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稍息!”
“今天!我们组织一场特殊的训练!”
两鬓斑驳的老人挺直脊背,中气十足地吼道。
“科目!娶媳妇!”
“目标!为祖国建设添丁添力!”
“限时!三分钟!”
“开始!”
老人话音刚落,一群穿着橄榄绿军装,胸口别着红花的男人便如下山猛虎般争先恐后地冲进面前的家属楼。
但一进家属楼大厅,他们猝不及防撞上了一百名身着大红色秀禾服,蒙着盖头的姑娘,顿时暗叫一声不妙,新郎只有六十九人,穿婚服的姑娘却有一百人,而且每个新娘的衣物与盖头看起来都一样。
有新郎打算掀开盖头瞟一眼,被姑娘躲过去了。
老人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笑道:“怎么还不快点行动?要是抱错了新娘,耽误了时间,可是有惩罚的!”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新郎差点吓出冷汗,马不停蹄地在一百名姑娘中来回穿梭,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袁辉保持军姿守在大厅门口,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心里却锣鼓喧天。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瞟着大厅里的姑娘们,觉得每一个都像郑楚楚,但又好像每一个都不是郑楚楚。
每每觉得有个姑娘像是郑楚楚的,不出三秒,就会有一个戴着红花的战友把那个姑娘抱走,动作过于激烈导致盖头被掀开一角,让袁辉得以确认,里面的人不是郑楚楚。
是的,郑楚楚就穿着秀禾服,顶着盖头,在这一百名新娘中,而袁辉……在站岗。
也不知是哪个军属出的主意,给迎亲的兵哥哥们增加点难度,就另外征集了三十一个在驻地附近的准军嫂,组成了干扰组。郑楚楚实习还没结束,这天正好放假,就自告奋勇加入了干扰组。
袁辉目光在那一百名新娘身上来回扫过,心里极为忐忑。
两人还没递交结婚申请,袁辉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郑楚楚穿嫁衣的样子。但要是现在看到,就说明有憨比战友抱错了新娘。袁辉一想到自己的新娘被傻战友抱走了,自己还在这站着,心里又不是滋味。
好在三分钟很快就到,新郎和新娘们列队站好,由老人宣布,揭开盖头。
没有郑楚楚。
袁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仍留在大厅里的三十一位准新娘。
面前忽然轰动。
袁辉转过视线一看,原来是某个高兴傻了的新郎掀开盖头,自己把脸凑了进去,冲着新娘嘿嘿直笑。
那笑声实在难以言喻,引得大家一时全部哄笑起来。
袁辉……袁辉不能笑,他只能死命咬着牙,控制面部表情。
“现在,请新人登车,前往礼堂!”
袁辉转身,和几名战友小跑几步到了猛士车面前,列队。
一对对新人登上猛士车后座,由别着小红花的士兵缓缓开赴礼堂。等到最后一对新人登车离开后,袁辉等人才收队,跟在婚车后上了最后一辆猛士。
上车的时候,袁辉偷偷往家属楼大厅里瞟了一眼,没看到郑楚楚。
袁辉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要是现在能发表情,他一定会发个“我女票呢?我那么大个女票,刚放在这里的!.jpg”
可惜他还得担负婚礼现场的保卫任务,并不能去找郑楚楚。
举办婚礼的礼堂其实是临时搭建的露天礼堂,袁辉他们到达时,营区所有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台下等着了。红地毯两侧整齐站着担负保卫任务的战友,一对对新人就从红毯中间走向台上,列队站好。
袁辉扫了一眼,还是没看到郑楚楚。
等执行干扰任务的准新娘们换了衣服到达露天礼堂,婚礼才正式开始。婚礼司仪是个文书,简单几句开场白后,请宣布训练科目的老人上台致辞并证婚。
大幅背景板后面忽然响起一个婉转深情的女声:“往后余生……”
袁辉愣住了。
原来郑楚楚在这里。
他抿着唇微微一笑,为今天举行婚礼的战友,也为终于脱单的自己。
这场集体婚礼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一大群人才被有序带到食堂,开始享用今天格外丰盛的午餐。
直到这时,袁辉才见到郑楚楚,准确来说,是郑楚楚才来找他。
郑楚楚拎着一块大红方盖头,提着裙子冲旁边提醒袁辉的男孩致谢,随后才坐到袁辉旁边,将盖头塞到袁辉手上。
“诶,你看傻啦?吃饭啊!”
“我还以为你是干扰新娘那一组呢,怎么跑去唱歌了?”
