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边吐露鱼肚白，微风吹拂起苍翠的苇杆，鸡鸣三声，整个永宁村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下。
“姑娘新婚之夜被送回娘家来，我们姜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今天无论说什么，我都得把这小蹄子给送回去！”一个刻薄的沙哑女声，击碎清晨的宁静。
“娘，梨儿性子刚烈，已然撞柱明志了，您就别再逼她了……”
“周老爷的聘金都已经被我们给花光了，不把她嫁过去我们家吃不了兜着走。他爹，你就别再心软了，不然我们家下半年的日子都过活不下去了。”更为尖锐的女声响起，比方才那个多了几分细软年轻。
姜梨揉搓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话音初落，一盆冷水猛然泼在她脸上。
被褥浸透，姜梨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火气“噌”一下子窜了起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
话没说完，她睁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惊呆了。
简陋的木质小屋，房顶茅草已经腐朽发黑，泥土地面凹凸不平，屋内陈设一目了然。
她本该是在上夜班的，可瓦斯突然爆炸了，她眼前一黑，便没有了意识。
脑袋忽然沉沉一阵胀痛，从后脑勺一直蔓延至太阳穴，痛到姜梨猛然蜷缩起了手指。
疼痛的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翻涌入脑海。
穿着水红色嫁衣的年轻女子哭着被家人逼上了花轿，洞房花烛之时，她当着那已经年逾半百的新郎的面，一头撞在了门口的石柱上。
姜梨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画面怎么跟她昨晚刚看完的一部小说开头一模一样。
还未等回过神来，一双粗粝如槎桠枯枝般的老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你个小扫把星，醒了还不赶紧回周家，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人！”老太太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褶皱和老年斑，三角眼吊梢眉，鼻子又长又尖，活脱脱的刻薄相。
“娘，梨姐儿人不会撞傻了吧。”老太太的儿媳周玉梅狐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姜梨，“醒了呆愣愣的也不说句话，若真是傻了，那周老爷还能要吗？”
刻薄的奶奶、自私的后母，还有……姜梨的目光落在木板凳上脸色蜡黄只顾叹气的男人身上，视线缓缓下移，只见他右腿的裤管是空荡荡的；还有残疾的父亲，看来她真的进入了那本小说的世界。
周玉梅担心姜梨智力受损，会被周家强要回聘礼，上前探试姜梨的额头，却被姜梨一把给大力推开。
“你！居然敢推我？”周玉梅一愣，正对上姜梨黑漆漆的瞳眸。浑圆的双眼，还是从前的模样，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刚强与凌厉。
姜梨站了起来，望着周玉梅冷冷一笑:“推你又怎样？”
周玉梅愣了愣，反应过来哭天喊地的跟姜氏告状:“娘你看这个丫头啊，我白养她十几年，这还没嫁进周家过日子的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以后嫁进周家再回娘家人，岂不是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养我十几年？”姜梨秀丽的眉眼微冷，“我过活这十七年，有哪一口饭是你喂我的？如今倒是知道，卖了我来换自己儿子的聘礼了？”
周玉梅心虚的缩了缩脖颈，底气显然不如方才足:“跟小光的聘礼有什么干系，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周老爷许诺给我们银两粮食。梨姐儿，你就算不懂事，也总不忍心让你年迈的祖母跟幼弟幼妹活生生饿死吧？”
“你懂事，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嫁？”轻巧的话音方才从姜梨唇齿之间溢出，她的脸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姜氏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柔嫩的脸颊被姜氏尖锐的指甲划破，鲜血溢出，姜梨吃痛的蹙了蹙眉。
“你还有没有人性？”姜氏指着她的鼻尖骂，“你妹妹今年才十五，你让她去服侍一个半截儿入土的废人？”
她不过比继妹虚长两岁而已。
姜梨抬手轻轻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嘴角的弧度却慢慢加深了一些。
小说里接下来的内容她还清楚记得，原主姜梨宁死都不肯再回到周府，周玉梅下药将她迷晕，再度送给了周家老爷。周老爷泼辣的太太眼里也是个揉不得沙子的，直接将原主扒光了衣服丢回了村口，此后原主名声陨落，再也抬不起头来。
“要我再嫁过去，可以。”
姜氏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姜梨接着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姜氏尖细着嗓子，骂骂咧咧的说:“小贱蹄子，还由得你……”
“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周家人来看到的，是我的尸体。”姜梨惜命的很，这话自然只是唬姜氏的，因为之前她闹过这么一出，姜氏果然忌惮。
默了默，姜氏语气不快的问:“你还有什么条件，赶快说！”
“其一，我要你们把我娘之前的嫁妆都还给我。”这是原主临终前的心愿，姜梨想替她完成。
姜氏眼珠子轱辘轱辘精明的转了两圈，“这简单。”比起周家给的聘礼，那点破寒酸的手势算什么，再者说，等把姜梨人送回了周府，她哪里还有机会要那些东西。
姜梨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其二，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平白给人做了小妾，心里总归不舒服，我要穿上嫁衣披着盖头，等周家抬轿来接。”
“也好说，我去跟周府那边的人商量。”
姜梨佯装乖顺点点头，看她这幅模样，姜氏才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这一撞给撞转了性，看来这大丫头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脾性。
晌午过后，周家迎亲的轿子来了。
姜氏让周玉梅的大女儿姜宝丫给姜梨送来嫁衣盖头和一碗水。
姜宝丫年纪虽然不大，可却将她娘周玉梅的刻薄给学到了八九分，一进门便没好气的将嫁衣丢在姜梨的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来给你送嫁衣！”
姜梨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不过姜梨，你马上就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填房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委屈一下也没什么。”姜宝丫把那碗水硬塞进姜梨的手里，“赶紧把水喝了。”
到底年纪小，不懂遮掩心思，姜梨垂眸盯着那碗水如是想。
姜宝丫在一旁抚摸着水红色嫁衣，“这衣裳可真好看，就是给你这样的小杂种穿，真是可惜了……唔……姜梨你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