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已修】

此方天地间向来没有“智者”,因故流言永不会止。继前一波“楚城好男风”的风言不足半月,京师的百姓钟爱的又是“楚城喜新厌旧”的流言了。
对于这些人而言,没有舌根嚼的日子是枯燥而乏味的。由此观得,楚大将军实在是京师老百姓们的宝儿,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所谓“保家卫国”不过是顺带着的事儿。
“听说南风馆的那个小倌被楚城给弃了啊!说老实话,他的时间挺长的。我都想试试那个小倌了!”
“哈?就你?你连他一个时辰都买不下来!大言不惭!”
“哎呦!你们怎会还在侃这老套的东西,我来我来,听我的!”小酒馆家说书的一脸兴奋地冲过来,坐在那两个乞丐面前挤出一脸排便不畅的表情说道:“我这儿的料可是上等!楚城要被太后派去北境了!”
楚城——那些人总是这样点名道姓地喊他的名字。
“不是吧?楚城今年满打满算也没住足半月,太后那么急着让他走吗?”
“肯定啊!要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我早就把楚城杀了,天天留着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干嘛呢?”
“说的也是!哈哈哈!谁叫楚城那么狂!哈哈哈!”
新出炉的谣言不过多久就人尽皆知了,就连南风馆的那堆小倌们都在津津乐道。小倌听到的时候就知道那天晚上的始作俑者是谁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言语,只是又敞开腿迎接下一位客人了——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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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将军,近日北境大营屡有外敌进犯。虽说寡人深知大将军在京时日本就不多,但我大端国泰民安、国力强盛才是民心所向。这次还是不得不劳烦将军了。”小皇帝板着张脸,端着滴水不漏的话说出来时,楚大将军还在发愣。直到旁边候着的老太监喊了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又觉顶着一脑门官司。
说白了,小皇帝不过是太后的挡箭牌罢了,骂他也没什么用。还没等大将军出来领命,那傻子皇帝才想起来似的又补了一句:“对了,刚过年关将士多半凑不齐,朕已下旨征调各大将军府里的家军以作填充兵力之用。”
楚夜桥一听就知道太后在打什么算盘,他那“战死沙场”的念想终要实现了,不免心下狂笑,忙不迭出列把这旨领了。
不曾想他这喜上眉梢的劲头被太后误会了,她还下朝后一脸得逞地说:“看到楚城领旨时候那喜上眉梢的嘴脸了吗?真蠢啊!哈哈哈!”
“是啊,恭喜太后!楚夜桥肯定没想到太后已经步下了陷阱,等着他呢!”宰相大人话虽这样恭维,其实心中忐忑得紧。楚夜桥稳坐大将军之位这么多年,岂是太后那雕虫小技一朝一夕之内就能扳倒的。他心中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楚夜桥一下朝就策马直奔京郊大营——他在京师内向来不喜纵马,不过此时兴起另当别论。他刚到军营,把缰绳一丢就跟传唤小兵说道:“加紧筹备,明日开拔!”
小兵心里一惊,心道传言果然并非空穴来风,赶忙去传信了。只是传令小兵不敢发牢骚,低下的其他小兵就未必了。
“我本来今个是要去我三姑妈家喝酒的,现在倒好,开拔了!”
“要不是我们将军嚣张狂妄、风流猖狂,我们又怎么会被连累?”
“谁想去哪草木不生的北境啊?就只有将军每年往哪跑得比日行千里的马儿都快!”
“快别说了,赶快收拾收拾!别马上将军走的时候,你们又拎着行李在后头追。丢死人了!”
“话说还没过年关,人都到齐了没?”
“都到齐了,到齐了。去年有几个没来的,直接被将军斩了!今年谁敢不来?”
“想想都害怕!快点!快点!”
楚大将军一看见那些兵犊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还嘚瑟就心烦,看了两眼就回账中收拾东西了。
得亏他训兵严苛,十几万大军的开拔也没花上一个时辰。
浩荡的马蹄声奔腾如雷,大军喧嚷着踏过朱雀街。楚大将军的兴奋劲过去了,被这轰雷声炸得心烦气躁。街道两边的驱虫又跟傻子似的喝倒彩,这油浇得他心浮气躁。
他猛地收紧缰绳,百里挑一的骏马抬高前蹄,楚夜桥利落地翻身下马,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身后的小兵见大将军停了也就都停了,百姓见大将军停了也都安静了,四下一片寂静。楚夜桥作为始作俑者,半分没感觉到愧意,他甚至大步流星地往南风馆走去。千万双眼珠子就这么跟着楚夜桥,连带着大军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莫名弥漫着一股壮士赴死的慷慨大义。
所以当楚夜桥在南风馆门前停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可惜楚大将军此刻瞎了。他堂而皇之地跨过南风馆的门槛,掠过一地倾倒的酒水大步迈上楼。
老鸨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小步跟上去,说道:“哎呦!恭喜大将军今日开拔,敢问将军有何要事啊?”
“小倌呢?”楚夜桥觉着自己又疯了。
“哎呀!将军!他接客呢!”
楚夜桥一皱眉,走到小倌的房门前喊道:“提上裤子!出来!”
“谁啊?”那客人明显正在兴头上,话刚问完就又是两声肉蒲团相撞的声音。
楚夜桥自那晚开始就屡次见人对他如此无理,眉毛一挑,说道:“楚城!”
房间里那种肉蒲团相撞的声音霎时间停了,倒是传了两声不男不女的声音——“怎么停了?快些呀?还要!”