“我唱得不好听么?”郑楚楚指了指盖头:“后面新娘们抛盖头,我还抢到了一块。袁辉同志,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这话里的意思可太引人遐想了,一时间周围几个袁辉的同事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暧昧的笑容,小声喊道:“袁辉同志!快回答!”
袁辉一懵,脑子里想到的是要结婚先得交结婚申请,便脱口道:“申请!”
“……”大庭广众之下,郑楚楚红着脸白了他一眼,拿过筷子招呼道:“也忙了半天了,快吃吧,新人们估计顾不上我们了。”
几个同事嬉笑着看看袁辉,又看看郑楚楚,纷纷举起筷子开动了。
只有袁辉以为郑楚楚不理解,将盖头放在腿上,还在试图解释:“军婚都得先递交结婚申请啊,还要政审,要体检……”
郑楚楚忍无可忍,夹起一块肉塞进袁辉口里,低声道:“你就打算在别人的婚宴上,毫无准备地求婚?”
袁辉恍然大悟。
当天晚上,郑楚楚被带到了宿舍楼下。
“我……我带你参观……就,去看看。”袁辉有点忐忑地引着郑楚楚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试图跟郑楚楚解释:“只是参观一下,没别的意思。”
郑楚楚心道,这人明摆着有别的打算,连谎也不会说,全在脸上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了。面上却装作配合,一脸向往地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的宿舍真的像一贯宣传的那样干净么?”
袁辉立刻正色道:“那当然,不只干净,还要整洁,统一。”
两人到了楼层,正准备拐弯。袁辉却突然猛地扑过来,一只手环住郑楚楚,另一只手蒙住了郑楚楚的眼睛。
短暂的慌乱中,郑楚楚听到面前有个稚嫩的男声小声说了句:“卧槽,有女的上来了!”
郑楚楚知道为什么袁辉要捂住她眼睛了。
她听了会儿侧后方袁辉略快的心跳,以及响在头顶的呼吸声,笑道:“怎么,夸下海口结果被打脸了,就想毁了人证?”
袁辉手指微动,克制地在郑楚楚脸上按了按,低声道:“等会让你看看什么叫整齐,我的内务一向是按最高标准整理的!”
他松开手时,“不小心”擦过郑楚楚的脸,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道:“跟上,让你长长见识!”
郑楚楚装作没感觉到袁辉的小动作,忍着笑跟他进了宿舍。
袁辉住的是个小单间,房间里就一床一桌一柜,看面积并不是很大,但由于整洁干净,加上采光不错,整体看起来还算宽敞。
郑楚楚小心翼翼的摸了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重点摸了厚度,心疼得又差点掉了眼泪:“这么薄的被子,你晚上睡觉不冷么?”
“有空调有暖气……”袁辉正站在桌前找什么东西,似乎是听出郑楚楚声音不对,忙转过身,凑到她跟前:“而且我们经常锻炼,抗冻得很!别说在这有空调,当年在j市,大冬天外派到山上一周,睡板房,没空调,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郑楚楚眼泪顷刻决堤。
袁辉顿时慌了神,他实在是不知道又有哪句话戳到了郑楚楚的泪腺,但肯定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连忙哄着:“别哭别哭,给你看好东西!”
他按着郑楚楚的双肩,将她带到桌前,将放在抽屉里的勋章和荣誉证书拿出来,依次摆在郑楚楚面前。
郑楚楚刚擦了眼泪,抬眼就看到放在最中间的一枚“一等功”,想起从前听说的“三等功站着领,二等功躺着领,一等功家属领”,刚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她无法想象在失联的三年里,袁辉到底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在这些几乎摆满半张桌子的荣誉后面,袁辉付出了多少?会不会有比当年摔下单杠,造成脑震荡更严重的伤?
袁辉本人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觉得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件高兴的事也会弄哭郑楚楚,只好小心地揽过她,低声哄道:“别哭啦,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嘛,别哭,这边天气干燥,哭多了不好。”
郑楚楚用指尖碰了碰那些勋章和荣誉证书,哽咽着问:“你身上有伤么?”
袁辉又是一愣,挠着头有点尴尬的回答:“上次你不是帮我按摩过吗?怎么又问有没有伤?”
