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开启的时候,独行躁动不安,在白远的记忆里,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千年前,在白家,白释带着同样躁动不安的怀川出现在他面前。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千年来,白远忘记了许多事,但他甚至还记得那天月下,白释指尖点在独行身上的样子,一下……一下……仿佛跨过时光,敲打着他的心。
他不能记起白释,这会让他道心不稳,失去自我。在这弱肉强食的天界,人人都在等着他露出破晓,只要他有一点破绽,就会有人把他从如今高高在上的神皇之位上拉下来。不可以,不要从高处跌落,不要泯然众人,他生来就是为了站上顶点,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白远用灵力镇压独行,试图让它安静。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在这偌大天界回荡,最后飘进他的耳朵里。
“白远!你给我出来!”
好熟悉的声音,白远一时失神,独行脱鞘而出,划破了他的手,向着远方冲去,随后是铁器相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有人从远处走来,踏着云,在围过来的仙众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白远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新来的,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小子从神皇的位子上拉下来。”
“他好像认识神皇,莫不是仇家,这次有好戏看了。”
“白远?神皇是白家后人?当时怎么没认亲?”
“打起来打起来,白家独占气运千年,这神皇之位也该换人了。”
……
“师兄,好久不见。”白远看着他,平静道。
白释露出一个笑,他笑得有些勉强:“好久不见。”
白远召回独行,剑指着他:“没有人能身扛天雷后活下来,你应该死了。”
白释目光落在他执剑的手上:“你把灵戒丢掉了?”
那目光太灼人了,白远觉得自己被烫伤了,他执剑的手有些发抖,却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回他的话,反问道:“你为什么阴魂不散?”
白释用手指轻轻拨开对着自己的剑尖:“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为什么?”
他目光中带着乞求:“告诉我,告诉我我就走了,我不缠着你,我只是来问一问。”
白远心中有些声音在大喊“别告诉他”,但他却已经说了出来:“我修孤道。”
白释笑得凄然:“那天晚上,你说修行不是孤道一条,你说你有道侣,你这一生都要和我一起走?”
白远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咬咬牙,继续道:“惊霄谷中,我观怀川出鞘威势,意识到你我之间差距,一时想不通,道心受损。我若不与你双修,如何提升修为?”
“就只是这样吗?”白释神色茫然,“我们相识一百零六年……”
白远望着他,极力平静道:“相识一百零六年,我亦是真心。但也正因为抛弃了这颗真心,我大道终成,今日才能凌驾于众仙之上。我辈修行一生,为的不就是如此结局吗?我对你有愧,但我不悔,握住你的剑,我们打一场,你若输了,我不杀你,你若赢了,那便是我错了,杀了我,来。”
“你没有错,”白释握住了怀川,手抚剑身,思索片刻后收剑入鞘,“你只是没有选择我。”
“我走了。”他说。
怀川掉到了地上,一枚灵戒不知从何处滚落到它旁边,白释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缕轻烟,飘向白远,那烟太轻了,才到中途就散去了。
白远盯着那枚灵戒,那是他们的结缘戒,他的那枚早被丢下了云端,不知落到了哪里。
“原来师兄已经死了,只是让你来问问我。”他说。
可他道心澄明,仍是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