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天一夜了,这姑娘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说呢?让你们去卖花生,你们倒好,花生是卖了,可一文钱没见着,还捡回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姑娘,医药费还倒花了老娘五十文!”
说话的是一对婆媳,年长的婆婆身穿一身粗布青衣,手里拿着蒲扇,干瘦的脸庞上爬满了皱纹,此刻她拉着一张脸,看着有些刻薄。
年轻的媳妇倒是生的面如月盘,柳眉杏目,虽穿着朴素,但却给人一种朴实柔美之感,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双手合十,喃喃祷告:“菩萨保佑,姑娘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否则……”
否则我会被婆婆骂死的,而且这医药费跟丧葬费我家可出不起呀。
“拜佛顶什么用?”年长的婆婆有些不高兴,又斥了一句。
年轻的媳妇并未反驳,只起身将敷在这姑娘额头上的帕子揭开,放在一旁的木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再给她敷上。
躺在床上的姑娘面容苍白,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好似一把小扇子,年轻的妇人心道这姑娘生的可真美,连生病的模样都这么好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太可惜了。
正想着,就见这姑娘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妇人心中一喜,“姑娘,你醒了?”
“这是哪里?”叶飘零睁开眼来,入目处,陌生妇人的脸上带着丝丝关切。
“这里是我家,我叫孙秀兰,夫家姓姚,排行老二,你可以叫我姚二嫂。”孙秀兰快言快语的将事情同叶飘零一说,“当时我跟我相公去城里卖东西,出城的时候在河边发现你,见你昏迷不醒,就将你带了回来。”
“谢谢你救了我。”叶飘零起身要同孙秀兰道谢的,孙秀兰连忙按住了她,道:“你身体还没好呢,快躺下。”
待她躺好后,她端来茶水喂她喝下,才又问道:“对了,姑娘,你怎么会流落到河边的呢?”
“我……”叶飘零美眸微垂,还未出声,便落下泪来。
“哎,你别哭啊。”孙秀兰见她这么一哭,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要碎了,只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眼泪,“都是我不好,说到了你的伤心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叶飘零渐渐平息了心情,道:“我与我相公原本要去扬州做生意,谁料在船上碰到歹人,竟欲谋财害命,我夫妻二人被逼上绝路,只得从船上跳了下来,本以为会做一对亡命鸳鸯,幸得二嫂所救。”
“对了,二嫂你可见着我夫君?”
孙秀兰瞧见叶飘零这期待眼神,只觉得心中难受,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响才回道:“我夫妻二人当时只在河边发现了你,未曾见过你夫君。”
见叶飘零神情哀伤,她连忙又说道:“你莫要伤心,或许你夫君被别人救下了,毕竟河水湍急,你夫君许是被冲到别处去了。”
“我知道了。”叶飘零神色哀戚。
孙秀兰怕她做傻事,只又安慰道:“姑娘你可得保重好身体啊,你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我怀孕了?”叶飘零听完大惊,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她竟然怀孕了,这可真是一个笑话。
“怎么,你不知道?”
“我着实不知。”叶飘零苦笑,道:“若是夫君尚在人世,知道我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不知道会多么的欣喜,可是如今却是……”
“你莫要再多想了,忧思过重,对孩子不好。”孙秀兰安慰了她两句,又替她掩好被子,陪她在床边坐了会儿,待她神色好了些,才起身离去。
屋子里面渐渐安静,叶飘零闭上眼,脑中便响起了那个女人趾高气扬的声音,“紫苑,你不过就是我的替身罢了,难不成还妄想飞上纸条便凤凰?让你占了半年的王妃之位,已经是便宜你了!”
她不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她知道正主回来了,她这个替身就该让位,可为何,她说好要放她离开,转头却将她绑上贼船,要将她卖做扬州瘦马?
她好容易才寻到机会从船上跳下,浪大风急,她拼命的往前游,终究是体力不支。
本以为从此一命呜呼了,没成想,竟还能捡回一条命。
金陵城她是不能回的了,这天下之大,她又能够去哪里呢?
戚戚的想着自己的命运,不知何时,孙秀兰又回到了屋子,她手里端着一碗白粥,一边喂她,一边问道:“姑娘,方才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她叫什么名字呢?招娣?紫苑?不,那都不是她的名字。
“我叫叶飘零。”
跟着娘亲从乡下一路到金陵,好容易才安定下来,终究又是飘零。
“叶飘零,这名字怪好听的。”孙秀兰不知其意,只觉得好听,叶飘零并未解释,只朝她微微一笑。
……
“叶姑娘,你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几日后,孙秀兰的婆婆方氏过来,朝她下了逐客令。
“我……”叶飘零抬头看向方氏,语气凄婉:“我如今身无分文,腹中又怀中孩子,实在是无处可去,夫人能否再收留我一段时间?”
