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支曲

本以为一个“歌唱祖国”的比赛已经够费心了,谁知杨泽平又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这不,在杨泽平一走出教室,鄢然就听到了前面卢山传来的哀嚎声:“啊——我怎么感觉才开学没多久就要月考了呢……”
“……”
他在教室里一声盖过一声的哀嚎,何皎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拿起他的书捂住了他的嘴:“行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卢山猛地转头,眉头紧皱,撅着嘴道:“你管我丢不丢人呢,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在惋惜我逝去的暑假。”
何皎皎气笑了,讥讽了一声:“真该叫你爸妈带你去治治脑袋和眼睛了,都开学一个月了,时间概念还分不清,幼儿园都不收你了。”
“你,你……”卢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苦着脸转身抱怨:“江延,鄢然,你们看何皎皎是怎么对我的,这还是同桌吗?”
何皎皎背靠着墙边抱着臂坐着,面上十足嘲弄的表情一览无余。
鄢然原本正在看戏,这下她佯装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了头做题。
“江延,你说说,是不是。”
江延余光瞥了瞥身旁的人,漂亮的眸子不耐烦地抬了抬:“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歹我们是同学啊!”
“吵!”他冷淡地撂下了一个字。
“……”
卢山气鼓鼓地扭过了头,一脸的郁闷。不知是被打击到了还是想通了,倒真的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了。
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也是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各科老师都还特地嘱咐了一下注意事项。
鄢然一大早就出了门,天气有些阴沉沉的,看起来有点要下雨的征兆。
教室早就已经被布置成了考场,偌大的教室里只放了三十六张桌子,多余的桌子已经被齐齐地叠放在教室后面了。
鄢然的桌子便是其中的一张。
她走进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一时不知道该坐哪儿。
“鄢然,这儿。”正当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时,何皎皎的声音倏地响起,她还在冲她招手。
她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凳子已经给你拿出来了,坐吧。”
“好,谢谢。”
她边放下书包,边问:“我们的桌子不都是在后面吗,怎么还有座位?”
“我搬了后面的桌子。”何皎皎不甚在意道。
“啊?”鄢然有些惊讶地出声。
何皎皎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她:“就算是要月考,早读仍要继续。但位子太少,难免要跟其他人挤挤坐在一块儿。我懒得去挤,反正我们的桌子就在后面,随便搬来坐一下,到时候放回去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鄢然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
聊了两句,何皎皎便道:“等会儿考语文,我先抱抱佛脚,看看古诗词,你不介意我背出来吧?”
她摇头,笑了一笑:“不介意,你背吧。”
“好。”
何皎皎随即便开始极快又小声地背起了书,她也开始翻看自己的笔记。
后面拖动椅子的声音倏地有些突兀地响起,她抬眼看了过去。
卢山已经很快地将桌子放好,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他冲她一笑。
她礼貌颔首,又重新看向自己的笔记本。
在语文老师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江延才从后门进来,没有发出声音,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卢山把凳子给他拉开,轻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差点迟到了。”
“下雨了,路上耽搁了。”
听到动静,鄢然也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的校服被雨淋湿了些许,漆黑的头发有几束耷拉在了额前,发尖上有雨滴正顺着他的头发落下。略显凌乱,却仍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她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先擦擦吧,别感冒了。”卢山用身体和书努力地挡住讲台上老师的视线,用气声说道。
江延正顺手脱下外套,不知怎地,他拿着外套的手顿了一顿,突然朝她们看了过来。
她的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见他忽地看过来。她一愣,下意识笑了笑,摸出包里的纸巾,向他示意:需要吗?
江延忍不住勾了勾唇,轻摇了一下头。
她点头,做出擦头的动作,又指了指桌上的本子。
他顿悟,随意地岔开了眼,掏出了包中的纸无声地擦了起来。
早自习过后,大家都各自往自己的考室走,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下午考完后就可以回家了,不用上晚自习。
鄢然走出考室准备回家时,教学楼的门厅已经站了许多人了,望着外面阴沉的天、密如细线的雨和已经湿漉漉的地面,她忍不住唏嘘了一声。
还好她带了伞,不然现在也是寸步难行。
她正拿出包中的伞,突然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江延,我们一起走吧,我有伞。”
鄢然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透过几个人的间隙,她看见正站在门口,抬眼面色冷淡地看着空中的雨丝的人。
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姑娘,面颊有些红红的,正羞赧地看着他。视线无意间一瞥,却忽然发现他周围不止一个女生,还有其他女生拿着伞没动,目光似乎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半边肩背着书包,对周围的声音恍若未闻。
她顿时有些明白了什么,匆匆地撇开了视线。
没再看下去,她撑开了手中的伞,准备往外走。
然后,她刚穿过人群,迈下一步台阶时,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干净,就像天边落下的雨滴。
“鄢然。”
她慢慢地侧身,微微歪头,脸上略带疑惑,对上不远处他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眸,无声示意:怎么了?
