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日

A区,科技和经济最发达的星球,除了军事仅次于中央区外,A区是当之无愧的联邦中心。
A区最中央区域的别墅区最角落的一栋别墅,是A区长官的住所,名副其实的权力中心。
西弗斯站在那栋奢华的别墅门口,深呼吸一口,按响了门铃。
“S先生。”管家出来行了个礼,“区长让您去老地方等他。”
西弗斯苦笑一下,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两人穿过茂密的绿植,走过喷泉的时候,管家头也不回的开口道:“区长让我问您,莫妮卡书店的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西弗斯僵硬了一瞬,有些急切道:“他是我捡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
“区长说,他不在乎那个小孩怎么样。”管家冷漠道,“他只在乎你能不能完成任务而已。”
管家不等西弗斯说话,再次补充道:“区长说,你给那个小孩买的衣服,区长会给你报销的。”
西弗斯敛眸,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海森斯先生真贴心。”
“您知道就好,区长对您一直很容忍。”管家的声音带上一丝愉悦,“希望您能够牢记区长对您的恩情。”
西弗斯握紧了手,说道:“嗯,我知道的。”
管家把西弗斯带到二楼卧室,西弗斯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进去。
门内奢华敞亮,可是西弗斯总觉得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管家似乎等不及了,把西弗斯推了进去。
西弗斯一个踉跄,回身的时候,管家已经关上了门。
西弗斯静静的站在门前,握紧了门把手,他咬着嘴唇,僵持良久,却还是松开了手。
西弗斯看了看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逃避的移开眼神,磨蹭的走进浴室。
今天是死亡日。
也是他的生日。
按照末日教的习俗,死亡日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以堕落,可以放纵,可以怠懒,可以癫疯,因为死亡日是旧世界的最后一天,人们做的一切疯狂事都是可以被众神原谅的。
旧世界的最后一日,众神死亡之日。
新世界荒诞的开始。
他是在一个荒唐的日子里降生的。
西弗斯脱去衣服,打开水,仰头对着花洒的水,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上光洁无比,没有一点儿伤痕,洁白光滑如同玉石般,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是不可能存在的身体。
可是西弗斯的身体就是这样。
水流打在身上很温柔,西弗斯却感觉到火烧火燎般的痛苦,如同有人剥去他的皮肤,重新的给他换上全新的、没有伤痕的皮肤一样。
就像是他曾经历过的祛疤药水。
火烧一样的痛苦,活剥一样的残忍,但是可以去除所有伤疤。
西弗斯又感觉到了疼痛,他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太痛了。
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开,皮肤被一片一片的割下来,然后在火焰中煎熬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痛苦……
死掉就好了。
可以死掉就好了。
西弗斯把脸埋进臂弯里,默不作声的流眼泪。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不敢出声,只能借着水声来哭泣。
他突然想到了哈迪斯。
小孩子有柔软的白发和赤红色的瞳眸,独属于小孩子的柔软的手,温暖的身体。他抱起他的时候,他会抱住自己的脖子。
这个孩子有理由杀死他,将来也可以杀死他。
他知道的,那种瞳眸里遮掩不住的嗜血和残暴。
哈迪斯骨子里跟他的父亲一样的狠绝。
西弗斯期待着哈迪斯的成人。
西弗斯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涣散的看着手边的乳液和润滑剂,抬手抹去眼泪,面无表情的清理自己,如同处理祭祀时需要的牛羊。
他是祭品。
他的恩人的祭品。
仅此而已。
西弗斯走出浴室的时候,海森斯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窗帘被关上,灯光昏暗得恰到好处,床上的光影暧昧非常。海森斯穿着妥帖的黑色睡衣,高贵且优雅。
他有一头墨蓝色的短发和一双金色的眼眸。
是很少见的变异。
因为这少见的变异,海森斯的体能和精神力都远强于其他人,西弗斯每次见到他,都会不自觉的恐惧于他的威压——哪怕他总是笑得很温柔。
西弗斯站在浴室门口,进退两难。
“S。生日快乐。”海森斯合上书,撑着额头,冲着西弗斯笑道,“我猜,你今年想要一个生日礼物,对吗?”
