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出来时，天色将要晚，星星在台阶上等得要睡着，余少爷在一旁，拿着石头画星星，指着它对星星道:“星星有五条线，星星有五个角。”
星星数了数，不是五条线，不是五个角。
哥哥走过来，有些着急，抱起星星道:“下次不会了。”
余少爷冲他扔掉手上那颗石头，后边的柳雪红了脸:“多讲了道题，没想到你们会在这等。”
余少爷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怪这人太蠢。”
哥哥一脚踹上余少爷的小腿，余少爷被踹得一个踉跄，回手一记手刀，星星在哥哥怀里看余原，余少爷手轻轻落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跟不跟哥哥走?”
星星坐在余少爷自行车前杠，柳雪坐在哥哥自行车后座，柳雪背着个粉书包，怀里抱着一个粉书包，冲着星星道:“星星好，我是姐姐哦!”
星星不会叫哥哥，更不会叫姐姐。
哥哥把柳雪送回家，悠哉悠哉问星星:“怎么不跟余原走啊?”
星星闭眼吹风，余少爷却像被戳到痛脚，有些气急败坏，踩得飞快往前冲。
星星觉得自己不是星星，是只飞鸟。
星星九岁的时候读五年级，哥哥读高二。
星星进了尖子班，哥哥从尖子班滑退到普通班。
蒋欣如拍了拍星星的小脑瓜，沉默的孩子都是金子。
哥哥在那一边打游戏一边哀嚎，蒋欣如砸过一只遥控器，哥哥哀嚎变猪叫。
话多的孩子都是废物。
蒋川高二文理分了科，蒋川本来勾的理科，班主任徐大海把他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劝了许久，蒋川觉得自己受到莫大侮辱，最终愤而改文科——徐大海是理科组长，蒋川不想再看见他，丢面儿。
余原选了理，没了文科的绑架，一跃成为年级第一，迟到早退更嚣张。
蒋川去文科班的头一天，就见到站在讲台发新书的柳雪，蒋川冲她招了招手:“真巧。”
柳雪别了别耳边的碎发，沉默不语。
其实不巧呢。
文理科隔了栋楼，中间一张铁门锁得死死，余原在楼这边，蒋川在楼那边，余原对蒋川喊的第一句话就是:“丫怂货，怎么跑那边去了?”
蒋川扯着嗓子在这边喊:“爷乐意!”
文科主任梅盛德出来，戴着眼睛披头散发，冲着外边喊道:“哪个兔崽子说愿意?敢谈恋爱老子腿都给你打断!”
蒋川看着梅盛德，大喊道:“不是愿意，是乐意!”
蒋川被罚做值日，里里外外擦个遍，柳雪跟在他旁边，里里外外扫个遍。
余原见到他，一拳捶在胸口:“长能耐了?”
蒋川借势往后退:“老子不怕，老子能打十个!”
星星在旁边笑得开心，哥哥不再问星星要不要坐他的车。
哥哥的后座坐着柳雪，背着粉书包，拿着粉书包，哥哥不再赌气，骑着自行车走在余原的旁边，笑呵呵地对星星说:“星星，记得这个是姐姐哦。”
星星睁开眼，柳雪冲她笑，弯弯的眉眼尖尖的虎牙。
姐姐比星星可爱。
星星六年级的时候要考初中，学校的意思是要星星留在本部，直接上高中。
蒋欣如不同意学校里要星星做跳级的准备。
来跟蒋欣如谈的是小初部的校长，蒋欣如叫她方女士。
方女士剪了头利落的短发，带着黑框眼睛，穿着黑色职业套装，一上来说的话便叫人不容置疑:“星星很有天赋，不应该被耽误。”
蒋欣如摇了摇头:“星星不是普通孩子，她没法去做这些。”
星星蹲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春去秋来都是那部西游记，哥哥在旁边问:“星星，哥哥想看球赛呀!”
星星撇过头看他，哥哥拿起遥控器换台，里头有球队得分，场上哀嚎欢呼并存，是哥哥支持的球队，哥哥拍了拍星星的脑袋道:“看球赛长高哦!”
星星是个高智商儿童，但是哥哥是个低智商大人。
余少爷快高考的时候几乎见不到人，星星没人载，看着哥哥。
哥哥很抱歉地对姐姐说对不起，姐姐笑着说没事，背着粉书包走得飞快，哥哥看着她背影看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抱起星星上了车。
哥哥夜里给余少爷打电话，一个打不通，两个打不通，第三个还是没通。
哥哥气得将手机往地上摔。
手机坏了，哥哥又气急败坏将手机拼好，将卡装上，得亏是个山寨老人机，信号不灵但是经摔。
蒋川在打第四通电话，还没拨出去，余原打进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出来吗？带酒。”
蒋川要往外走，星星眨巴着眼睛看哥哥，哥哥叹一口气，一把抱起星星，悄悄往外走。
夏夜里的风很舒服，星星坐在自行车后座笑出声，迎着风啊啊啊地叫。
哥哥在前头踩着车道:“下坡咯，抓稳啦。”
星星就着吹起的风笑得更开心。
蒋川找到余原，在一家大排挡，他抱紧手里边的两罐啤酒看着他道:“你故意的是吧?”
