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6年，东国皇都•诸天。
坊市上的小玩意偶尔也会被宫内之人购来赏玩；见惯了金丝玉饰，反倒对草叶编成的小东西更感兴趣。
雨后的诸天城连阳光都是湿润的，红瓦飞檐上蓄着晶亮的水，串串水珠缓慢地向下坠落，打得地砖蹦出凉意。
莫怀遥把玩着草织蛐蛐儿，一路行至武场门前，挥手示意左右随行宫人先退下。
“太子殿下，老奴奉皇上之命不得离开殿下身边半步，还望殿下不要难为老奴。”领头的大公公进退两难，赶紧劝告年轻的太子，“况且，那连耀虽有战神美称，可终究是太子殿下您的下人；您要见他，命老奴去传唤他便是，哪有您去见他的道理？”
两旁宫人们也连连点头附和，“不合规矩”“尊卑有别”之声不绝于耳，嘈嘈切切得像夏夜里烦乱的虫鸣。
莫怀遥合起竹骨扇，抿着淡笑，伸手扶了把大公公。
“本宫深知李公公最懂礼数，只是本宫与连将军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将来也是本宫的左膀右臂，就当是兄弟间的相互拜访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了太子的意，领着宫人们先行退下了。
一时间武场寂无人声，只有越来越清晰的长剑破空声混杂在风里，直直吹进莫怀遥的耳中。
莫怀遥轻咳一声，顺着习武声一路找去。
东国的建筑结构仍旧保留着古意，雨后的武场泥沙湿润，被那黑衣裹身的少年带得纷纷扬扬，沾上他的剑刃和靴底；每当少年凌空而起，长剑上便腾卷火光，映得半边苍穹也透红。
莫怀遥站在武场边，如痴如醉地看着场中少年，漆黑的瞳子里如数浸染焰光。
那是他自小便印在心里的人，是能凭肉体凡胎与西国神启武装抗衡的战神；莫怀遥最爱看连耀练武，每当那剑眉星目的少年驭火舞剑，就仿若东国神话里的人物，叫年轻的太子移不开眼。
等连耀行云流水演练完整套剑招，收剑准备小憩时，莫怀遥忙不迭捧着草蛐蛐儿跑过去，献宝似地给他看。
“阿耀你看，你前几日不是说喜欢清溪县的草蛐蛐儿吗，我叫人给你弄来了。”莫怀遥高兴地把那小玩意往连耀面前捧，往他手里塞，“我叫人买了好多，等会就送到你家里……”
“太子殿下有心。”连耀并无过多表示，也没有看一眼，径直将草蛐蛐又塞回莫怀遥手里，“只是卑职一介粗人，舞刀弄枪惯了，恐不慎把太子殿下的赏赐之物弄坏，这草蛐蛐，更适合太子殿下闲暇时赏玩，卑职注定无此福分。”
整个过程中，连耀自始至终都是望向别处的，莫怀遥的兴致与热切，他都不曾看在眼里。
莫怀遥表情一僵，讪讪将草蛐蛐收了回去。
“放眼整个东国，除了父皇，就你能这么拒绝我了。”莫怀遥勉强笑笑，倒也不很意外。
连耀没有回话，只是向莫怀遥深深行了个礼，便回身折返武场，看样子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演练。
莫怀遥无所适从地拿着草蛐蛐，踌躇片刻后再不纠缠，挤出笑朝连耀的背影招招手。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想要草蛐蛐，跟我说就是了！”
连耀没有回头，脚下连一丝迟疑也没有。
莫怀遥收声，正欲离去时，连耀的声音远远传来。
“还望太子殿下莫要玩物丧志，切勿为他人所累；明年卑职与晴暖公主成婚之时，卑职希望见到的是一位世人皆交口称赞的明君，而不是太子殿下。”
莫怀遥脚步一滞；许是被武场风沙迷了眼，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天空的另一头也在进行着你来我往的交流，只不过和东国不同，那边进行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战斗交流……
黛娜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颗出膛的子弹上，看着它飞过枪口硝烟，向场下飞去。
测试场里的“红蝎”武装状态已然解除，潮水般退去的机甲下，女孩紧闭着双眼，光洁的额头暴露在子弹的射程里。
罗贝特的嘶吼、研究员的相劝、黛娜的无动于衷，都被远远抛在子弹的后面。
叶字对此毫无察觉，她沉浸在一个与自身过往毫无关联的梦里。
梦中的叶字已经可以自由活动，她顺着走廊一路奔跑，却怎么也找不到尽头；渐渐地，叶字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喘咳；在厚重的鼻音里，叶字听见有人在吟诵。
那唱诗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所过之处如入熔炉，于是廊柱、玫瑰、藤蔓，乃至穹顶之上的彩绘圣像，都在透明的火焰里扭曲破碎，焦黑后化成飞灰。