西弗斯舔了下嘴唇,小声道:“先生……我……我想养那个孩子……”
“哦?”海森斯眯了眯眸子,问道,“S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呢。”
西弗斯握紧了双拳,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道:“他才十岁,只是个孩子而已,拜托您——”
“我没说不可以啊。”海森斯笑,“S这么害怕,我有那么恐怖吗?”
西弗斯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海森斯依旧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他半敛了眸子,兴致缺缺道:“一个小孩子而已,你喜欢就养着好了,我说过,你可以向我提要求。”
西弗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谢谢您,先生。”
海森斯抬眸望向西弗斯,金色的瞳眸深不见底,他一寸一寸的用目光侵略西弗斯的身体,然后开口道:“既然我亲爱的S提出了要求,我索求一点代价也是可以的,对吗?”
西弗斯狠狠的打了个寒噤。
他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一旦提出要求,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他曾经向海森斯求救,海森斯救下了他,然后用残忍的手段去掉了他身上所有的伤疤。
海森斯是个有求必应的人。
也是个永远不会吃亏的人。
但是……但是……
没关系的。
西弗斯闭上眼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没关系的。
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了。
不过是上床而已,海森斯喜欢自己的身体,那就拿去吧,反正能够报仇他已经很满足了。就算索取代价,也不过是一些花样而已。
“您想……”西弗斯望向海森斯,笑得温柔,“怎么玩?”
海森斯眨了眨眼睛,笑道:“背后的柜子里,你选一个。”
西弗斯转身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各式各样的道具深吸一口气。
西弗斯瑟缩的后退了一步。
……有点儿……超出他的想象了。
西弗斯慌乱中绊了一下,向后跌入一个怀抱中,西弗斯抖了一下,立刻想要躲开,却被海森斯从背后抱住。
“S。”
海森斯轻轻亲吻西弗斯的脖颈,沿着脖颈亲吻他的肩头,手沿着浴袍滑进去,抚摸上西弗斯的身体。
西弗斯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上发烫,耳朵尖泛红。
“做了这么多次了,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海森斯叹了口气,轻轻亲吻西弗斯的耳垂,“耳朵都红了,好漂亮。”
西弗斯闭上了眼睛。
“先生……我们,我们可不可以,不做——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啊唔——”
西弗斯没说完,海森斯狠狠的咬上他的脖颈。疼痛让西弗斯下意识的挣扎,随即被海森斯甩到了床上。
浴袍散开了,西弗斯试图重新穿上浴袍,却被海森斯反剪了胳膊按在床上。
“谁给你的胆子。”海森斯面无表情道,“跟我提意见?”
西弗斯控制不住的发抖。
“既然你不想选,就我来选。”海森斯慢条斯理的把西弗斯淡金色的长发整理好,附身靠近西弗斯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的人,别想着反抗我。”
西弗斯闭上了眼睛。
西弗斯睁开眼睛的时候,海森斯已经离开了。
他浑身酸痛,好不容易才看了看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了。
西弗斯猛地坐起来,下床往外走,然后腿一软跪在地上。
好痛。
浑身都痛。
西弗斯看着自己身上绳子勒出的红痕和青紫痕迹,自嘲的笑了一下。
已经五年了,尽管每年死亡日都这样,但他还是不习惯啊。
西弗斯扶着墙站起来,清理好自己,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离开了别墅。
西弗斯没回头。
他不敢。
“西弗斯!”哈迪斯无聊的坐在莫妮卡书店里,隔着玻璃窗看见街对面的西弗斯,立刻跳下椅子,冲了出去。
莫妮卡急忙拉住了他。
“急什么?这样过马路小心被撞死。”莫妮卡拽住哈迪斯的后衣领,把哈迪斯提溜到柜台上坐着。
西弗斯脸色有些苍白,裹紧红斗篷冲着莫妮卡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帮我照顾他,莫妮卡。”
“这有什么,你救过我欸!”莫妮卡拍了拍西弗斯的肩膀,“我早就想帮你干点儿什么了,以后也来我这儿就行!”