余原抢过他手里的酒，呲啦打开，开始猛灌。
蒋川捂住星星的眼睛道:“别看疯子。”
余原一把拉过星星，看着她道:“星星，叫哥哥，来，哥～哥～”
蒋川没眼看，把星星拉回来，护到身后，踹了他膝盖一脚:“要疯回家疯，死外边谁收尸?”
余原抬起头看他:“不是还有你吗?”
蒋川气到:“什么都找我，老子是你爹?”
“那你做我爹吧。”
蒋川往他脑袋上一个暴扣，拎着他的领子提溜地往外走，大排档的一个服务员拦着他们道:“钱还没给呢!”
蒋川给了钱，冲着余原喊道:“你是我爹，余原，你是我大爷。”
余原打了个酒嗝，笑得放荡，冲着星星喊:“叫哥哥。”
蒋川想把手里这垃圾给塞垃圾桶里边，星星上前拉住他的手，轻轻喊:“哥哥”。
蒋川立马将这厮扔地上，星星也不想要了。
余原扶着墙冲星星傻笑:“再喊一遍”。
星星:“……哥哥”。
蒋川气到暴走，在那徘徊许久，冲到星星面前，指了指自己:“这才是哥哥，那个不是哥哥。”
余原走过去抱起星星，指了指蒋川:“那个是儿子，是龟孙。”
蒋川:“你大爷，老子打得你去见祖先!”
余原不肯回家，蒋川将人拖回自己家，推进浴室生怕他把自己淹死了，转念一想，死了也好。
余原洗完澡就往床上躺，旁边是星星，星星旁边是蒋川，余原把蒋川踹下床，抱住星星，闭着眼:“熄灯!”
蒋川:“……这是老子的房老子的床老子的妹妹!”
“嗯，熄灯，晚安。”
星星没睡着，夜里把余原踹下床，蒋川在一旁笑得欢快:“报应来了!”
哥哥上了床，星星睡着了。
余原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摸索到卫生间，蒋川在给星星扎辫子，今天要扎鱼尾辫，哥哥在那翻过来翻过去，余少爷踢踢门:“上厕所!”
哥哥在和辫子做斗争，嘴里咬了个小皮筋，有点含糊:“憋着”。
哥哥扎好辫子，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抱着星星出了卫生间，余原猛冲进去将门一关，世界清静。
余少爷闹脾气，不肯上学，星星看着闹脾气的余少爷，看啊看，余少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蒋川道:“你载我?”
蒋川抱着星星往外走，头也不回:“滚吧滚啊!”
蒋川昨天喝了酒，今天就超载，前头是扎着鱼尾辫的星星，后头是没睡醒的余原，路过早餐店，王昭和赵宇在那等着，一见他们就喊:“这啊这啊!”
蒋川去放自行车，余原牵着星星往里走，看着他们道:“没瞎没傻，嚷嚷干啥?”
蒋川放好车，对着老板道:“一根油条一杯豆浆，一碗米粉一笼包子，账记余原头上。”
蒋川走进去，王昭赵宇坐一边，星星余原坐一边，没他的位置了。
他看着余原道:“滚里边去点，贴着点墙。”
余原不甘心地贴着墙问他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蒋川听了想打人，星星的油条上来了，豆浆米粉上来了，小笼包也上来了，星星啃着油条不说话，蒋川哼哧哼哧地嗦米粉，余原夹起一个小笼包对着蒋川道:“不要生气，啊”
蒋川一记眼刀飞过去，余原的筷子拐了个弯，自己吃下那个小笼包。
余原有时候上学有时候不上学，星星有时候坐哥哥的车有时候坐余原的车，但是星星再也没见过柳雪了。
星星最终还是选择跳级，一跃升到高一，提前放假，做好跳级的考试。
哥哥看着星星圆圆的脑袋，指了指自己在做的数学题问星星:“会吗?”
星星看着他，蒋欣如来给他送牛奶，牛奶一放:“丢不丢人?”
哥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但是星星知道数学题怎么写。
哥哥高考考得不好，勉勉强强一个二本，所以学校没填远，但是依然要住校。
余原后半段看不到人，最后高考考场都没进去。
蒋川考完就去找余原，但是余少爷不知所踪，上大学前有蒋川的升学宴，王昭赵宇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个礼盒，包得花花绿绿，礼盒递给蒋川:“川哥真出息!”
蒋川不和他们客气，接过礼盒便让他们往里走。
星星跟哥哥站在外边等了好久，始终没见到余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