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言说得真挚，不似虚言。
苏若景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闭眼，努力坚定自己修仙的想法。
楚子言见他闭眼，便轻缓地在他耳边说话。
“求财求权，凡有所求，坚定所思所想，皆可开光。”
“苏若景，我希望你修仙不是抱着这样肤浅的念想。”
听到楚子言前两句话，苏若景有那么一瞬想笑。
这种肤浅的事，他苏若景以往做了不止一件两件了。
但是修仙这东西，据说前路艰险，过程复杂漫长，他还这么年轻突然做那种老气横秋的事，肯定是心有所愿。
所以，他的所思所想坚定得倒是很快。
“苏若景，作为你的师父，我希望你心存善念，不要轻易被外物左右内心的善意。”
“苏若景，我知你不想做盖世英雄，也不想追求什么人间大义，但是我望你三思而行。”
楚子言再说，他的话就仿佛一下子集中了苏若景的内心。
他的确是不想做盖世英雄，也不想人间大义，他想求的也无非是平安健康，阖家欢乐了。
或许是这个想法愈发强烈，苏若景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火热，紧闭的双眼前仿佛有金光乍现。
“苏若景，你修仙可是向善，并非伤人害命一己私欲？”
“向善，非一己私欲。”
救母自然是向善，何况娘亲还是大善人，这并非一己私欲，而是这南隅也有很多人想看到娘亲活着吧。
“闭眼，去看眼前有什么。”
楚子言重复了刚刚的话，苏若景也就相信他所说的。
他屏气凝神，抛开所有杂念，只想着修行仙法一家团圆。
他本觉得荒谬的事情在他脑海中空无一物的时候有了变动。
他眼前突然一亮，刺眼的光害得他伸手去挡在眼前。
他仿佛到了一块自己从未在南隅见到的领土，这里一片雪白，遍地都是细碎的白色粉末。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小腿就陷入其中。
他伸手拔腿，发现这东西是冰凉的，在触碰到手掌后迅速融化成水珠。
“师父，我看到了银白色的东西，凉凉的，落入掌心就成水珠，好多好多，连绵不断。”
苏若景将自己看到的转述给楚子言，却发现并没有人回他。
他尝试着又叫了两次师父，才发现雪白的尽头有个影子向他靠近。
来人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大麾，步履翩然，身姿挺拔如松，怎么看都是个遗世独立的仙君模样。
仙君自辽远而来，周身带着一股不容冒犯的仙气。
沉香的香味在仙君停步时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阿景。”
“师父！”
来人是楚子言，他静静地唤着苏若景的小名，然后朝他挥手。
“这里便是你开光后乍现的入境之地，和我当年的倒是相似，我们北郭修仙者的开光境可能都是雪原。”
楚子言的手依然在苏若景眼前伸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这人着实是仙气飘飘，让人不敢冒犯，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唐突。
初见楚子言的时候，苏若景说的那些关于美人的冒犯话虽然听似不正经，但是却都是真心。
楚子言当真是个美人！
今日一见，更是觉得只可远观。
“这雪原甚冷，为师的手就要冻麻了，你确定还要为师这样等着你。”
“师父，弟子给您暖暖。”
苏若景的手和他的性子一样热烈，他攥住楚子言指尖的瞬间就将对方捂热了。
二人比肩同行，周围的景物也渐渐有了变化。
凉亭，雾凇，雪山，青松，一一映入眼帘。
“我的修行只有这些，所以能带你看的也就只有这几样，据说融丹后的仙者可以在雪山顶俯视苍生。为师惭愧，只到了金丹便没有继续修行，所以也就只能带你看看山下的景。”
对于楚子言说的这些，苏若景还不是很懂，但是只一个开光就让他看到了无限可能。
他被震撼了，一时忘记言语。
“夫子，您该休息了，少主是不是可以回去研究心法了？”
柳清歌的话打断了苏若景的冥想，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楚子言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
“师父，我……”
“开光了，从今日起，你就是修仙者了，你也就不可以轻易回头退出了，否则怕是有大损伤。”
看得出楚子言眼中的担忧，苏若景一万个应承。
“不会后悔的，不会回头的，也不会退出的，修仙很好玩的！师父，我接下来做什么啊！”