站在那儿的人正看着她,面色也不似刚才的冷淡,嘴角反而挟了一抹淡笑。
他的语气不急不徐,似夏夜凉风缓缓拂过:“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她下意识扫了眼周围若有若无投射过来的视线,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
他身边女生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了一点吧,她忍不住用伞挡住了些许。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江延已经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这儿来了,站在她上面一级台阶上,微微弯着身子,认真地看着她,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语气似含着笑:“可以吗?同桌。”
她回过神来,这声同桌叫的她着实有些心虚,只好略显无奈地开口:“可以。”
几乎在她说完的一瞬间,江延就往下走了一步,躬着身躲进了她的伞下。
鄢然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经算比较高的了,可如今跟他站在一起,望着两人这明显的身高差,她不禁叹了口气,只好把伞递给他:“你打吧,我够不着。”
江延无比顺手地接过,顺势站直了身,低眸轻言道:“走吧。”
“嗯。”
“有那么多女生要跟你一起走,干嘛要找我?”鄢然忍不住问道。
“不认识,”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冷淡起来。
“哦。那你家在哪儿,该怎么走?”
“春秋东区。”
鄢然思忖着点头:“不是很远,先送你回去。”
“你知道在哪儿?”江延认真地看着她。
“嗯。”她似不甚在意地答道。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伞面上,很快融化成水滑落。她的伞不大,两个人一起打,终究还是小了点。
鄢然留意到大半的伞面都倾斜在她这边,他的那边手臂应该已经被雨淋湿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下意识伸出手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低眼询问:“怎么了?”
她提醒:“你把伞挪一挪吧,你右边肩膀都湿了。”
他垂眸随意地望了眼自己的肩膀,小幅度地侧了一下身,淡淡道:“没事。”
本想再说什么,他却突然开口:“考试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你呢?”
“就那样。”他学着她的话,唇角渐渐地弯起了一个小幅度。
“对了,你的自行车呢?”
“停在学校了。”
“哦。”
两人往春秋东区走,雨声愈渐变小了些许。
面前有妇人牵着狗匆匆走过,鄢然忽地想起了什么,微微启唇:“说起来,以前我还在这里救过一条狗狗。”
“是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灌木丛,江延顺势看了过去。
“嗯,就是这儿。一个司机撞了那条狗狗跑了,然后那条狗狗被扔进了这个灌木丛,浑身是血。当时我跟母亲路过这里,于是就看见了。”
她自顾自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脚步忽地顿了一下,握着伞把的手也收紧了些许。
“后来呢?”他的语气很淡。
“后来我跟母亲就将它送去了宠物医院,报了警。之后警察来了,狗主人也来了,我们要赶飞机回去,就匆匆离开了。”
说着,她缓缓地弯了弯唇,嘴角的一个梨涡浅浅地露出:“当时我大概十一二岁吧,有些记不清了。不过这件事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我以前挺怕狗的,到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不怕了,反而挺喜欢了。”
缘分就像是一根线,剪不断,理还乱。很久之后的她才知道,原来当年无意中救的一条狗,竟然就是他的。
“嗯。”
之后就是一路无言了,很快就到了春秋东区。
“就到这儿吧。”
“不用送到你家门口吗,里面应该还有一截路。”她朝里面看了看,下意识问。
“不用了,雨也不大,走两步就到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注意安全。”
“好。”
他把伞递给了她,只身站在了伞外。
她欲转身往回走,他忽然叫住了她:“鄢然。”
她回头:“怎么了?”
“今天谢谢你。”
她淡淡一笑:“没事。”
“谢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的那声谢谢还要认真。
她不知道为何他要再重复一遍,仍是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又提醒道:“你快进去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身后的少年一直站在门口,目光放在前面逐渐远去的那道背影上。他的眉眼清寂,似有点点光影映在他漆黑的眼瞳里,漂亮的不像话。
他的眼里逐渐漫开了笑意,从眼角深处直抵眼底,整个人温柔的没有任何攻击性。
直到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时,雨中的少年才堪堪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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