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头变成羊脑袋

早春的清晨,雨停了。一睁开眼,白亦清就闻到肉香扑鼻。
她推开身上的草席,抖了抖上面的雨水,从墙角站起身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个老头背靠着一棵大树,手里拖着一片荷叶,荷叶上摆放着酱牛肉,也就是那香味的来源。
白亦清的肚子顿时“咕咕”直叫,提醒着他的主人,已经有一天没有进食了。跑上前和那老头攀谈,夸赞他手里的肉很香,又问这是什么肉。
老头瞅了白亦清一眼,捋了捋他那二尺长的白胡子,得意地笑道:“这是永川城里最有名的美食,永川酱牛肉。我天不亮就起来,总算是买到了。”说完用手捻了一块,细细品味,很享受的样子。
“不就是普通的酱牛肉吗?有什么稀奇的。”
“你不懂,”老头又用手拿起一片酱牛肉,在白亦清面前晃了晃,“这一片酱牛肉,足有二斤重呢,而且酱香四溢,像你睡得那么死,都被这香味唤醒了,嘿嘿。这厨子好手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当真有这么神奇?”白亦清从怀里摸出两粒丹金灿灿的药,“老人家,我用这两粒丹药换你的酱牛肉,如何?”
老头望着白亦清手里的这两粒丹,眼里放出了光,“这是,吃了让人延年益寿的九转增益丹?”
“果然是识货的行家。怎么样,换不换?”白亦清笑得狡黠。
“只怕你无福消受。”犹豫再三,老头终于答应交换了,二斤重的牛肉一下子放进嘴里,一般人可能还真无法承受。
白亦清把金丹递给老头,从他手里拿过荷叶。有样学样,用手拿起一片酱牛肉,果然有二斤重,一不小心差点从指尖掉落下去,放入口中,满口生香。
“好,好,好!”白亦清很满意。
老头接过金丹,用力的嗅了嗅,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这不是九转增益丹,这是藿香正气丸!小丫头,你骗我!”
“老人家,我要是真的有九转增益丹,怎么会来换你的酱牛肉?酱牛肉再美味,也不能延年益寿吧。好了,你吃了那么多酱牛肉,胃里一定不舒服,我这两粒藿香正气丸正好可以帮助你消化。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别过了。”说完将牛肉还给老头,转身就走。
“小丫头,你站住!”老头气得他那二尺长的白胡子都岔开了。
白亦清并不理会那气急败坏的喊声,快速向城中走去。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回身一看,是一个直径三尺的大火球冲着她砸过来,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空气都扭曲了。白亦清轻轻的挥了一下左手,一颗石子飞出,将火球击碎,火星四处飞溅。
幸好昨天晚上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溅落的火星子纷纷熄灭,没有燃起大火。
“老人家,火气那么大,对修行不好。”白亦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老头呆立在原地,没敢再追赶,眼睁睁的看着白亦清进城,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后的早晨,永川城的百姓按照平常的习惯,上街吃早饭或者做生意,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大早就非常热闹。
一个娇嫩的声音突然混入其中,让这个平常的早晨变得不那么平常。
“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一个女孩子的生气地喊到,不过她的声音过于柔美,让人有一种“她在撒娇”的感觉。
白亦清和街上行人一样,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大街中央,一个身长九尺的壮汉,正用他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拽着一个约摸十八、九岁姑娘的手腕,他光着上身,石头一样的肌肉让人看着就害怕。
路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姑娘被这个大汉给欺负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姑娘在那大汉身边,如同一个小孩。她奋力挣扎,不停喊着“救命”,始终不能用开那大汉的手。或许因为害羞,或许是因为着急,又或许是用力过猛,她圆乎乎,水嫩嫩的脸蛋涨得通红。
“小娘子,别浪费力气了,你跑不掉的。只要你听话,乖乖跟我走,我还是很温柔的,嘿嘿嘿。要是不听话,我就扒光你的衣服,让大街上的人都看。”大汉的声音粗犷而且猥琐。
“你敢……”姑娘说。
“要不,咱们试试,你看我敢不敢?”大汉笑着说。
“你!”
“小娘子,我听说永川城中酱牛肉天下闻名,咱们去吃一些吧。”那汉子问道香味了。
“不可以的,我师父不让我吃肉,这是规矩。”
“你师父定的规矩又能怎样,那老些规矩,你当真守得了?今天遇见了我,就没那么多规矩了。说不定你师父骗你的,不让你吃肉,自己却偷偷躲起来,喝酒吃狗肉呢。”那汉子大笑道。
“你不要诬蔑我师父,她从来不会偷偷躲起来,喝……做这种事。”
路人聚集起来围观,没有人敢于上前,那个大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那一身骇人的肌肉,说不定一拳就能打死一个人。或许大家一拥而上能够制服他,但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头,为一个不相干的姑娘搭上身家性命,值得吗?