过了不多时一个肥肉堆成的人形架子就打开门使劲地挤了出来,手上还要脸地攥紧了他宝贝的官配腰带,指缝里都是拢不住浊液。楚夜桥的笑容愈发玩味了,说道:“呦?这不是五品官大人吗?”
“哎!哎!是是是!下官见过楚大将军!”
“这倒不必。乌纱帽花了不少钱吧?”
“不是!不是!下官还付得起。”那人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渗,搞得跟淋了场倾盆大雨似的。
“哦?不错!”楚夜桥说这话时笑嘻嘻的,下一刻就变脸了,他面色严厉地说道:“来人!”
胖富商猛地抬头,一脸诚惶诚恐地等候发落。
“五品官以下犯上,拖去廷尉受刑!”
“是!”几个士兵看不下去了,一得令就忙不迭跑上来把丢人的五品官拖下去了。
“将军!将军!哎呦!下官的裤子!”南风馆的客人们该跑的都跑了,不过老鸨倒是看见了五品官裤子之下的玩意儿,那着实是丑陋不堪、软绵不已。
楚夜桥刚迈过房门就被腥臊味冲了一脸,小倌裸着身子,支在榻上,一脸食髓知味的样子。
“将军来找乐子?”
楚夜桥随脚踹翻了个石凳子,倚着桌边,看着小倌说道:“收起你那副骚浪贱蹄子的模样!收拾东西!”
小倌眯了眯眼,笑着说道:“将军当真要带个小倌去北境大营?”
“护好你的骨头架子,别在路上给我颠散架了!”
小倌终是动了动,下身在榻上淋出一大滩融化的脂膏和精液。他说道:“这肯定不会。妄玉虽没有万人操,但也绝对有千人骑。颠簸而已,怎会伤到我。”
“哼!”
妄玉,楚夜桥默念了一遍。
这房间窗户不开,气味散不出去。楚夜桥越待越头疼,起身走了。
楚夜桥下楼揪着老鸨的后衣领把她的脸摁到桌案上,说道:“赎身!妄玉!”
老鸨的脸都被挤成苦瓜了,好赖把话说清楚了——“诶呦!大将军!这可使不得啊!妄玉可是我南风馆的招牌,他走了,我这偌大的南风馆怎么活啊!”
楚夜桥人是走出来了,可脑门里还是弥漫着那股腥臊的味道。他直接从怀里掏出虎符,一把拍在案上,说道:“你这偌大的南风馆少了个小倌还活不成了!赎金多少?”
老鸨斜着眼看着那枚小小的虎符,颤颤巍巍地说道:“一两。不,不,不要赎金!将军尽兴就好!”
“哼!”楚夜桥对天翻了个大白眼,把虎符收进怀里。“药方给我!”
“啊?什么,什么药?”
楚夜桥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看着老鸨,虎口掐着她的脖颈,笑面虎似的说道:“他们都喝的药。”
“哦,哦。药方,药方。”老鸨别扭费力地探怀,揪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楚夜桥捻着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丢给侍卫兵说道:“拿方子去熬药。”
“是!”
楚夜桥本欲转身上楼,可是老鸨硬是抱着他的腿搁那哭,像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他一脸无语地等着老鸨的哭声小些,就抬自己的腿。谁曾想一抬没抬起来。楚大将军有生之年第一次发现原来有双三尺长的腿也并非什么好事。
他又用力抽了下,总算把自己的大长腿抽了出来。他刚脱身就转身上楼,才到房门前侍卫兵就提着药汤盅子来了。
“将军,药熬好了。”
可怜的楚夜桥刚逃脱腥臊的地狱,就又被那药味冲得头疼。他接过药直接踹开房门走了进去,才发现小倌竟没开窗,又是一阵头疼。他放下药就快步去把窗开了——虽说这味淡了些,可他还是受不住。
真是奇怪。
楚大将军老神在在地倚着墙,抱着胳膊肘子说道:“我出去那么久,你连个衣裳都没换好?”
小倌在屏风后头慢慢悠悠地把腰带系上,跟楚夜桥说:“将军出去那么久又做了什么呢?”
“你管我?”
小倌缓步走出屏风,把桌上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走吧。”他除了换了件衣服,也未背什么东西。
“好。”
小倌跟在楚夜桥的身后,平生第一次迈出南风馆的门槛。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停在一个妓院门前,这景象也是一大奇观了。
妄玉看着连着天际的军队,就连暮色都像是被军旗和战袍烧红了似的。
“想去北境吗?”楚夜桥如此问道。
“将军伤好了吗?”小倌转头望着将军的眼睛,奉上这句话。
两个人都是笑眯眯地,但也确实是各怀鬼胎。
他们各自摘下了华丽的面具,互相嘲笑对方丑陋的面孔。
作话此方天地间向来没有“智者”,因故流言永不会止。以上,化用自《荀子》“流言止于智者”
“五品官以下犯上,拖去廷尉受刑!”此中,“廷尉”是秦时三公九卿制的九卿之一,职能是审理和收狱犯罪的大臣。再次强调,本文架空历史。
作者有话说
    1.此方天地间向来没有“智者”,因故流言永不会止。以上,化用自《荀子》“流言止于智者”

    2.“五品官以下犯上,拖去廷尉受刑!”此中,“廷尉”是秦时三公九卿制的九卿之一,职能是审理和收狱犯罪的大臣。再次强调,本文架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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