“那我们再按一次。”郑楚楚直觉袁辉有事瞒着她,擦干眼泪,左右找了找,摸出了一瓶她带给他的身体乳:“去趴着。”
“诶,不好吧,我还没洗澡,等下还有事儿呢。”
郑楚楚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对视数秒后,袁辉选择妥协,利落地开始解纽扣。
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但从袁辉抬起双手解常服外套的纽扣开始,有什么东西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郑楚楚看着袁辉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解开板正笔挺的制服外套,肩膀微微一动,将外套脱下,放在椅子上,又抬手松开领带,将衬衣从裤子的皮带里抽出来,微微仰起头,手指抵在喉结下方去解衬衣纽扣。
金属质感的纽扣一颗颗被解开,鼓鼓囊囊的一小片麦色就从两片衣物中逐渐显露出来,光投在上面,一道较深的阴影分割两片明亮而富有生机的肌肉群。随着一阵极轻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袁辉脱下衬衣,动了动两条胳膊。
“看,没伤吧?”
袁辉握紧拳,将上身肌肉绷紧凑到郑楚楚面前。
郑楚楚……郑楚楚捂住嘴,将惊呼和口水藏在手心,垂着眼睛左转右看,就是不敢放到袁辉身上。
她的同学里也不乏有喜好健身的男孩子,但没有哪个男孩有袁辉那样匀称紧实的肌肉,上臂肌肉线条极美,弧度恰如其分,陡一度则显得笨重,缓一度则显得羸弱。腹部整齐排列着八块腹肌,侧腰处还有数道倾斜的肌肉,末端被腰带和军裤严丝合缝的遮挡着。
郑楚楚心里一动,伸出手指勾住了袁辉的腰带。
几乎同时,袁辉伸手按住了郑楚楚的手,却没有推开。
明明是已经下过雪的十月,暖气也还没开,但室内的温度却仿佛在缓慢上升。郑楚楚心跳如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跟前室友的一番长谈,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先趴着……”
袁辉目光直直地望着郑楚楚,忽然上前一步,俯身,用鼻子蹭了蹭郑楚楚的鼻尖,随后在郑楚楚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贴近她的唇。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贴在一起,感受彼此滚烫的呼吸交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条湿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来,顺着微张的唇缝探了进去。
相触的瞬间,仿佛魂飞天外,郑楚楚小声叫了一声,有些腿软,好在袁辉及时搂住了她。她的手指还抵在袁辉腰带上,指尖已经碰到了一小片温热的皮肤,紧实的皮下满是生命的活力。
袁辉的动作不算温柔,在郑楚楚唇齿间横冲直撞,带着点年少轻狂。郑楚楚紧紧抱住袁辉的腰,紧促地喘了几声,借着一点新鲜氧气恢复了些意识。
她不是小孩子,能感觉到袁辉动作间的生涩,心里半是欣喜半是惊慌。喜的自然是袁辉洁身自好,慌得却是眼下这尴尬的处境。
这里是袁辉的宿舍,且不说隔音效果如何,就单说在庄严的军营里做这种事,而且对方还穿着军裤,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更何况两人还没结婚,连结婚申请都还没递交。
不过郑楚楚感受了下抵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处热源,觉得贸然打断袁辉似乎也不太好。
她晕乎乎的权衡了一番,伸手碰了碰那处热源。
袁辉惊得差点咬到她的舌头,慌忙退出来攥住郑楚楚的手,低声道:“别闹,这不合适!”
郑楚楚是个爱唱反调的人,她自己不愿意配合袁辉是一回事,袁辉主动制止是另一回事。一听袁辉这话,她当即挣扎着捏住某处,还斗胆扑进袁辉怀中,张嘴含住了某颗颤巍巍立起身子的小可怜。
袁辉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弹。
他微微垂下眼睛,看向自己胸口处毛茸茸的脑袋,哄道:“乖,松手好不好?等下我还有事要去办呢。”
郑楚楚不理他,另一只手拽了拽袁辉的腰带。
“你……别闹,我……我等下压不住,你又得哭。”袁辉伸手摸了摸郑楚楚的头,脸上交织着痛苦与欢愉,最终妥协道:“那……那你跟它打个招呼吧,就当……熟悉熟悉。”
郑楚楚虽然有贼心,但贼胆并不大,“腾”地一下退开半步,上下瞟了袁辉好几眼,才嫌弃道:“谁要跟它熟悉熟悉啊!”
袁辉无奈地笑了笑,拿过衬衣迅速穿好,又系上领带,穿好外套,将异样用衣物下摆遮挡住。确认出门不会出糗后,袁辉才搂住郑楚楚,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啃了一口,笑道:“现在还早,以后你还是得跟它熟悉的,等你读完书……等我娶你,好不好?”
说不感动有点假,但郑楚楚不想再在袁辉面前哭,只能将自己埋进袁辉怀中,应了一声,在心里道了声谢。
谢谢你,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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