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要举办一个文化节，预热了很久，今天传某个当红顶流要来，明天传最近最火的那对cp要来，遛了一圈人，压根没人信，最后开始往各个学校挑学生。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去，没意思。原支支看起来也不想去，但是班主任念完张也来名字后，她的身子突然绷直起来，她的眼神亮起来，里面闪烁着强烈的期待，她的耳朵往后一缩，脖子不停地往班主任那里伸，她的嘴巴嚅动着，仿佛有句大喊要冲破双唇。最后，老师收起名单，把被挑中的同学叫出去了。
没有她。
我微微扭头看着她，她表情很是懊恼，没有注意到我。
那一天她都闷闷不乐，我趁下课安慰了她一句，结果她没听到，我晚饭时间给她买了一杯红枣牛奶，她谢过我，说自己吃饱了。
其实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吃东西。
后天那群人回来了，除了张也来，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刚坐定就开始跟周围同学讲述文化节的节目和细节，我注意到原支支一直在听着，一会惊一下，一会笑一下，然后看看张也来，表情逐渐冷却。
我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可恨那张也来铁石心肠，好歹理一理她！我要是他，半夜做梦都能笑醒，我要是他，原支支说一句我能回她十句！
可惜，我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从文化节回来以后，张也来课下出去得很勤，从前他很少喝水，尽量不去厕所，每天伏在桌上学习，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原支支更奇怪，她想问张也来来着，张也来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放在从前，我压根不会多想，但我曾经见过张也来反常的笑。所以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
大课间我也去了厕所，张也来就在我前面，不过我们离得很远，我看他下了楼，便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厕所门口人确实多，于是我也下了楼，奇怪的是，张也来并没有去楼下的厕所，而且往隔壁教学楼走去，我想了想，那边好像是高一。
他去高一做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悄悄跟了过去。老实说，我心里是很虚的，因为尾随别人确实不好，但我真的控制不住。
张也来一路没有回头，没有东张西望，这倒把我衬得越发做贼心虚。我左躲右躲，像个笨拙的小偷一般，跟着他来到了高一部的二楼。
我缩在走廊尽头来来往往前来如厕的人群中，闻着一阵一阵的臭气，紧紧盯着张也来。只见他定到某班门口，站在窗口那边，跟里面的同学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出来了一个女孩子，径直向他走去。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从小到大一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此刻我还是想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恨不得即刻生出顺风耳。
只要活的长，什么奇迹都能看到。只要看的广，什么稀罕事都能撞上。比如现在的张也来，身子不再笔直，面部也没有紧绷，他笑得很阳光，不谄媚也不油腻，可我见惯了他的冰块脸，眼下他这幅模样，着实叫我深感不适。
但我不适应没什么，人家对面的姑娘貌似很受用，她也报之以同样温暖的微笑，好似芙蓉花开。张也来甚至还拉了她一下，拉她的时候一个女生从他们面前走过，把他们的胳膊挡住了，等女生走过去后，张也来的手已经放下了。
居然还上手！我怒从心起，张也来啊张也来，真有你的！平时看着万年冰山，转眼就化成了一摊春水，那神态那动作，我发小都做不来！等等！我挤了挤眼睛，这个姑娘……这个姑娘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这不是每天跟原支支一起上下学的妹妹吗？她怎么和张也来……
我的后背忽的凉了一截，胳膊上的汗毛也炸了起来，原支支啊原支支，你苦苦追了这么久的张也来，眼下正对着你妹妹笑逐颜开，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课下刷题的时间。原支支，你比我还不值！
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原支支心情不大好，趴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刚想跟她说我的所见所闻，上课铃响了。张也来踩着铃声进来，走到讲台上的时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莫非叫他撞见了？他该不会要编什么理由吧！
