音：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学校对面那条小巷子，八百年不修，我爸骑摩托送我上学，本来想抄近路的，结果巅得呀！饭差点吐出来！我就说我要下来自己走，反正也离学校不远了，我爸就回去了，万万没想到！快走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来一条黄白相间的大丑狗，汪汪叫着冲我跑来，叫得可凶了！我吓得跑也不敢跑，怕它撵我。突然一个人出现了，就跟从天而降的一样，我当场哭了，一把搂住他，啊啊啊尖叫，那人安慰了我一下，冲那丑狗一跺脚，一声吼，狗就跑了。”
那人谁啊！后面有个人嘻嘻哈哈问道，语气颇像明知故问，那你还不以身相许！
“我的天，你说巧不巧，那丑狗夹着尾巴跑没影了，我魂才回来，这才发现我一直抱着那人没松手，我一下子跳起来，抬头一看，你们猜是谁？”
张也来吧。她同桌淡淡地来了一句。
“对！就是张也来！我的天呐，我抱了他也不知道多久了，他居然一动也不动！天呐太对不起他了，他平时应该没被人抱过吧……”
学委冲我撇撇嘴，我心里莫名一股醋意，张也来，她抱了你那么久，你真的一动也没动？
孙可依拿着一盒牛奶走过来，放到张也来桌上，还用手护着不许他拿开，跺着脚娇滴滴央求道：“张也来，这次真的得谢谢你，不然我肯定被咬，万一那是疯狗呢！”
“不会被咬的。”我阴阳怪气了一句，“我也被追过，好多人都被追过，它就是汪汪叫，不咬人。”
“你被追的时候张也来救你了吗？”孙可依颇为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恼火起来：“我被追的时候张也来不在！”
“哦。”孙可依点点头，“那可真不巧。”
周围人都在看戏，我也不好意思闹太大，毕竟张也来目前也不是我男朋友。
孙可依心满意足地离开，我往前一看，张也来把牛奶放进了桌肚里。
他居然……收下了？
我的拳头已经紧了。
张也来张也来！你昨天刚去了我家的！你前天刚说你害怕自己配不上我的！你前前前……不知道前多少天刚说过你愿意被我追的！
难道我不是特例？
我气鼓鼓地翻了个白银，正好撞上李子豪饱含失落的目光，他吓了一跳，捂着嘴巴连连摇头，示意我他啥也没说。
“原支支，语文老师让背课文。第一堂课就抽查。”刚想剁椒，罗晓苗就提醒我背书，我忍着一肚子火，把书狠狠地拿出来，呼啦一番，呲地一声脆响，好死不死，撕掉了要背的那一页。
人背起来，真是一桩接一桩。
我讨厌孙可依！就是讨厌！我的竞争对手如果是学委，甚至我师妹，我都不会讨厌她们。我单纯讨厌这个人，也许她没问题，但人性中有不可避免的某种互斥心理。
眼下，我真的好想问一问张也来，到底出自什么心理，让她抱了那么久。也想让他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喜不喜欢我，到底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学委一打铃就百米冲刺跑了过来：“她走的时候还白了你一眼。”
我一锤桌子，把罗晓苗吓一跳，我戳戳张也来，学委立刻贴到我身侧，绷出一张丈母娘一般的表情看向张也来。未等我发话，张也来就淡淡地说了一句：“别多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