在逼近的崩塌里，叶字惊惶地挣扎起身，想要寻找逃离的生路，却怎么也无法前行。
叶字低头，看到已经变得焦黑发软的地板里，无数个和她面容相仿的女孩探出鳞片包覆的上半身；她们的脖颈上带着整齐的编号，伸手攥住了叶字的脚，正一齐抬头看着她。见叶字看过来，女孩们一起笑了，唇角向耳根两边撕裂开来，取代了舌头的口器像花苞般伸展绽放，每一片花瓣边缘都密布尖锐细碎的牙齿，花蕊里滴着浓稠的血。
霎那间铺天盖地的钟声纷至沓来，轰鸣中的唱诗声反而越发清晰激进，一声声仿佛暴雨擂鼓。
叶字被吟诵声逼得几乎发疯，嘶吼着想要摆脱脚下桎梏，却只能慢慢被那些怪物拽入泥潭；它们不知疲倦地扑来，一只只苍白干枯的手遮蔽叶字的眼睛，捂住她的嘴，摁着她向深渊中沉没。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吟诵声透过浓稠的泥浆和重重手臂，轻轻钻入叶字的耳中。
“世间一切皆有起始，唯独痛苦与孤独永无尽头。”
叶字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吼。
梦中的长廊坍塌了，而现实里只过了短短一瞬。
黛娜扣下扳机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眼中便映出她此生难忘的景象。
原本已经解除武装状态的“红蝎”，仿佛受到召唤的信徒般，顺着叶字的身体重新攀附而上，在细碎的鳞片摩擦声里，“红蝎”须臾之间已重新完成武装；与此同时，操作台上的适配度数值发疯般不停跳动，一路攀升至百分百！
下一秒，呼啸而来的子弹被光刃一分为二，两枚切口平滑的弹片弹跳着掉落在地；密铁利爪扣上舱门门框，身穿红蝎的叶字缓缓站起，面甲后有暗火在眼底跃动烧灼，大片白雾从红蝎的内部渗透出来，蔓延至整个测试场。
“红蝎”再次苏醒了。
“是谁重新启动武装的！”黛娜也吃了一惊，怒吼着质问研究员们。
“没、没有人输入过重启指令！”研究员们飞快地检查操作台，“而且……而且也撤销不了武装状态了！”
在混乱人声里，黛娜看到场下的叶字慢慢抬起头，那两朵燃烧的焰光锁定高台。
黛娜忽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当即再次连开数枪，扭头冲其他人怒吼。
“离开这里！”黛娜扔掉打空的枪，狠狠按下手腕处的穿佩钮，暗青机甲以此为起点将她瞬间吞没。
那些子弹织成的稀疏弹幕尖啸着扑来，叶字挥剑将其斩断的同时也延缓了冲上高台的速度；在这短短时间内，罗伯特得以带着研究员后撤一段距离。
“院长！叶字还没恢复意识！”逃向出口的最后一秒，罗伯特看到了操作台上显示的穿佩者数据，急忙喊道，“她在凭本能行动！”
罗伯特的声音消失在关闭的出口之外，黛娜冷眼看着野兽般嘶鸣冲来的叶字，从背后武器槽中拔出巨型长刀。
“我说怎么突然这么大胆子。”黛娜跨前一步，挥臂出刀格挡叶字的重拳，以右脚为支点旋腰错身，一记踢击正中叶字腰侧，将她炮弹般击飞出去，砸得场地墙壁凹陷下去。
一击得手，黛娜并不给叶字喘息时间，借助腿部推进猛地冲去，自左至右平斩出青色刀弧，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嗡鸣直直砍向叶字。
叶字双手挡在身前，接下这狠力一击；刀刃斩在红蝎的掌甲上，刺耳声响中火花四溅。
黛娜有些意外，按理说第一次接触战斗机甲的人就像初生的婴儿般懵懂笨拙，别说连续战斗，就连站起来也很困难；可叶字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仍能凭本能厮杀到现在，这是黛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这一切或许只能用基因学解释，来自龙雀的优良基因序列给了叶字无与伦比的战斗本能，使她在还未进行系统学习的情况下变成凭本能战斗的疯兽。
此般变化反而令黛娜感到狂喜，操作台上的数值她已经看到了，从百分之五十变成百分之百，突飞猛进的适配度无异于昭告着叶字的合格，也宣布科研院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若有朝一日龙雀殒落，叶字就将接替那具神赐的机甲，继续为西国而战。
想到这里，黛娜的计划已经从处决叶字变成捕获；毕竟是合格的克隆体，能用则用绝不浪费。
正当黛娜要回退收刀时，叶字再次发出愤怒的嘶吼，竟牢牢抓住了刀刃，并以此为支点翻身跃起，如一片薄羽般掠过黛娜上方，交叉双腿紧紧绞住了她的颈部！
格斗术•盘颈，白雀曾使用过的格斗技巧之一，也是叶字在隔离舱里对黛娜使出的那一招。
“还要再来一次吗？”黛娜失去了所有耐心，直接弃刀而上，反手抓住叶字袭来的双拳，腿部推进马力全开，以最高速度带着叶字向地面仰冲过去。