瞧着眼前人笑呵呵的欣喜模样，楚子言不语，挥袖就取出了几本薄薄的书卷。
“拿去参悟吧。”
少年郎满心欢喜地抱着书卷，千恩万谢地从楚子言的院子出去了。
见他走远，楚子言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指尖。
他的手可真暖，刚刚在雪原的时候，楚子言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温度。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有些贪恋那温度，想留他多呆一会儿。
还好柳清歌来了，适时敲醒了他的美梦，否则他怕是要失态了。
梦醒了，楚子言也就从蒲团上起来继续去读自己的书了。
“夫子，那些书卷可都是您费尽心力才从北郭求来的，您刚刚给了他好几本，以后怕是要不回来了。”
“书卷就是用来参悟的，若是要不回来，证明他真心喜欢，我这做师父的看着弟子好学，何乐而不为呢！”楚子言总是有话让柳清歌无力反驳。
屋内静了下来，柳清歌点燃了沉香便退出了屋子。
隔壁的少年郎得了甜头，快马加鞭地学习起来。
画符这东西他从小就有天分，毕竟经常给美人门画眉画美人图，这都不是难处。
加上开光成功，苏若景一夜就参悟了护心符的画法。
三日，就把楚子言给的符咒画了一个遍。
没什么东西可学的少年郎又跑去了楚子言的院子，恰逢问夏与梦都在，三个人正在看一盘残棋。
“哟呵，刚刚我们还说你这里冷清得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如今就来了！小徒弟，快来给师叔倒个茶！”
“你不是嫌弃茶叶苦涩没味吗？”楚子言看都没看与梦，直接揭穿了他。
“那不喝茶了，给师叔捶捶腿，这里酸疼啊！”
“问夏刚刚用法宝给你敲的，你这是嫌弃问夏法术不够给你搔痒痒？”楚子言依然不抬头，又一句话拆穿了他的谎言。
“果真是独苗苗，就是金贵！楚子言，你心疼徒弟就直说，别一个劲堵我话头！”与梦哼唧了一声，然后抬眼扫了一眼苏若景。
“昂，你来做什么？听说你开光了，我那几个弟子前两日出去抓了个老鼠精还抓了一个柳叶妖，你怎么没跟着一起热闹热闹！”开口的不是与梦，而是问夏。
他的弟子有几个修行极快，在书院里小有名气，前几日出去捉妖，苏若景也略有耳闻。
只是他忙着学画符，没能亲自参与。
“我……”
“我徒儿最近专心读书，不想出去打打杀杀，做一个稳妥一点的美男子有何不妥吗？”楚子言一枚棋子落下，他抬头挥手让苏若景坐在自己身侧的蒲团上。
“师父，两位仙师，弟子的确愚钝，在仙法方面不甚入门，所以……”
“还不入门，你的开光可是楚子言一对一指导，他甚至还带你去看他的开光境，你这是捷足先登啊！像我的那些弟子，一个个除了看到汪洋沙漠，什么也看不到咯！”与梦将碟子里的坚果仁扔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感慨。
“原来不是所有弟子都可以看到开光境的全貌啊。”
“当然不是，你师父宠你，否则你以为你能看到？你要是跟着我，就只配喝海水！”与梦还说着，就要上手去揉苏若景的头发。
不想，楚子言上手挡在中间，直接止住与梦的动作。
“楚子言，你忒小气了！我又不对你徒儿做什么坏事，我这是师叔对弟子的关怀喜爱，你这样可是要让我们兄弟没得做了！”
“对，没得做了！”
或许是与梦自己一个人语气不够强烈，问夏还不忘帮着他一起加重语气。
只可惜，楚子言看都没看他们，倒是自己给苏若景顺了顺刚刚因为焦急跑来被风吹乱的鬓发。
“他们两个最是不检点，你离他们两个远点。”
“是，师父。师父，弟子今日前来，是想问师父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或者有什么修行典籍可以去藏书阁借来阅读。”
苏若景乖巧得像是一只顺耳兔，他用头顶蹭着楚子言的手，懂事地等着楚子言发话。
“我这有一些，你拿去看就行，不懂再来问我。”楚子言和上次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些典籍塞给了苏若景。
抱着那些典籍，苏若景感动异常，再三拜谢才走。
他一走，楚子言就从蒲团上跃起，然后开了结界送客。
“你们走吧，棋局我也解开了，直接给你们传送回去，你们回去研究吧。”
人不想走也被楚子言送走了，他们走后，楚子言盯着手心看了良久。
那个臭小子之前那么乖戾，今日怎么这么乖？
他刚刚在蹭什么，真是让人恼火啊。
想到这里，楚子言回身就拿起桌岸上的清茶冲洗了一下手心。
楚子言，静心，静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