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麻雀

做错了事情是要被惩罚的。
可是如果够厉害能逃脱呢?
刹车声急促,把天空也划破一道巨大的口子。金属与木头碰撞,是沉重又巨大的闷响。
比起小时候玩碰碰车时听到的还要骇人惊悚。
毕竟碰碰车不会夺人性命,而真实的撞车会。
“轰隆!”
宣判命运的巨响,将两人的人生落下帷幕。
姜之菊从小巷里走出来,看着已经被撞成零件的汽车。
这样的情形下不可能有人生还。
姜之菊见状,扭头就走。
“你们知道吗?老板出车祸了!”
酒吧里被这一句话炸开了锅。
好奇紧张的人群里,没有人看出姜之菊亲眼目睹了这场车祸的发生。
她和他们一样,期待、八卦又焦急的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最后,老板死了,老板娘来了。
姜之菊从睡梦中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
薛粟风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门口,“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
“哦。”姜之菊睡了一大觉,现在精神格外好。
翻身起床,姜之菊洗漱之后就坐到了餐桌边上。
薛粟风今天做的是炒鸡蛋和粥。
从米粒爆开的程度来看,薛粟风今天早上非常有闲情雅致,炖煮了很久。
姜之菊秉持着不辜负她的念头,结结实实喝了两碗粥。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喝完了粥,姜之菊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边听见薛粟风说。
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儿,姜之菊这才恍然:“是啊,再过十天,就到中秋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一起过嘛,你想怎么过啊?”薛粟风忽然提起这件事。
姜之菊有点儿惊。
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所以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怎么一起过。
她还以为到了中秋节的时候,她得跟薛粟风因为没空陪她而大发脾气。
“你中秋节能有空?”姜之菊试探着问了一句。
薛粟风觉得她问的莫名其妙,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过吗?”
“是啊。”姜之菊点头,“那你陪我一起吃月饼,我们坐在阳台上看月亮好不好?”
“哈?”薛粟风觉得自己仿佛没听清一样。
这样的活动简直老年,一点都不符合姜之菊的年纪和性格。
姜之菊有点儿恼羞成怒,一惊一乍的叫着说:“干嘛啦!我从来没有过过中秋节不行嘛!我就想和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薛粟风“哦”了一声,又说:“我没文化,没办法跟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但是看星星看月亮还行。”
“那就好嘛!”
姜之菊把桌子上的碗和盘子收起来,放到厨房去洗。
洗完后,她说:“我出去一趟哦。”
“干嘛去?”
“找夏清越去。”
姜之菊说得光明正大,薛粟风有点无语。倒也不拦她,只是在她出门的时候叮嘱:“去了跟人家好好聊,不要打架。”
“不会的。”姜之菊穿上鞋,直起身来在薛粟风脸上亲了一下,“我和夏清越从来不打架,都是她单方面骂我。”
薛粟风朝她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你傻啊?她骂你你不能骂回去吗?”
姜之菊好脾气的笑笑:“知道啦!我这回就去骂她!把她骂哭!”
薛粟风果然被她逗笑:“你赶紧滚。”
姜之菊‘滚’到了夏清越的酒吧里。
夏清越正坐在吧台喝酒,见她来了,把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没有给她留下分毫。
“来了啊。”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酒味儿,“跟她睡的开心吗?”
“什么东西。”姜之菊闻到醋味儿了。
走到吧台边上,姜之菊去牵夏清越的手,“你来,我和你说事情。”
夏清越甩开,想发作,但想了想又没发作,见姜之菊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难得乖了一次,跟着姜之菊走进办公室里。
“你和薛粟风的账我等一下再找你算,你先说,什么事。”走进办公室里,夏清越又有些不甘心,先立一句誓,再说。
姜之菊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夏清越,也懒得问她和薛粟风又怎么了,只是说:“昨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嗯?”
“我回薛粟风那里之后,她给我看了一个视频。视频上有个女的,把放着偷拍照片的牛皮纸袋放到了裴源朋友家门口。”
“那不就是薛粟风自己吗?”
“不是。”姜之菊看着夏清越。“视频上的人,是你。”
“我?!”夏清越震惊极了,“你是在说,是我把薛粟风偷拍你的照片放到了她老公朋友家门口?”
