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陵岑问纱雪彤。
此时,送她们的巨钳人小队,早已经返回海底,而她们二人,正在回飞船的路上。
“还是有一定收获哦。”纱雪彤低头研究着探测器上的信息。
这东西可以简单地记录血压、心跳、体温等等生理变化,虽不像测谎仪那样准确,但研究人类身心的纱雪彤,是可以通过它判定一些事的。
“根据方王及其子民和我们闲聊爱情时的表现来看,比起狂热的忠贞爱,这个族群更重视群体的责任和荣耀。”纱雪彤说。
“嗯,很符合为了争论捕鱼贡献跟‘彼此’掐起来的风格。”陵岑点点头。
探讨之中,两人也没忘记“耳听八方”。不过,或是因为清晨即将到来,这周围的怪兽少了许多。倒是有些可爱的鸟儿清醒过来,发出悦耳的鸣叫。
“所以星匪喊出的疯话,虽属巨钳一族的语言,却显然无关她们的习俗和信念。”纱雪彤又思索道,“那狂热爱之信仰,又来自哪里呢?会不会是更早期的文化?我在这方面的探究,也不是全无收获。虽说那所谓收获也只是:巨钳祖辈的设施,整个就是反侦察装置堆叠起来的。”
“嚯!有意思。”
在水车上时,陵岑用搂抱扯拽的方式,给同伴打了掩护,让小巧的纱雪彤能够避开巨钳小队的注意,仔细地测查那些设施。
“探测器无法发现它们。即使是已经身在其中,它也会显示周围什么都没有。”
“信号都被它们扰乱了?”
“对!不过我第二次‘摔倒’时,捡了一点东西。”纱雪彤拿出了一个装着些许碎屑的小袋子,“它们就在水车门边,看样子是老旧的车站台阶掉下的碎渣。”
“哇你真是个高手。”陵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她只知纱雪彤要使用探测器,全然没有注意到纱雪彤在那短短一霎还做成了这种事。这种伸手,恐怕以灵巧著称的女巨钳人们都要自愧不如。
纱雪彤有点得意地接受了夸奖。“只是我也不确定,它会不会给我们提供更多信息。”
“我问方王心中之事是否跟四月同天有关时,她有没有产生什么心理变化?”
“她那时的生理节律,跟对照数据没有任何差异。所以,我也不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她的确是个挺厉害的王者,这件事我们还得等之后来验证了。”
“嗯。能得到目前这些信息,已经不错了。这是咱们的又一次成功配合哦。”
“没错!”
之前在树林中,她们商议了“未来”,那其中,自然也包括这短期未来的具体安排。
她俩悄悄击了个掌。
回到飞船时,天将要亮了,但绝大多数乘客都还没醒。
负责夜间监控的,自然是白鸠。而海棕子则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席上,脸上七分倦意,三分烦躁。
“伤员、病号和其他需要照顾的人都怎么样了?”纱雪彤进了驾驶室,便询问道。
海棕子带着厌倦的神色看向交互屏,说道:“就这样呗。”
她们看见,那些虚居人和两位伤员一样,都被移动到后舱去了。
“我们又清理了一些碎掉的实验器材,弄出了间较大的空房作‘病房’。”白鸠转过身来解释道,“病床和其他设施,是用器材废料和本地的木材制成的,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功能上来说,还是不错的。毕竟,病人们偶尔会呕吐和拉肚子,这对前舱的建康者,也会有一定影响,所以这样暂时分开,也是必要的。”
“看来,还有人在照顾这些伤患。”陵岑发现了监控窗口中来回走动的人影。
“那是一些主动提出帮忙的乘客。他们兼顾着许多AI系统无法完成的事情,换班照顾病患和伤员,真是辛苦他们了。”白鸠做出这一系列决定,必然是因舰长不在时,承受了多方面的施压。而人们对生化人的偏见,总要比普通人类多些。可想而知,他应该是最为辛苦的那一个。只是身为无私者,他对此也没有任何情绪,想得更多的,仍然是别人舒适安全与否,“我也在考虑建设更多设施。从健康的角度来说,长久地睡在飞船通铺和隔间中,并不是办法,我们最好能够盖一些真正的房屋。总而言之,我们处理好了那些急需处理的事宜后,再开始逐步完成这些事吧。”
然后,双方把方才这半夜的情况,向彼此汇报了一下。
白鸠和海棕子已仔细研究了那包裹在怪物分泌物中的义体。
“我们小心地提取了划痕上的极少量残留物质,根据形态分析,我认为它应该是某种超微型设备的‘外壳’。”海棕子说。
他所说的设备,让陵岑联想到了纳米技术,不过它要比原世界的科技产品更为精妙。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种微型装置,不单是反侦察的,且还能适时地自我销毁,让后人找不到痕迹。”白鸠解释道。