这具 “青羽”本身是敏捷型机甲，黛娜的战斗技术和经验弥补了它在近战方面的短板，几乎让人忘了“青羽”原本的最大特点——它的设计原型来自于三大神启武装中速度最快的“幻兔”；当它以最高速掠过时，人们只能看到青色的光一闪而逝。
此刻黛娜已经不惜弄坏叶字穿佩的“红蝎”——哪怕这具机甲是目前为止最接近“龙雀”的复制品，她将“青羽”的速度提升到最高，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已经从穹顶附近逼近地面；如果叶字仍不松手，那么就会连着“红蝎”一起，被黛娜狠狠撞在地上。
就在这短短不足一瞬的时间里，叶字反手攥牢黛娜的手腕，随即旋腰拧身，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上下位置强行置换；两人位置赫然变成黛娜正对着地面，而叶字蹬着她的背部并将她反锁；就算黛娜立刻关闭腿部推进方向，也会因惯性而结结实实吃下丝毫不减的冲击，对“青羽”这种设计要求尽可能轻便且完全不具备高度防御功能的敏捷型机甲来说，基本是宣判死刑。
黛娜一颗心沉到了底，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种机甲摔坏后的应急方法，结局无一例外都只有失败；发狂的叶字绝对会在她失去行动能力的第一秒就下死手。
就当是小看对手的教训。黛娜默默地想；她并不害怕死，只是有些不甘心以这样的方式狼狈地死掉。
在黛娜即将着陆的一刹，测试场的玻璃穹顶砰然破碎，一白一黑两道残影冲入场中；黛娜还没反应过来，背上的叶字便在沉闷撞击声里像一只铁皮罐那样被白影踢飞出去，以格挡姿势砸在墙壁上；而黑影则抢在黛娜触地之前抱住了她，带着她改变方向，几番跳跃间缓解俯冲势能。
“还好吗，‘青羽’？”在势能分散完毕后，季灵祈松开手问道；她对黛娜的称呼是一种默认的规矩，神启武装团的成员在外不叫彼此本名，因为对他们来说哪里都可能是战场，除了三大神启武装外统一类型命名的机甲代号显然比五花八门的人名更省时间。
心有余悸的黛娜很快镇定下来，对季灵祈摇了摇头。
场中玻璃碎片叮当一地，每片都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在接连闪烁的刺目光辉里，白雀和叶字已交战在了一起；和黛娜之前的胶着状态截然不同，白雀每次都能在叶字攻击范围的边缘及时躲开，并在叶字发起攻击一瞬间找到漏洞予以准确还击，场中接连响起的击打声后无一例外是叶字步步后退，白雀步步紧逼，红蝎的合金装甲板甚至被白雀一次又一次看似轻巧的攻击打出裂痕。
“龙雀怎么做到的？”黛娜愕然，“对方的格斗本能完全来自于她，相当于是她在和自己对打……”
“她已经在拟真训练室里不知和‘自己’对打了多少次了。”季灵祈说。
测试场中，金属撞击声纷繁似七月倾盆暴雨，摇摇欲坠的“红蝎”虽然仍旧攻势凶猛，却也明显不如开始时有力；终于，在叶字展开凌空横踢时，白雀矮身避过叶字腿击，微蹲蓄力向上跃起，以一记凌厉的肘击打断了“红蝎”的精神传导组织，也使机甲中的叶字受到极大的震荡；这个发狂的女孩终于倒在地上，赤红机甲潮水般褪去，收缩进她颈后的微型晶片中。
见战斗结束，场外的善后人员纷纷进入，绕开白雀打扫一地狼藉；叶字和黛娜则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匆匆送去做全身检查。
白雀解除武装，在众目睽睽下掏掏口袋。
除了已经昏迷的叶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还没被抬出去的黛娜，都警觉地望向白雀，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只见众人目光焦点中的白雀攥着拳收回手，冲站在角落里的季灵祈伸展开，晃了晃指间捏着的几枚硬币。
“你喝果汁还是牛奶？”
“……”众人一阵沉默，转而将目光投向被询问的小孩。
季灵祈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脸。
休息区的自动售货机前，白雀将加热过的罐装牛奶抛向季灵祈，自己则打开一罐摩卡咖啡。
“女王嘱咐过，不能让你喝咖啡。”季灵祈说。
“没事，今天她要开会，没空来巡视的。”白雀一边嘴上满不在乎，一边又下意识地像怕被班主任抓住违纪的高中生那样，眼珠打着转四下观察一番，小心翼翼打开饮料罐，迫不及待地猛灌了一大口，兴奋地小声嚷嚷说真爽。
季灵祈知道这家伙劝也劝不过来，索性由着她去，只是严肃地告诫她不能再喝下一罐。
