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遇袭

上了一轮冷盘,酒过三巡,大餐也陆续上桌。
笙歌跑前跑后,闻着自己托盘里的猪蹄香、鱼香,几乎控制不住口水。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因此只在端冷盘时偷吃一两片羊肉,勉强果腹。当然,被她偷吃过的菜盘都会被放到南相那一桌。无他,只因南相从不在外饮食。
毕寅铭倒是挺开心,跟几个武将同桌喝起了酒。
几个平日里与薛慕逸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拎着酒壶将薛慕逸拦住,一个劲儿地灌酒,颇有种不醉不休的架势,薛慕逸大喜之日,自然来者不拒。
就在这时,南相忽然站了起来。
正嬉闹着的人们又纷纷停下,看向南相。
“歌舞无趣,先走一步了,阿栀记得回家。”轻微的一声“砰”之后,南相整个人如同散开的烟雾般消失在原地。
叶栀起身,行了一礼。
众人忙不迭去看王上的脸色,见王上虽然面上带着笑,但神情实在称不上愉悦,便收敛了神情。场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薛慕逸喝得有些醉,见众人都不尽兴,起身道:“在下敬王上王后一杯,恭贺王上嫁女!”
王上也举杯,一饮而尽。
王后举杯正要喝,忽然侧头疑惑道:“王上,您为何忽然大喘气啊?”
王上没有回答,只报以加重的喘息,手中的酒杯忽然掉落,骨碌碌滚到一边。
王后凑过去一看,立刻惊叫道:“诶呀!快传太医!酒里有毒!”
薛府的护卫立刻从四面八方过来,将一众大臣团团围住。众人不敢再动,薛慕逸更是立刻站出来高喝:“都别动!卫兵关上薛府大门,今夜进出过薛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彻查!别放走刺客!”
王后扶着王上歪倒座椅上,闻言,反驳道:“今夜酒菜均由你薛家提供,要说有刺客,你必定脱不了干系!”
薛慕逸面无惧色,躬身行礼道:“今夜众人皆知臣大婚,臣为何要选这么明目张胆之时?还望王后明鉴。”
语毕,他立刻让卫兵将厨房一干人等都押至厅中,挨个审问。
笙歌暗道不妙,想要逃,却被两个卫兵从后按住,与其他厨房内忙活的小厮厨娘们一起被押送到宴厅里。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太医到来后,立刻围到王上身边,又有两个太医拿出银针,检查饭菜中是否有毒。
“让我看看。”叶栀忽然起身,走到王上身边。
众人因她是南相的弟子,也不敢怠慢,给她腾出一条路。
叶栀伸手,隔空抚摸着王上的头与手,不过片刻,王上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紧咬的嘴唇也松动了,从唇齿间溢出一句:“寡人……无妨。”
笙歌看看王上,又看看叶栀,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立刻打量起在场的世家子弟们。他们大多面露慌张,或者神情凝重,只有一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是襄王遇刺那日,在王府门口的年轻男子。笙歌后来打听过他,据说他是襄王的嫡长子,名为苑博文,因为生母早亡,因此一直养在京郊的庄子上,近日才被襄王召回身边,可还没跟着学几日,襄王就遇刺身亡了,他便也袭了王位。
他为何如释重负?笙歌知道叶栀只是南相座下伺候起居修行的人,没有南相那般通神的本事,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有云牌,能力可能是“复活”,被叶栀发现,抢了功劳。
果然如叶栀所说,宴厅必有云牌现身。那么眼下只有一件要紧的事了:找出下毒者。只有找到真正的下毒者,才能脱身。
太医仔细检查了王上身边的酒菜,冲王上与王后摇摇头。
王后道:“再查,给我搜身,今天务必要查出来是谁下的毒!”
卫兵一拥而上,两两一组开始搜查。笙歌咬牙四下打量,又仔细回忆自己每一次进出厨房所看见的人与物,试图分析出是谁下的毒。但她把接近过王上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根本无法回想起谁有机会下毒。
直到她瞥见叶栀的眼神。
王上已经能坐起身了,得知是叶栀救了自己,乐得赏赐了许多宝物,转过头面向这群下人时,却冷酷如寒冰,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笙歌怕他会直接下令全部处死,毕竟他真干过这样的事。
一个强健的卫兵走到笙歌面前,动作粗鲁地隔着衣物将她从头到脚摸索了一遍,在胸前刻意停留了一阵,让笙歌忍不住恶心,瞪了他一眼。
卫兵似乎被笙歌的表情激怒了,伸手抓住笙歌的手,高高举起,喝道:“你藏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到了笙歌身上。王上和王后更是迫不及待,异口同声道:“什么东西?把她押上来!”