这时候,一队士兵路过,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短衫,卷着裤腿的青年。他腰间佩着长剑,肩上却扛着锄头,一双赤脚上裹着污泥,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有人小声说道:“这下好了,太子和他的卫队来了。”
说是太子的卫队,算上太子本人,也就十五个人,真要遇上什么危险,他的这些护卫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真是大夏国的太子吗,怎么会在永川城?”白亦清问旁边一个大叔。永川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在大夏国这个疆域广大,繁华富庶的国家里,只能算是一个偏远的小城,要不是永川酱牛肉,估计多数大夏国的子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而太子从京城大老远亲自来到这里,总不会为了吃一口酱牛肉吧。
大叔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白亦清,好像在说她没见过世面,“这你都不知道?咱们大夏国这位皇帝,十分重视农业生产,自打登基那天起,就颁布了一道诏书,所有年过十五的皇子、公主,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到民间体验春耕秋收,亲自下地干农活,并且有专人监督。每年岁末,皇上还会根据皇子公主们躬耕的情况来决定奖励或者是惩罚。”
大叔顿了顿,又说:“今年太子爷分配到咱们永川城来了,不过,他那播种插秧的样子,还真是不敢恭维……”
“救命!”姑娘娇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太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大汉,当即扔下锄头,拔出佩剑,冲上前去。他身后的卫兵们也纷纷拔出佩剑,把大汉围在垓心。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强抢民女!你当我大夏国律法不存在吗?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胡作非为。快放了这姑娘,不然定要你尝些苦头!”
“哈哈哈,太子爷,别起高调。你们人类在我未广极眼里不值一提,你们的律法也不过是废纸一堆。至于这小娘子嘛,她也不是民女。今天大爷我高兴,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就告辞了。”
那个叫未广极的大汉一边说话,一边将脸向后一转,人头变成了羊脑袋。
“原来是只羊妖,哼,不管你是什么,都不能在我眼皮底下为非作歹。”太子的话越到后面越没了气势,他看着那一对盘旋而上的羊角,黑到发亮,还越变越长,长到能一下子戳穿好几个人的肚皮。他不禁心里打颤,手里的白刃也跟着不住地抖动起来。
未广极倒是不伤害太子和他的护卫,脚底下刮起一阵旋风,大街上顿时被尘土笼罩。临走前还威胁了一句:“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不要跟上来送死!”
羊头妖怪未广极一手提起那姑娘,就像提着一个小鸡崽似的,就要离开。太子的护卫想上前阻拦,却被旋风一下子推到了两丈开外的地方,有的人撞到了街边的炉子,被溅出的开水烫得一阵惨叫。
未广极所过之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他径直出了城门,朝北边去了。
白亦清一直在人群中静静观察,等待时机,将那姑娘救下。她虽然也是人类,但她自认为与那些凡夫俗子还是有区别的。在城中与那妖怪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现在好了,那个妖怪自己出城了,她立即念动口诀,双脚离地,跟着飘出城去。
未广极将姑娘带到一件废弃的农舍当中,将她放在一张铺满稻草的破床上。那姑娘瑟瑟发抖,这个时候身体更加软弱无力,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亦清紧紧跟在后面,她怕晚一步那姑娘的清白就毁了。站在农舍前大喊:“那妖怪,叫未广极是吧?识相的,赶快放了那姑娘,否则让你魂飞魄散!”
一颗石子飞出,将农舍的窗户打了一个窟窿。
“妖怪,出来!”白亦清又喊了一声。
未广极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出来,却没看见说话的人,喊道:“又是哪个不要命的,跑到这里来打搅爷爷的好事,不想活……”
话音未落,三颗石子朝着未广极的面门飞来,迅速之极,那“嗖、嗖、嗖”的声音仿佛都被甩在了后面似的。
白亦清对自己出其不意的这一招信心十足,心想这羊头妖怪也不过如此嘛,这么容易就被制服了,真是没劲。
未广极并没有躲闪,闭着眼睛任由三颗石子打在脸上。只听得“铛、铛、铛”三声,像是打在了铁柱上,石子瞬间化为齑粉,而未广极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回轮到白亦清呆立当场了,她已用了七成的法力,没想到未广极并不躲闪,而且毫发未损,心下骇然。
“小丫头,唉,可惜,”未广极叹息一声,他说话时嘴巴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咀嚼草料,“大爷我对你没有兴趣,不然的话,嘿嘿……快滚,不然送你去见阎王!”
“你不杀我?口气倒不小嘛,劝你赶快放了那个姑娘,不然我就取你狗……羊头!”
未广极大怒:“你找死!”
说完就挥舞着拳头朝白亦清砸过来,白亦清伸手奋力抵挡,刚一接触,只觉得胸口气息凝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电光火石间,身子已然飘出七丈开外,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往后翻了两个跟头才勉强停下。
来不及犹豫,白亦清紧忙爬起,念动口诀,转身掠着地面飞了出去。
未广极在后面穷追不舍,脚下狂风大有拔山倒树的气势。有好几次,都险些抓住白亦清。
自打白亦清修行以来,有一天算一天,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以前,不管师父教她什么,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肯好好学。现在性命攸关,心里竟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跟着师父好好学习,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狼狈的局面。
到底白亦清不是一般的凡人,好歹跟着师父学过几年法术,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一眨眼的时间,她就钻进了树林,忽然消失不见了。
这是师父传给她的独门隐身术。利用林木隐藏身形,还可以在树木之间快速移动,悄无声息,不会被人发现,好比藏木于林,滴水入海。
未广极面对繁茂的山林无计可施,大叫一声,一拳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打穿,又徒手将大树劈成五、六段,“别让老子再看见你!”又骂了一通,才恨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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