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谁来着……？
显然是注意到了秋月迷惑不解的目光，站在她身后的绿衣女子微笑了起来，走上前，很亲热地牵住了秋月的衣袖。
“我想，你大概认不出我了罢……还记得吗？数日之前，你从恶人手中救下了范十一娘？当时，去寻范十一娘的，其中一个就是我。”
“啊……”被绿衣女子这么一提醒，秋月想起来了。她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女子，还真是。难怪她觉得对方看起来很是眼熟。
绿衣女子向她感激地微笑着。
“我就住在这座寺里！”她对秋月说道，“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赏个脸，来我家中作客，让我有机会向姑娘好好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吗？”
住在这座寺里……这是什么情况？秋月有些迷惑。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就去对方家里看看，一探究竟，也好……
这样想着，她向绿衣女子点了点头。
“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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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封，排行第三。”绿衣女子一面向前走，一面说道。她微微偏着端正秀丽的脸孔，给了秋月一个真诚而又温暖的笑颜，“‘她们’都管我叫三娘，我看，你也这样称呼我就好了。”
秋月也懒得追问封三娘口中的“她们”是哪些人。她指了指自己，向封三娘自我介绍道：
“那什么，我姓伍，小字秋月……”
“‘秋月’吗？秋日里明亮而纯净的月轮……这个名字，真的是很适合你呢。”封三娘眉目含笑，评价道，又话锋一转，“对了，我听小谢说起过，你是鬼，对吗？”
秋月心想，封三娘口中的这个“小谢”，大概就是上元之夜里，用很不客气的态度同自己搭话的那名娇艳少女了罢……
她微微一点头。
“是的。我做鬼已经做了二十九年了。”
“啊，这年头不怎么长。”封三娘温和地笑道，“既然如此，等下我一定要介绍素秋娘子给你认识认识，她可是已经足足地做了三百五十年的鬼了哦，可以说是鬼界的前辈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她，她性子是挺随和的！”
“三百五十年的鬼吗……那差不多也能修成个半仙之体了吧？”
秋月小声问道。
“没错。我们的素秋娘子，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地仙了。”封三娘笑道。
秋月沉思了一会儿，又好奇地看了封三娘一眼。
“那么，姐姐你呢？你是鬼，还是狐？”
“我是狐。”封三娘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今年五百多岁。”
果真是五百多岁的狐仙啊……
真是有趣。
秋月努力按捺着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不让自己死盯着封三娘瞧——毕竟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所以，她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边的花草树木，时不时地让目光装作不经意地飘落在封三娘的身上。
在数日前的那个上元节之夜，因为月光太过微弱的缘故，再加上当时的状况也实在太过诡异，导致秋月根本就没有仔细看一看封三娘的外貌。而现在，借着黄昏时分艳红如火的暮光，秋月得以将封三娘的眉目身姿看得无比分明。
封三娘的确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相当的美人。
封三娘容姿秀丽，一袭素洁的绿衣包裹着一个窈窕婀娜的好身段，腰身纤细笔直，同时又并不会给人以柔弱之感。她生着一张洁白的鸭蛋脸儿，杏眼流波，五官端端正正的，看上去倒是与画像里的观音样子有几分近似。——封三娘这副端妍清雅的容姿，倒是当真有些出乎秋月的意料，在她往昔一厢情愿的想象中，由狐狸幻化成的美丽女子，都应该是像苏妲己那样妖妖艳艳的才对呀……
秋月的目光落在靠近围墙边的一株素雅的绿萼梅花上，一朵一朵色泽浅浅的小巧的绿色花朵与梅树的枝条相映成趣，她忽然觉得，那份清新悠远的韵致，简直同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封三娘温和地问她。
“我在想，姐姐你，简直就像这一株绿萼梅花一样清新漂亮呢。”秋月说道，语气平静而坦率。猝然得到了来自初识之人真诚的赞美，封三娘似乎愣了愣，随后便轻轻笑了起来，“谢谢你的赞扬。不过，我这样一个不入流的狐妖，哪能与花儿相比呢。”
“比得上哦。”秋月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这花儿，在我眼中，倒更像是另一个人。”封三娘回过头去，悄声说道。