“从视频上来看,是你。”姜之菊这么说。
夏清越懵了:“这不对,这肯定不对。”
“我也知道这肯定不对。”
坐到了沙发上,姜之菊对夏清越说。
“那个视频你有吗?”夏清越问。
“没有。”姜之菊摇摇头,“但是我看了很多遍。其中拍到了一张侧脸,长得跟你几乎一样。对了,你那顶帽子呢?”
“什么帽子?”
夏清越常年住在办公室,自己的家是很少回去的。姜之菊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地走到办公室角落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想去找帽子。
“就是你很喜欢的那顶黑色的大帽子,上面有你名字缩写的。”
因为确实喜欢戴那顶帽子,所以它放在衣柜的最外面,夏清越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它。
递给姜之菊,夏清越问:“那个视频里,有我戴这顶帽子?”
“嗯。”姜之菊点点头,接过帽子拿在手上。
“你不会就靠一顶破帽子就认定是我吧?”
“当然没有。”姜之菊翻了个白眼,看着夏清越的帽子。
这帽子除了上面缝有夏清越的名字缩写之外,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姜之菊懒得吐槽为什么夏清越喜欢这顶帽子,只是很认真的拿着帽子反反复复的看。
“你这帽子……都不需要丢,我随便去淘宝上找个定制帽子的,估计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个一样的出来。”
看到最后,姜之菊这么评价。
夏清越认同的点头:“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想问啊,到底是谁要做这样的事呢?”
“我不知道。”姜之菊把帽子还给她,“我就想问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夏清越收好帽子,在沙发上坐下。她把双臂放到双腿上,双手撑着下巴,展现出一个思考者的面貌。
沉思了半天,她说:“……太多了,能不能具体一点?”
“……”想起薛粟风说的‘没有’,姜之菊在听到夏清越的答案之后,不由自主的就陷入了沉默。
“你真是令人头大。”
姜之菊说:“我现在也是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说因为得罪人了,有人来报复。那犯得上花这么多功夫,就做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吗?”
“是啊。”夏清越耸耸肩,“所以我不明白,这个事情,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
姜之菊瞥她一眼:“以前得罪了人,人家都是直接大刀阔斧的就上来了。你说是不是我们习惯了这个模式,所以现在有人冷不丁的冒出来阴我们一下,我们就懵了?”
“那我个人觉得我没有这么傻。”夏清越立刻反驳她,“再说了,这人阴我们,也不把我们往死里逼,整天搞些有的没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叫什么?闲着无聊吗?”
夏清越说着,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两张照片之仇,翻着白眼说:“这种无聊的毛病,真像某人的作风。”
“某人?”姜之菊以为她心里有了人选,往前凑凑,靠近她,期待地问,“谁啊?”
夏清越的黑眼珠回归原位,见她小狗看见骨头一样的表情,伸手按住她脑门儿,把她推回原位,“还有谁?可不就是你那好姐姐。”
“……夏清越算我求你了,你说个正经话吧。”姜之菊不知道这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无语的离她远了些,“这么严肃的时候你说这个。”
夏清越掏出手机,本来想给她看昨天晚上薛粟风干的‘好事’,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回去了——算了,说出去自己不过就是看到了两张照片就火大,还怪没面子的。
夏清越清了清嗓子,“行,我说正经的。我现在觉得这是薛粟风在自导自演,想要离间我们。”
离间——这个词在短短一天之内已经不止一次被提出来。
姜之菊说:“薛粟风那边,也有这个感觉。她感觉你在离间我和她。”
“哦?”夏清越一挑眉,“那她真是高看我了。我懒得做这种事。”
“你我也是这么说的。”
正在夏清越和姜之菊商量的时候,那边郑邦给薛粟风打了电话。
“嫂子,昨天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
“这么快?!”薛粟风惊了,这个郑邦真是厉害。她本来还以为查这个事情,至少也要等三两天呢。
郑邦在电话那头颇为得意的笑了笑:“那是,嫂子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现在方便吗?来我家,我跟你说一说?”
