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音

闵皇驾崩于元玺二十六年,传位于十三子孟凌,孟凌登大统之位,年号天齐。
国丧百日,原是举国不得作乐,不过山高皇帝远,越州城内一如往日,越州第一青楼平乐坊照旧客盈门。
一厢房内,几个世家公子围在一块饮酒作乐,其中坐正位者,乃是越州知州之嫡子赵覃。他着一身青衣,宽垮地披在肩上,肤色白皙得有些异常,眉宇间皆是风流颜色。
“你们可见过,那位白兰姑娘?”赵覃倚在椅上,似笑非笑。
“白兰姑娘?倒是不曾听闻,想必能叫赵兄垂目的,并非凡物。”他身旁人附和道。
“你们不知。白兰姑娘一双眼,乃我平生所见,最美。”青衣男子笑道。
“那赵兄今日,可是专来看白兰姑娘的。”
“我倒是想,不过,”赵覃一收折扇,言道,“有位达官贵人,十日前就包了白兰姑娘。”
“什么劳什子达官贵人。这柳州城,还有贵的过赵兄之人吗?该不是……”
赵覃眸色深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可是折煞我了。你我不过是草民罢了。”
赵覃口中的白兰姑娘,此刻倚在塌上,微低着眼,一袭白衣,衬得她格外清丽。
对面坐着一画师,正低头绘画,工笔细描,画纸上正是白兰。
画师旁立着一男子,着一身满绣的黑袍,身量颀长瘦削,面容精致得像个女子,但漏出的半截小臂却出乎意料得强壮坚实,隐隐可看出常年练武的痕迹。
画师终收了笔,请男子一观。
男子啧啧称赞,言道:“先生果然是越州第一画师,画艺超群。来人。”
门外人进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箱。
“微薄之礼,但请先生笑纳。”男子与画师作揖,抬手送他出门。
白兰方才软趴趴松懈下来,像一只小虫般趴在床上,但随即又一步一摇地去看桌上的画。
“姑娘可喜欢。”男子又回来,走到白兰身旁,言道,“这位先生精益求精,一幅画作了好几日,姑娘可是吃了些苦头。”
“算不得苦头。”白兰抬头看他,笑道,“不过,裴公子。这画也做好了,十日了,咱们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吧。”
这男子姓裴,十日前来了平乐坊,住的是最好的上房,包的是白兰。不过十日过去了,他既不饮酒作乐,也不狎近女子,连说话也甚少,只不停地请画师来为白兰作画。
“姑娘说的是。”裴生搂住白兰的腰身,笑道,“姑娘这几日,微丰满了些。那明日我们便启程吧。”
“启程?”白兰微微一愣,“公子可要去越州何处游览?”
“我们要去上都。”裴生笑着说。
“公子一路平安。”白兰嘴角一弯,微带笑意。
“姑娘也是。”裴生勾起她的下巴,眼中不带半分男女之欲,“姑娘同我们一道走。”
白兰面上只施了一层浅淡的脂粉,连口脂也只是淡淡地抿了少许。或许因着她年纪尚小,颊边还有些肉感,然她头脸小,肤色白得透明,配上她那双眼睛,竟有些清清冷冷的美感。
只少了一样东西。
裴生手指点在她眉间。
“公子可是为我,”赎身了吗?
白兰诧异地望着他。平乐坊的红牌挂价极高,鸨母又颇会做生意,见着贵客喜欢哪个姑娘,便将身价高高地挂起,前月也有个富商想替她赎身,谁知鸨母开出了万两银子的高价,吓得那富商再没来过平乐坊。
白兰细细打量着裴生,一时脑中空白一片。
“姑娘的身契在我手中,姑娘若是需要,我可以送给姑娘。”
裴生回过头,又言道,“姑娘,我叫裴希。”
白兰的手微微一颤。难不成是那个裴希?
裴希,天下第一权阉。传闻裴希原是先帝身旁的小宦,不知如何得受先帝重用,一朝成为千万人之上的重臣,得封远山侯。
又传闻,裴希其人,扭曲残忍,喜怒无常。
白兰原本只当他是个脾气极好的恩客,此时却忧心自己不过是看到了他喜的时刻。
“姑娘可需要?”裴希问道。
白兰与他笑道:“不必了,公……大人留着便是。多谢……多谢大人。”
裴希忽然轻抚上她的眼,说道:“今日好好休息,你眼中都有了一道血丝。”
白兰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点了点头。
裴希温柔地笑道:“姑娘不必怕我。不过姑娘既然要离开此地,便要有个新名字。裴音如何?就取记取问佳音’的音。”
“好。”白兰点头道,“便叫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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