“那你们可以再分析一下这个,”纱雪彤拿出了她弄到的碎屑,“对比一下义体上的划痕,说不定能够发现新的信息。”
“这就是你们从巨蟹人的设施中弄到的东西吗?”白鸠小心地接过那些物质,“如果这些跟四月同天有关的痕迹,和巨钳人祖辈的禁忌技术存在关联,而巨钳人目前的麻烦,也与它相关,那么,线索就完全联系起来了。明天你们去祭拜后,说不定还会发现更多情况。”
目前来看,唯有包裹在树怪分泌物内的线索存留了下来,所以陵岑考虑了一下,可否用这些分泌物做一个容器。白鸠听取了她的意见。在她们休息的一小段时间里,他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海棕子,把她设想的东西赶制了出来。
此物折叠起来时,所占空间较小,展开之后,容积却很大,足以装下两颗篮球。它的外层如软塑料膜,而内层则是琥珀色的胶状物。
“将东西放进去后,可以立即用胶状物把它整个裹起,并扎住封口。”听过白鸠的说明,两人又练习了一下快速封存证据的方法。
赴约地点,是东部的另一海岸。
这岸边没有能源石,但岩石颇多。五颜六色的奇怪海洋生物,藏在那些石缝里,偶尔会现身一下,然后快速攀爬着再度消失。
带她们参观的领队,还是哆哆。因为她们对“贵客装”已经非常熟悉了,便直接在大石后互相帮忙换了一下。
“所有王家陵墓,都在同一处地方吗?”进入海中后,两人又随意地跟哆哆聊了起来。
“不是的。按照我族的习惯,人们会在晚年时,为自己选好陵墓的位置。”哆哆回答说,“贤义方王所选的宝地,正好离这里不远。”
“她当年选择那个地方,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陵岑问。
“一来,按照我们的传统来说,那里的风水是不错的。二来,据说那里距离她初到这个星球的位置比较近,对她而言很有纪念意义。”
“贤义方王是个什么样的王者呢?”纱雪彤问。
“记载中,她是个聪明而雷厉风行的人。她帮我们改进了海底建筑,还制定了许多捕鱼方面的律法,来保证海中物种生生不息,资源永不枯竭。对啦,你们身上穿的这些衣物,也都是她用她自己带来的东西制造的。这是因为,她考虑到未来可能会有其他外来者到访、遭逢四月同天这类的事情。不过,因为我们跟大多数外来者交流都不甚顺利,到目前为止,使用过这些服饰的,也只有你们而已。”
“有一个问题,让我很好奇,贤义方王使用的语言,是我们这样的通用语吗?”陵岑问。
“我们的史书里,没有提到她本来使用什么语言。记载中,她跟自己的臣夫和其他人说话时,用的都是我们的语言。不过,她的挚友即上一代方王,也许听过她讲家乡话吧?这就不得而知了。”
墓穴在一处凹地里,周围有许多淡蓝和淡紫色的发光植物,星星点点看上去非常漂亮,让陵岑想到开满了勿忘我的花园。
它的大门,镶嵌在如同崖壁的石壁上,门上有许多她们熟悉的巨钳人风格纹路。
那大门两侧,耸立着两块石碑。按原世界的说法,它们大概可以算是“墓碑”了。
左侧的“墓碑”,属于贤义方王本人,其上隽永秀美的文字,应是她的臣夫所刻:“我的王者,我挚爱的人,您已离我而去,再不会归来。我将独守这大海的深邃,和天空的蔚蓝,并默默等待与您重逢之恩赐。”
“原来,她是先于臣夫离世了啊。”陵岑说。
“是的。”哆哆看着碑上的日期,说道,“她是在成为方王的第五十年,离我族群而去的。当时的人们,都为之痛心,毕竟,她是一位如此贤明的君王。”
陵岑把那巨钳历法的生卒年,换算成了宇宙通用时间。贤义方王过世时,不过一百四十余岁。按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来看,她应属于早逝。
她们又看向右侧那显然属于臣夫的“墓碑”,碑上只有寥寥几字:“能与您再次相逢吗?”
“他深深地爱着她啊。”纱雪彤说。
“嗯,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爱侣呢。”哆哆点头道。
按巨钳人的规矩,祭拜者们只能在那大门之外,向墓中之人献上自己的尊敬和哀悼之意。
于是纱雪彤和陵岑以双手代“钳”,模仿了原住民行礼的动作。
那之后,她们又跟着一群巨钳族人,拔掉墓碑前方的海草,放上一些漂亮的贝类,和海底生物的骨骼。实际上,这里的海草很稀疏,而“祭拜品”却随处可见。这足以说明,外来的贤义方王备受爱戴。
平和的仪式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后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