等到最后一滴咖啡滑进口中，白雀恋恋不舍地把罐子扔进垃圾桶，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回训练室吗？”季灵祈说。
“不了，我去医疗部看看叶字。”白雀说，“好歹是龙雀的继承人，我得去看看有没有把她打出毛病来。”
“你对她很上心。”季灵祈喝完了牛奶，捧着还有余温的罐子暖手；她天生体寒，夏末时节便已经很贪暖了。
“不上心不行啊，我得在自己完全不能用之前教好她，保证她能扛起龙雀。”白雀笑着说，转头望向季灵祈，在这一个短短的动作里，季灵祈看到她颈后血管暴突，承载着“龙雀”的武装晶片四周皮肉狰狞发黑。
白雀看到季灵祈的眼神，习以为常地从口袋中摸出一小瓶胶囊，倒出一粒在口中咬碎，脖颈上的青筋立刻平息。
“反噬更严重了？”季灵祈皱眉，无意识地将手中饮料罐捏得变形。
“是，比之前严重了一点，不过目前还没什么大问题。”白雀如实回答。
“等药物都不能遏制时就晚了。”季灵祈罕见地有了情绪波动，眼里怒意分明，“白雀，你不能继续下去了，直到现在科研院都没能研究出为什么只有‘龙雀’会对穿佩者造成伤害，你应该脱掉它，不然迟早会被它害死！”
白雀没有回答，转而靠在休息区的落地窗前，长久地望着外面。
休息区外就是餐厅入口，正值饭点，外面人来人往，换上便装的研究员们三两成群，说说笑笑地前去就餐，偶尔有一两个人步履匆匆，拿着打包的餐点往回赶。
这是白雀看了很多年的景色，外面的每一位研究员都是西国顶尖人才，研究的课题足以改变人类未来；他们之中有白雀熟识的人，也有只见过一面的人，也有已经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人。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白雀轻轻地说，“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我不愿见母亲，但也不知道父亲是否还活着。”
季灵祈哑然，白雀的身世是公认的不可谈论的禁忌，但白雀本人却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全然不似当年刚被送到这里时还在崩溃大哭、拒绝谈论这一切的小孩。
“而且我的克隆体刚刚诞生，她什么也不会，只会本能地乱打；除了我，谁都不可能把她一点点教成下一个白雀。”
白雀走过来，从季灵祈手中拿过已经变形的饮料罐，随手投进路过的保洁机器人的接收口中。
“你这样做对自己很不负责。”季灵祈皱着眉说。
“我知道我这样做确实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只能这么做。”白雀安抚地拍了拍季灵祈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东国连耀、南国兰庭雪、北国寒月知瞳，这三个人是其他三国的支柱，而西国神启武装中，能与这三个人相提并论的，只有‘龙雀’。”
季灵祈沉默了一会，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西国虽号称拥有三大神启武装，但真正能被称作西国象征的，只有为首的“龙雀”。
这里的“龙雀”并不单指白雀，而是那具神赐的战斗武装；任何人穿上它都可以被叫做“龙雀”，它才是寄托了西国骄傲的神武，至于里面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白雀深吸一口气，有点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
“所以，在它真正能被下一个人接替前，我不能退出。”
季灵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置身五年前。
在五年前，她们第一次穿上了神启武装；那天是如今日般晴空明朗，“龙雀”的双翼背光伸展，遮蔽骄阳。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欢呼，庆贺战场之王的诞生，西国从此将立于不败之地；而季灵祈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看到白雀的唇在动。
季灵祈立刻意识到白雀在独自宣读誓词，宣读那与机甲历史同生的、千年前的古老誓词。
在所有人的狂欢中，白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着虚无的神殿缓慢而坚定地宣誓。
“这是神赐予凡间的火种，我必献出身躯将其延续，哪怕在世间的风雪中燃烧殆尽，直至生命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