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寒风瑟瑟，印刷厂的机器好像也因为风雪变得迟钝了起来，“咔哧咔哧”运行的声音和门外呼啸的风声融在一起，吵得让人都不想接近。
殷素懒洋洋地窝在关鸠的怀里小憩，办公室里暖气很足，热腾腾的让人好想就这样懒在软塌上一睡不起。
此时关鸠接了个电话，殷素稍稍抬了抬眼皮瞥向她，却见她表情凝重，回答了两声知道之后便挂了电话。
然后她将殷素抱在沙发上，轻松地笑了笑，说：“素素，车厂组有事找我，我下去一会儿，你休息吧。”
殷素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乱跑。
等到关鸠离开之后，殷素表示，不乱跑才怪！
之前她收到的消息中突袭的意思是指，今天警方会带一支便衣缉毒队来突击检查，看关鸠匆匆忙忙离开，多半公司里真的有藏毒品的地方，她得赶紧盯着去呢！
殷素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后，披上大衣，准备去车厂组看看情况。
公司一层就是车厂组，殷素在安全通道里探头探脑，正巧看到一群便衣往里走，为首的好巧不巧，就是她的上级——高景止。
殷素刚进警校就被分到了高景止手下，当时的高景止也就27岁，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年纪轻轻就是缉毒队副队长，前途一片光明，也因此也迷倒了一大批女学员，殷素也不例外。
她还和其他女学员们一样，偷偷在高景止的办公桌上放过巧克力，不过之后她知道高景止有喜欢的人，还喜欢挺久了，心中刚起的念头就被活生生掐灭了。
没办法，谁让高景止在提到他喜欢的人时，目光都能揉出水来，多半是喜欢惨了。
不过之前殷素还会有些失落，看到高景止心里还有些小悸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他心里没啥波澜，感觉还挺平静的。
殷素也不多想，她看到高景止和关鸠说了什么，随后便衣们就开始对车厂进行翻搜，关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一直盯着纸堆看。
便衣们搜了一会儿，似乎没搜出什么东西来，高景止就亲自上阵，和便衣们搜的地方完全不同，他选择的第一个地点就是关鸠盯着的纸堆。
关鸠的脸明显绷了一下，等到高景止开始翻第三堆纸堆时，顾志义出现了。
他的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甚至不紧不慢地从电梯走到关鸠身边，对她说了什么后，突然声音大了不少：“高警官，您把我的印刷厂翻个底朝天，有些不妥当吧。”
高景止停下搜东西的手，转身看向顾志义，神情严肃：“职责所在，顾总，冒犯了。”
说罢开始搜顾志义的身。
“素素，你怎么跑下来了？”
倏然关鸠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殷素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关鸠是什么到她身边的？明明两人离得还有点远啊？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刚刚听到有人在议论楼下来了好多人，我担心出什么事，就下来看看。”殷素紧张地牵住了关鸠的手，“阿九，出什么事了？那些人是警察吗？我怎么听到顾总喊他警官？”
“是警察。”关鸠将殷素护在怀里，“别怕，没什么大事。”
殷素毕竟扮演的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良好公民，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没什么大事怎么会来这么多警察？阿九你别骗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没什么事，素素别紧张，吃糖吗？”关鸠从兜里摸出两包白色粉末，将左边那袋递给殷素，“先吃这包，另一包带回去吃吧。”
殷素点了点头，听话地看着关鸠将右边那包白色粉末装进她包里，她的心怦怦直跳，却必须强装镇定地拆开手中的包装袋，还没将粉末倒进嘴里，只听高景止朗声呵斥：“那边的，在干什么！”
殷素“吓”得手一抖，手上的白色粉末全都掉在了地上，洒了一片。
关鸠将殷素往身后一拦，对着快步走向她们的高景止喊道：“不是吧高警官，我给我媳妇吃跳跳糖都不行吗？这你都要管？”
她对高景止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很不客气，像是对待一只烦人的苍蝇似的，好歹是自己喜欢过的人，殷素想上前打个圆场，却不料高景止完全无视了关鸠，直接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洒在地面上的白色粉末。
他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人递了杯子给他，他捻了粉末丢进杯子里，下一秒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的确是跳跳糖遇水后产生的反应。
高景止站了起来，看向关鸠：“关总，我需要您的搜身。”