罢了罢了！撞见就撞见，你既然对原支支无意，就不该这样吊着她，更不该不跟她打招呼就去找她妹妹！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刚想开口，原支支就拿着小钱包冲了出去。此刻我也吃不下饭，便坐在教室里等她，班里人渐渐少了，到最后只剩下三五个人，其中就包括我和张也来。
张也来依旧淡定冷漠地坐在座位上，我看着火大，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坐到原支支位置上，拍了拍他肩膀，不等他回应，直接质问他：“你今天为什么要去找支支她妹？”
他没回头，我听到了一个极其冷漠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老脸一红，总不能说自己跟踪了他吧……
“我跟着你呢！”
想抽自己一巴掌，但确实没找到别的理由。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的笔尖在纸上迅速走动着，我听到了沙沙的响声，那响声配着他的冰冷，实在有点可怖。
“我跟着你我……”我面红耳赤，最后只得如实相告，“我觉得你不正常。”
他突然转过身，我吓了一跳：“你你……我就是觉得你不对劲，这不重要！你为什么要去找支支的妹妹？还跟她拉拉扯扯？”
“对于你来说，那不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他眼睑微微隆起，一种奇怪的笑容在他脸上游丝般爬开，我感觉整个世界突然一下子就静止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我！”我试图鼓足勇气，“你欺负我同桌，我看不下去！所以我瞧你反常，想跟过去看看！就这！我知道我偷偷跟着你不对，但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为什么要跟她妹妹拉拉扯扯？”
“我没有跟她拉拉扯扯，谭双双要是知道了，可不会放过你。”
“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少不认账。”我脸红脖子粗，努力控制着呼吸。
吵架，我是真的外行，我表姐一跟人吵架就结巴，我连我表姐都吵不过。
“没有的事，跟你也没关系。”他转过身，继续拿着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如果原支支知道了，谭双双会跟她解释的。反正跟你没关系，你少掺和进来，否则你会后悔的，你要是真喜欢原支支，就别凭主观臆断乱编故事，否则别说追上她，就是朋友都做不成了。”
最后那几句话颇有威慑力，一瞬间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张也来就出去了。
他去哪啊？他平时不都不吃饭？我又疑惑起来，但已经比他抓住一次，现下也不好再跟着。我努力回想着他们俩见面的一举一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原支支妹妹难道不知道面前这个是原支支喜欢的人？可张也来总归是知道原支支喜欢他的，他平日里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告诉原支支他不喜欢她，还托她帮忙照顾奶奶，班里都传他们俩在一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难道他张也来意识不到这一点？我越想越愤怒，情不自禁地拿起笔在本子上猛划，把好端端一个本子划得伤痕累累，我的右同桌回来，吓到了，她小心翼翼问我：“你怎么了？”
我说没事，刚刚看见一只老鼠在偷东西吃。
“快去操场快去操场！”李子豪突然冲了进来，兴奋地拍着学委的桌子，“赶紧的，去操场，去操场！咱哥咱嫂子在那谈情说爱呢！”
坐在李子豪周边的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哥和嫂子是谁，学委激动得书一扔就跟着跑了。我笔一撂，也跟着跑了出去。
路上李子豪很是惊讶地看着我：“罗晓苗，你干嘛呀？跑步吗？”
学委突然抿抿嘴，拉住李子豪，我便也没回答他，只跟着一起走到了足球框后面。
那两个人，在足球框旁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牛仔裙，挨得很近，越来越近，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星星月亮都很美，极美，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在操场上，靠得这么近。
“啊啊啊啊啊！来兄！嫂子！你们在干什么！”
李子豪一声惊呼，把我的思绪打断了，我看到他们俩一起抬头看向李子豪。
张也来起身就走，这个人！我眼神愤恨起来。
“来兄！”李子豪大叫，“你把嫂子一个人留在操场吗？你让嫂子情何以堪！”
“李子豪！”原支支吼了他一声，“别瞎叫！”
“我瞎叫什么了嘛！”李子豪一副欠扁的样子，“你们俩贴得那叫一个近，我们还以为你俩要接吻呢！我怕你们是一时头脑发热，这对来兄没啥损失，但你一个女孩子，万一来兄往后……哎哟哎哟我这破嘴在瞎说什么！”
“我们？”原支支看起来很慌，她眼神唰地抖了起来，“谁……还有谁？”
我就这样，与她目光触碰了。很快她和她还有他热聊了起来，我心情复杂，听到原支支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实在是觉得自己多余，便静悄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