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景来上课了!”
“苏慎行来了!”
“凤雏儿来读书了!”
苏若景出现在书院门口后,他来读书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直接传到了休息厅的楚子言耳中。
“谁?”楚子言神色复杂地抬头朝窗外看去,他身边的娇娇人连忙去关窗。
“想必是外面的杂乱声影响到了夫子的早读,我去关窗。”
“罢了,既然学子们都来齐了,我理应出去会见。”
楚子言放下手里的书卷,将书卷重新卷好便朝着门口走去。
娇娇人忙跟上给他披上大麾,上前去打算帮他提着书袋。
“无非是些小物件,我什么时候连这些东西都拿不动了。”
“主上想多了,清歌只是想照顾好主上,尽好本分。”自称清歌的娇人儿脸上有些许晕红,她低着头还在执着那书袋。
“清歌,如今到了南隅来,你我就是唯一亲近的人了,你无须再摆出那么一副卑微的姿态,这里只有你我,别总是主上主上地叫着,叫我夫子,和刚刚一样。”
楚子言亲自去扶低着头的柳清歌,他淡淡一笑,便有如春风复苏了万物。
柳清歌怯懦地点点头,依然抓着那书袋。
“夫子,这东西还是我来提着吧,从今儿起,有的是地方需要您费心费力,这东西还是我来拿吧。”
楚子言自知拗不过柳清歌,便也不再强求。
二人从厅堂出去后循着小径来到了学子们读书听课的弘文馆。
书院的院长了方居士和主讲师解圆居士已经在弘文馆前面的台子上坐好了,只等着楚子言这位北郭来的仙君露面。
人群中,往日不是下水摸鱼就是上树抓鸟的凤雏儿也来了。
他刻意选了一处人多的地方挤了进去,借着人群隐藏了自己那双打量的眼。
“如镜夫子到,诸生行礼。”
院内的教管先生尺戒喊了一嗓子,众多学子一同低头行礼,场面颇大。
苏若景本就是不爱低头的主儿,如今看着眼前这些人各个低着头,他为了心中所求倒也跟着一起颔首行礼。
“礼毕。夫子训话。”
教管先生声音落地,诸人的目光就悉数落到了一旁的楚子言身上。
楚子言拉紧自己的大麾,好似众人的目光是冷的,让他寒气入骨。
瞧着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病怏怏的夫子,苏若景真心怀疑这些人弄错了。
仙君不都是应该仙风道骨的,这位怎地生出了这么一副模样!
虽然楚子言这举止长相是有些仙气,可是……
苏若景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可是心里有求还是得强忍着。
“承蒙诸位抬举,楚某才有此荣幸来书院教书。若说仙道,子言无非是仰仗了北郭的仙源修习了一些仙法,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诸君若是接触了仙法定是比子言强上百倍,预祝诸君道成!”
楚子言没说什么高谈阔论,倒是几句话把自己压得极低。
看着他这模样,苏若景也摸不破他是自谦还是谄媚众人,这些和他都无关。
众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等着会散学习真本事。
只可惜,楚子言入院的第一堂课只是简单地讲述了一些孩童都会背诵的先贤词句。
楚子言讲书的时候,神态自若,却又带着一丝凌厉,让人不敢冒犯。
苏若景强打起精神跟着听了一上午,结果就听了这些个讲烂了的道理。
人之初,性本善。
百善孝为先。
下课的钟声敲响后,苏若景下意识地扭了扭自己有些酸麻的腰腿。
楚子言所在的讲台处已经被众人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胆大的主动邀请他一起吃午饭,胆小的则偷偷打量着他等结果。
苏若景本以为楚子言这家伙定是会拒绝这些人的请求,然后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不曾想,他答应了。
“好。诸位也按规矩打饭,别让荟萃堂的前辈们操心。”
“是,夫子!”
看着楚子言那如沐春风的笑容,苏若景愣神良久,都忘了自己要去吃饭。
“少主,大家都去荟萃堂了,您看您是去城里的惊鸿宴还是去……”
“去荟萃堂。”
苏若景打断了海叔的提议,提着自己的袍子朝着荟萃堂走去。
原本没几个人的荟萃堂,今日倒真是群英荟萃,忙得打饭的刘娘脚打后脑勺。
“刘娘,我要那个豆苗,豆苗!”
“刘娘,我也要豆苗!”
“对对对,豆苗!”
学子们叽叽喳喳地嚷嚷着,各个都吵嚷着要豆苗。
刘娘的豆苗做得最是没滋味,除了酸就没别的,不想今日竟然成了抢手菜。
苏若景想着可不要那醋罐子泡出来的豆苗,他咂巴了一下自己有些干涩的嘴。
等排到苏若景打饭的时候,堂内的学子们早就寻到了各自的位置。
整个堂内,一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就没一处可以让苏若景坐下的地方。
本来还算是凉爽的天儿,在这群人的拥挤之下倒是燥热了不少。
苏若景嫌弃地皱眉,他有些后悔没听海叔的提议了,好好的惊鸿宴雅间不坐,他来这边闻臭汗味当真是脑子不正常!