“好。”西弗斯抽了抽嘴角,还是冲着莫妮卡温温柔柔的笑了。
刚刚莫妮卡拍到了他身上青紫的地方,西弗斯有点儿疼。
哈迪斯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皱了眉头。
所以当西弗斯要抱他的时候,哈迪斯拒绝了西弗斯,表示自己会跟在他身后。
西弗斯没推脱,顺势答应了下来,他浑身酸痛,实在是不想再抱着一个小孩了。
“喂,西弗斯,你是不是……嗯,受伤了啊?”哈迪斯拽着西弗斯的斗篷,跟在西弗斯旁边,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就要这个,包起来,两人份的叉子。”西弗斯一边付款,一边低头看了哈迪斯一眼,转移话题道,“我以为你会跑呢。”
“为什么要跑?”哈迪斯想,“我还挺喜欢你的。”
但是话出口就变成了:“我还要杀了你呢。”
西弗斯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揉了揉哈迪斯的头发:“好呀,我很期待。”
哈迪斯突然很郁闷。
两个人回到飞船上,西弗斯给蛋糕点上蜡烛,拉着哈迪斯在一片黑暗中许愿。
“为什么?”哈迪斯说,“对着一个蛋糕和一根破蜡烛许愿就能实现了吗?好愚蠢。”
西弗斯抽了抽嘴角。
西弗斯:“哈迪斯,你的性格真的很不讨喜。”
“你没有愿望吗?”西弗斯强迫哈迪斯闭上眼睛许愿,“没有愿望就许愿做个好梦,给我许愿!”
哈迪斯:“这样被强迫的许愿,神灵不会听的吧?”
西弗斯捏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许、愿。”
哈迪斯:“……”
西弗斯似乎很开心:“不可以说出来的,会不灵的。”
“不。”哈迪斯面无表情,“我没打算说的。”
西弗斯:“……”
哈迪斯看着沮丧的西弗斯,踌躇良久,还是说道:“挺好吃的。蛋糕。”
西弗斯愣了一下,咬着叉子望向哈迪斯,笑了:“对吧,我每年都吃这家的蛋糕呢。”
“这就是生日吗?”哈迪斯半垂眸子,缓缓把叉子插进蛋糕里,如同把刀子捅进动物的身体里。
西弗斯递给哈迪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这是生日礼物。”西弗斯说,“生日就是要吃蛋糕收礼物的。”
哈迪斯愣住了。
“礼,礼礼物?”哈迪斯双手接过盒子,“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当儿子养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哈迪斯默默的疑惑。
西弗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对啊,我都说了我是你养父啊——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当作生日礼物吗?”
哈迪斯红了脸:“才不要啊!”
西弗斯一边喝茶一边勾了勾嘴角。
“啊,到时间了,我今晚睡棺材,自己铺床去吧。”西弗斯一边把几个板子组装成棺材,一边说道。
哈迪斯震惊:“为什么生日要睡棺材?!”
西弗斯熟练的躺进棺材里,说道:“不是,末日教的死亡日里,教徒是要睡在棺材里的,你不信教,你不用。”
哈迪斯还想问为什么,西弗斯笑得灿烂,声音轻柔如同极光。
“众神死亡之日,我们应该一同死去的。”他说,“明天就是新生。”
说完,西弗斯躺进棺材里,关上了盖子。
哈迪斯静静的坐在原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本书。
《死亡日》。
爱情小说,跟他被宇宙遗忘的节日同名。
这个人。哈迪斯想。
好愚蠢啊。
脖子上的吻痕,手腕上绳子的勒痕,后颈的咬痕。
藏得很好,可是哈迪斯全都知道。
哈迪斯冷了眸子,他把书放回盒子,重新盖上盒子。
如同合上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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