秋月看着封三娘的侧脸，忽然回忆起，在上元夜，那名叫做“小谢”的狐女，曾谴责封三娘不该将二百年的修为给与范十一娘来着……看上去，这个封三娘，对范十一娘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你所说的那个人，难不成是范十一娘吗？”秋月顺口问道。
封三娘似乎愣了愣，回眼深深望着秋月，片刻后，才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在我看来，这绿萼梅花，清雅秀丽，更像是姐姐你。”秋月眨了眨眼睛，说道，“至于范十一娘，则妩媚艳丽，更像是春日里红艳的桃花。”
封三娘的眼睛一亮，显然很是赞成秋月的比喻。
“是啊，她，就像桃花一样美好啊……”封三娘轻叹道，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一拍，笑道，“看我，光顾着和你聊天，却忘了我是要邀请你回家的啊……这天寒地冻的，让客人在外面挨冻这样久，真是太失礼了！来吧，咱们到屋里面去坐着说话儿。”
她一面说着，一面引导着秋月，向兰若寺庭院的深处走去。
秋月跟着封三娘向前走着，心头的疑窦越来越深。
这座兰若寺的庭院……过去有这么深吗？
秋月早已不知来过兰若寺多少次，她很清楚这寺内的庭院是个什么构造。在她的记忆当中，寺内的庭院并不大，从院子这头走到另一头，也不过百步的距离。而现在，她们至少已走了好几百步了。而封三娘所过之处，居然也已渐渐地脱离了秋月熟悉的风景……
这座已经荒废了多年的寺院，越是向深处走，秋月眼中所见的风景，就越是陌生和华丽——梅花林之间有一股流动的清泉，泉水中好似混合了无数金灿灿的碎屑。虽然天仍旧很冷，但院内荷花池中居然有两枝蓝色莲花莹莹盛放，莲叶上的水珠如琉璃碎片般闪闪发光。秋月似乎看到在一丛不知名的五色花卉后面，有绿孔雀长长的斑斓的尾巴一闪而过……
“我们到了。”封三娘忽然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对秋月说道，“这儿，就是我的家。”
秋月顺着封三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惊诧地张大了一双美眸。
她看到了一栋精巧绝伦的三层小楼。小楼的屋檐下悬着数十盏玲珑纱灯，在风中摇摇曳曳。从窗子里透出暖洋洋的灯光，沉香和龙脑奢侈华丽的香气从小楼内不断地飘散而出，似乎还混合着烤制食物的缕缕香味……
“啊，很惊讶吗？”封三娘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秋月的表情变化。
“这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秋月惊异地问道。
她过去也曾读过一些唐人志怪小说，知道狐仙似乎具有能将高冢孤坟、荒废宅院一类的地方幻化为华丽居所的能耐，但只有当她亲眼所见之时，才切身体会到狐仙的能力竟是如此的神乎其神。
“这可就复杂得很了。”封三娘笑道，“将来，我慢慢地告诉你吧。你看，这一带，都是由素秋娘子施的法儿。旁边那一带是我做的。”
等等，秋月忽然想到，封三娘口中的那个素秋娘子，不是三百多年的老鬼来着……也就是说……
“就算不是狐……也可以学会这种能力吗？”
秋月好奇地问。
“当然啊。”封三娘回答道，“不过说起来，你做鬼做了将近三十年，有没有开发出什么特殊的能力？”
“说来惭愧，半点儿都没有。”秋月很干脆地回答道。
封三娘笑了笑。
“那也很正常。就算是素秋娘子，也是在做了将近五十年的鬼以后，才得到了特殊能力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手推开了两扇朱红的木门。
室内的景象，更是称得上靡丽无比。门扉一开，秋月看到正冲着门的是一张檀木螺钿的八角桌子，桌角镶嵌的粉紫色珍珠每颗都有指顶般大小。一只搁在桌边、用彩色缎子蒙着顶部的镂空嵌宝银熏炉上，镂刻有精妙的飞廉蔓草纹，从熏炉浑圆的腹中透出兽炭与干制花草相混合的袅袅暗香。一室流光溢彩。
“三姐姐，你回来啦？咦，这位是谁呀？”
有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从绣有山水花鸟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生着一张巴掌脸，桃花眼魅惑无比，身姿娇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是阿纤。”封三娘含笑向秋月介绍道，又转而去向阿纤介绍秋月的身份来历。而就在这时，从她们身后，传来了一阵环佩叮当之声，秋月一回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俏脸儿，只是这张漂亮的脸孔上，偏偏端着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这位就是小谢，你们已经见过了。”封三娘忙不迭地对秋月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