只可惜餐食也打了,他硬着头皮去找地方。
穿过人群,他一眼看到了靠窗的小角落里有个空席。
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苏若景就是运气好。
将餐盘朝着桌子上一拍,苏若景大方落座。
“天啊,凤雏儿就是脸皮厚!”
“不光皮厚还没品味!”
议论声四起,苏若景有些不满意。
他来上学就已经是很没品位的事情了,这些家伙敢不敢别一个劲儿戳他伤口。
他们以为他想坐在这地方吃这东西!
“唔~”
刺鼻的酸气在对面人挑起筷子后传出,熏得苏若景不自觉地唔了一声。
就在这时,周围所有人都挑起筷子,仿佛收到了开动的信号。
酸气弥漫,熏得苏若景眼圈红红。
“我说兄弟,你吃的这是什么……您吃您吃……”
苏若景就说这些人往日里抱团都是一级能手,今日还能给他留个座位?
原来却是因为这桌坐的是楚子言!
只见楚子言夹起碗中那被醋水泡得越发绿油油的豆苗细细品味,眉头舒缓,貌似很好这一口。
苏若景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对方的碟,加上周遭挤眉弄眼的人低吟无穷,他这满口的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楚子言当真是修仙的仙君,口味就是不一般!
豆苗就那样被楚子言几口吃得干净,他本欲起身再去要一碟,不想周围人见他起身都起身,他无奈,不得不坐下。
吃着那略微有些无味的饭菜,楚子言一言不发,连咀嚼的动静几乎都没有。
苏若景本还在吧唧嘴,结果却被楚子言的静默给逼退了。
吃饭不出声,睡觉不打鼾,舞剑不放屁,这是苏若景从小定下的最无趣三事。
今日,他却不得不舍了第一件,还真是觉得食之寡味。
等他无奈地咀嚼完碟中的饭菜后,楚子言恰好也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水。
二人就那样并肩去送碗碟,还是苏若景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那些迂腐的尊卑规矩,所以便落后几步。
“凤雏儿,你还真是大胆!我们今日可都是特意避开如镜夫子的,偏偏你大胆,直接和他同桌!”
“啊?”
“像夫子这种真绝色,那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被周身的几个学子拉着说这种话,苏若景除了呵呵两声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快步将餐盘送上去,迅速离开了荟萃堂。
“咦,这些个小迂腐,还远观亵玩,呸!你们敢玩楚子言,小心他一鞭子把你们切开炖菜!”
海叔被苏若景安排去荟萃堂用饭了,此时他无趣,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不时吐槽楚子言两句。
都说这一次南隅捡了大便宜,东海和西沙都要送仙君来书院。
一个楚子言,苏若景倒是没能快点学到什么,他只求下午来的某位仙君能教点干货。
拾起脚下的几个石子,苏若景朝着凉亭的长椅上一仰,然后打着水花来消磨时光。
“诶,要是楚子言的大道理可以让馆子里面的姐姐来唱就好了,说不定小爷还可以忍一忍忍一忍啊!”
“忍什么?少主这是耐不住寂寞,还是忍不了我做你师父。”
“吓!”苏若景被突然而至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仰进身后的池塘里。
“楚……夫子,您走路的时候怎么没点动静啊!”把手里的石子悉数顺着指缝落入水里,苏若景站直身子和楚子言行礼。
“我没那么多规矩,少主不必如此客气。况且,我在此处赏花多时了,不是我没动静,是少主压根就没注意我。”
楚子言望着池塘里被苏若景打起的波纹,良久没有回神。
苏若景自知理亏,还是恭恭敬敬行礼作揖。
“夫子宽恕,学生真心没注意这些,刚刚一直在反复琢磨夫子今日讲得大道理。”
“哦?不知少主有何高见?”
那些道理,小孩子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楚子言非要问高见,苏若景能说没有吗?
不,不能,他必须得说有。
“高见算不上,就是觉得很有道理,学生不得不反省自己。学生对于家中长辈……”
“如镜夫子,东海和西沙的人都到了,院长大人叫您回去见一面呢!”
尺戒先生挥动着自己的广袖,大声喊着楚子言。
他脸上挂着之前从未有的灿烂笑容,看得苏若景心慌。
“尺戒先生?!”
“嗯,尺戒先生。既然是东海和西沙的人都到了,你随我一起去见一面吧,顺便和师长们打个招呼。”
楚子言依然披着那件大麾在前面引路,这不算热不算冷的天,在他这里倒是过成了寒冬了。
苏若景本来吃了饭就热了,刚刚动弹了一番之后更是有些燥热,他瞧着楚子言都想主动帮他脱下大麾。
他的注意力都在衣服上,倒是没注意到刚刚楚子言说的要他同行的话。
“学生恭送先生。”
“我说要你和我一起去,你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