“叶姑娘,我不是什么夫人,我们家也不富裕,这段时间,你光治病吃药,就花了我们几百文钱了。”方氏语气冷漠。
“我知道我提这要求让您很为难,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在您家白吃白住的,我会绣花,能够养活自己,您能否再借我一点钱,待我买些丝线回来刺绣,我一定尽快还你的银钱。”叶飘零恳求道。
“娘,您就留下她吧,她一个人能够去哪里啊。”孙秀兰也在一旁替她说话。
“你插什么嘴!”方氏先是呵斥了孙秀兰一句,然后才看向叶飘零,“你会绣花?”这乡下会绣花的人倒是不多,不过这里离城里近,她倒是听说了,一副好的绣品拿到城里去卖,能得几十两银子呢。
叶飘零向她展示自己的双手,葱白的指头上,有些微针孔,“我未嫁之时,也常常绣花补贴家用,我绣一块帕子能得好几十文呢,如若大娘、二嫂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们。”
“我就算了,我家这个傻媳妇你倒是可以教教她。”方氏语气软了一些,道:“你既有如此谋生之法,那我便留下你,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住我家可以,必须得付生活费跟房租,而且你欠我们的钱也必须尽快还上。”
“这是自然。”叶飘零连忙应道。
“既然你都答应了,那你便将你身上玉佩抵押与我吧,待你还清了欠我的钱,我再将这玉佩还你。”
方氏朝叶飘零伸出手来,一旁的孙秀兰连忙说道:“婆婆,叶姑娘既然说了会还我们钱,就一定会还的,您怎么能够要人玉佩呢,这玉佩叶姑娘一直挂在脖子上,如此珍视,肯定对她很重要。”
“你个傻妇,若是她哪天突然跑了怎么办?我找谁去要钱!”方氏冷哼一声,看向叶飘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是不是?叶姑娘。”
“您说的对。”叶飘零将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给方氏。
方氏接过玉佩,马脸上露出几丝喜意来,她背对着叶飘零往光处一照,但见这玉佩晶透无暇,果然是一块美玉,肯定能值不少钱。
“娘,您怎么能这样!”见方氏径直将玉佩收入了自己的怀中,孙秀兰很是着急,她想要替叶飘零讨回玉佩,可这人是她婆婆,在她心中积威已久,她根本无计可施。
方氏得了玉佩,这才满意离去,或许她刚刚过来下逐客令,本身就是为了这块玉佩吧。
“叶姑娘,你别担心,我肯定会想办法替你要回玉佩的。”等方氏走后,孙秀兰连忙走过来。
“不妨事。”叶飘零笑着摇摇头,死里逃生之后,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更何况是区区一块玉佩?给了也就给了。
孙秀兰看着叶飘零,不知道她怎么还能够笑的出来,她真的是非常的心疼她,可是又拿自己的婆婆没有办法,只得叹息一声,“叶姑娘,你性子真是太软了。”
叶飘零看着她笑,孙秀兰说自己的性子软,殊不知,她不也是心软之人,自家婆婆如此待她,日日对她非打即骂,可她还是尽心尽力侍奉她,自己家境贫寒,却还能够同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妇人。
“好啦,姐姐莫要为我伤心,还得劳烦姐姐快些跟大娘去说说,让她早些给我买来刺绣所需之物,好让我能早些赚钱谋生。”叶飘零轻轻的拍了拍孙秀兰的手。
叶飘零双手微凉,拍打在孙秀兰的手上,将孙秀兰心中的烦闷一点点抚平了来,孙秀兰无奈道:“飘零,我婆婆的性格你想必还不清楚,你刺绣是能赚钱的,不用我催促,她保管明天就能将你要的东西拿来。”
果然如她所说,第二日,方氏便托人买了绣绷、素帕跟绣线,让她在家绣帕子。
除此之外,方氏还跟她约法三章,说她住在这里,不需她做别的,但每日得要她付五十文的房费与生活费,如若半年之类还不清欠她的钱,她就要将那玉佩给当了。
孙秀兰当时听了很着急,在乡下吃喝嚼用,一天哪用得了五十文,他们姚家一家十几口人,一天都没花五十文呢,可叶飘零却是淡然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孙秀兰不解,她真心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见她被方氏如此剥削,自是为她愤愤不平,叶飘零倒是淡定,她如今身无长物,如若那玉佩能换她半年安生,她自是愿意。
半年安生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敬请期待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