关鸠不耐烦地张开双臂让他搜身，一无所获后，高景止又将目光转向殷素：“这位小姐，麻烦将您的包打开给我检查一下。”
殷素没动，她看了关鸠一眼，见后者对她点了点头，才将包打开让高景止检查。
而刚才关鸠放进她包里的那包白色粉末，不见了。
*
殷素实在想不通关鸠是什么时候把粉末拿走的，明明她亲眼看到关鸠把粉末放进了她包里。高景止翻了半天没翻到东西，只好不动声色准备收队，不料顾志义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年轻人还是得沉住气。”
殷素见高景止气得满脸通红，心里也在暗骂顾志义这老油条老奸巨猾，明明做了这么多非法的勾当还敢嘲讽警方，可偏偏她们又对此无能为力。
她也不能上前安慰高景止，只能站在关鸠身边看着。
高景止转过身，对着顾志义行了礼，礼貌地回答道：“今天打扰到贵公司真的万分抱歉，也非常感谢顾总和关总愿意配合我们警方的行动，只是希望下次我再过来是因为个人需要，而不是调、查、需、要。”
寥寥几句，不仅暗示了警方也不想来，是你们这儿有问题，更体现出了官方的彬彬有礼，面对顾志义也丝毫不怯场，不愧是王牌副队。
殷素虽然心里掐断了对高景止的喜欢，但优秀的人果然还是那样引人注目。
人帅又温柔，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想必他喜欢的人也是同样优秀吧。
高景止收队走了，围观群众们也该散场了，只是还没等殷素去牵关鸠的手，就听到后者幽幽开口：“宝贝，高警官很好看吗？我怎么感觉你的视线好像全程就黏在他身上没动过啊？”
“高警官年轻有为，不论长相还是成绩都是一顶一的好，比你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顾志义还不忘教训关鸠，“你好好跟人家学学吧。”
关鸠低下头弱弱答是，目送完顾志义离开后，她带着醋意看向殷素：“素素……”
“阿九，你和高警官是不一样的，”殷素赶紧顺毛，“我刚盯着他只是想知道他在找什么，你别多想，我只喜欢你。”
关鸠本来耷拉着的嘴角在听了这话后不受控地扬了起来，她高高兴兴地将殷素圈在怀里，蹭了蹭她的脸：“还是素素最好了。”
“对了阿九，你刚才给我的那包跳跳糖呢？我记得你放我包里了啊，怎么不见了？”殷素翻开包给关鸠看，“你看，不见了。”
关鸠用指腹捻了捻殷素的耳垂，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了就没了呗，办公室里还有呢，上去再给你拿新的。”
殷素知道应该是关鸠拿走了，可包全程在自己手上，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拿走的白色粉末？
她狐疑地跟着关鸠准备离开，却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身后，白色粉末点点散散撒了一路，终点止在了她的脚跟后不远处。
“素素，怎么了？”关鸠拽了拽殷素的手，让她回过神来，“我们一会儿翘班去买菜吧，今晚给你做糖醋排骨吃好不好？”
殷素的目光从地面一点一点移到关鸠的脸上，然后慢慢露出和平日一样甜美的笑容来：“不要嘛，人家想吃可乐鸭。”
“好嘞，那一会儿去一趟超市。”关鸠神色自然，甚至还伸手将殷素垂在额际的散发顺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殷素紧盯着关鸠的脸，努力想观察点什么出来，可关鸠却始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好像刚才刻意把白色粉末顺着她白色西裤撒漏到地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似的。
关鸠，十七岁就跟着顾志义办事，六年前就担任了印刷厂副总一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是她低估了，不对，是她被关鸠的表象迷惑了。
她差点陷入了关鸠设下的“我是傻白甜”陷阱里，关鸠带她天南地北、昏天黑地四处乱玩，到底她真的是喜欢玩，还是其实是想混淆自己的视线？
殷素突然想起家中书房里，那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架，还有那被防水材料包得严严实实的监控，藏在书架里的到底是什么？是关于关鸠的秘密吗？
她本以为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中，她应该对关鸠很了解了，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真实的关鸠还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后，等着她一点一点剖析开。
殷素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现在的关鸠就像是一块块零碎的拼图碎片，偏偏这人现在还是她女朋友！她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了，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拼这张巨大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