“行。”
挂断电话,薛粟风立刻起身出发。
等到了郑邦的家,已经是一杯热茶泡好了在茶几上,郑邦正在等她。
“嫂子,我不知道你要查夏清越干什么啊,但是我跟你说,这个人应该不只是有背景这么简单。”
薛粟风挑了挑眉,“怎么说?”
“嫂子,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啊?”
“……我一个朋友认识的。”薛粟风含糊带过。
郑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嫂子,你还是别和你那朋友在一起相处了。”
“嗯?”
“这个夏清越,做的都是坑蒙拐骗的不良勾当。”
“怎么说?”
郑邦拿出一份份文件,展示给薛粟风看。
上面主要是以酒为名,做的一些坑钱事,金额最高的,甚至达到了一个亿。
薛粟风看着看着,瞪圆眼睛。
她和裴源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事。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情节只会出现在电视剧或者法制频道,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还有一些事情,我有一点线索,但是还没有整理清楚。等弄清楚了再跟你说。”郑邦说。
薛粟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光这些还不够,竟然还有。
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你说。”
“说起来我都怕嫂子你不相信。”郑邦脸上露出一点难堪的尴尬,“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老裴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我也查了一下事发当天的监控。你看到了这么一个人。”
郑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给薛粟风看。
薛粟风闭上眼睛,“我不敢看。你直接快进到需要我看的地方就好。”
“好的。”郑邦快进到了该看的位置,叫薛粟风,“你看这里。”
这时候镜头已经被他人工手动放大,能看到一个小巷子里,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
女人站在巷子口,向着事故发生的方向看。
看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去离开了。
转身的时候,监控正拍到了她的脸。
是姜之菊。
薛粟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只记得郑邦说的,“这个女人从事故开始前就一直站在那个小巷子里,好像知道会发生车祸一样。车祸发生,车子乱撞的时候,路上的行人都避让不及,只有她,好像知道车子不会撞上自己,非常淡定。”
薛粟风记得很清楚,当时裴源的车撞的稀巴烂,连人都要认不出来。但是检查车子的人说,好像是车子老损了,又没有及时保养,所以可能路上出现了故障,没能来得及刹车。
为什么呢?
就算是意外,姜之菊在那里干什么?
是碰巧?
还是……她就是知道?
姜之菊回家的时候,带起沉沉闷闷的关门声。
薛粟风背对着她,问:“裴源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之菊没有动。
脊背上,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正在爬。
“为什么裴源死的那天,你也在现场?”
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是有雷雨到来的前兆。
“我想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哗啦——’一道惊雷直劈而下。
姜之菊仍然没有说话。
沉重的闷响,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
恍惚之中,她好像回到一年前的夏天。
黑色裙摆轻快的跳跃着,手机里是她天真明媚的话语:“夏总,他死了。”
“做的很好。”
那是当时夏清越对她的行为做的评价。
“我……”
姜之菊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出车祸了……我……我看到了……”
薛粟风猛的转过身去,盯着她,目眦欲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把警察叫来,告你故意杀人?!”
她咬着牙,把每一个字都说的恶狠狠的。
姜之菊没有办法猜测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办法去顾及她的心情。她只觉得自己无形的被薛粟风的双手掐住了脖颈,呼吸都困难。
“不……不要……我不要坐牢……”姜之菊的话牵着心,痛的眼泪也掉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老公,是他自己……他捡到什么不好,偏要捡到那个东西!”姜之菊惊叫出声。
大雨滂沱而下,带着一股把这个世界冲垮的嚣张气焰,打在窗户玻璃上,吵得薛粟风几乎听不清楚姜之菊在说什么。
“是那个账本吧。”
嘈杂之中,薛粟风听到自己冷静的出奇的声音。
姜之菊没有否认。她只是哭着哀求薛粟风:“不要报警,薛姐,我求求你,别报警!”
薛粟风累了。
整个人的精气神,在面对着苦苦哀求的姜之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都抽掉了。
她转身去,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硬是让自己强撑着站起来,薛粟风走回卧室,反锁上门。
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的床铺没有人收拾,还留着昨天两人相拥同眠的痕迹。
是同床共枕的人,也是最可怕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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