卫兵得意洋洋地拽着笙歌的手,将她拖到王上面前,一脚踹在她腿弯,迫使她跪下,随后单膝跪地道:“禀王上,这奴婢手里藏着些粉末,刚刚被我发现后,已经洒了!”
笙歌忍不住反驳:“你说有就有,你说洒了就洒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卫兵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王上冷笑道:“对啊,他为何要冤枉你?你最好从实招来,你是谁?受谁指使?又是如何下的毒?”
笙歌知道王上已经怀疑了自己,此刻再说真相他也不会相信,自己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如何回答。
王上起身,拿过卫兵的剑缓缓走上前。
笙歌知道王上曾经因为不悦,处死过很多宫女,也曾因为采选入宫的秀女说错话而将对方杖毙,现在显然没人能救她。她下意识将眼神看向叶栀,却发现叶栀竟然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跟她说话,说的好像是“抱歉”。
刹那间,笙歌恍然大悟。所谓的预知到今夜有云牌现身根本就是假的,叶栀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刺杀王上,逼出藏在世家子弟身上的云牌。而叶栀事先让她一定要来薛府,恐怕就是为自己脱身找一个替罪羊,毕竟笙歌有一个完美的身份:庄贞夫人心腹侍女为庄贞夫人刺杀薄情的王上,可太合理了。
但眼下她知道真相又如何,把叶栀拉下水并不能达成她们共同的目标,反而会削弱她们的实力,那样的话,复仇就遥遥无期了。
笙歌轻叹一声,挺直脊背,闭上了眼睛。
面前剑光一闪,一个熟悉的男声道:“王上,这样恐怕不妥。”
是毕寅铭。
笙歌猛地睁开眼,发现王上的剑已经举过她胸前,马上就要削掉她的头颅,但此时被毕寅铭叫停,王上也没恼。
毕寅铭似乎醉得有些厉害,再次说话前还打了个酒嗝:“今晚公主大婚,见血可不是件吉利事。王上三思啊。”
王后抢先道:“刺杀王上可是重罪,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不成?”
毕寅铭道:“不能轻易放过,却也不能草菅人命。太医都说了饭菜里没有毒,而这个厨娘根本没去过王上那一桌,如何能下毒?”
笙歌立刻磕头哭喊:“王上!奴婢冤枉!”
王上已经没心思理会笙歌了,连正眼也没给她,倒是盯着毕寅铭,饶有趣味地道:“毕卿如何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毕卿的眼睛就长在了这厨娘身上不成?”
毕寅铭叹了一声:“禀王上,这厨娘是我姑母赏我的侍妾,来薛府帮忙的。”
毕寅铭家族不小,人丁还算兴旺,但他已经是毕家的族长,能被他恭恭敬敬叫姑母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已故的庄贞夫人。
而庄贞夫人能做主赏赐的侍妾,想必是常跟在身边的宫女。王上将狐疑的目光挪回笙歌身上,命令道:“抬起头来。”
笙歌抬头。
王上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有点眼熟,似乎是叫……笙歌?”
笙歌顿时受宠若惊,惶恐地应了一声。
王上放下了剑,转身扔给卫兵,回到自己座上,“把今晚接触过孤这一桌的奴才都拎出来,挨个搜身!”
那个把笙歌拽出来的卫兵听得毕寅铭一席话,知道自己冒犯了贵人,早已吓破了胆,此时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另一个卫兵扶了他一把,将他送下去,换了别的卫兵顶替他。
直到此时,笙歌才压抑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悄悄退回到毕寅铭身边。
几个年轻的侍女被拎了出来,她们多是听说王上喜爱美色,为了有机会在王上跟前露脸,能进宫做夫人,谋一个后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却没料到有此飞来横祸,一个个吓得梨花带雨,惨叫声不绝于耳。
内中有一个姿色上等的,被卫兵粗鲁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竟让旁观的王上动了心思,想要张口喝止卫兵。不过一旁的王后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一见王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劝道:“王上,要不还是私下审吧,在晴望大喜的日子来这么一出,孩子的终身大事都被搅成什么样了!”
王上迟疑道:“可常言道捉贼拿赃,倘若我们延后再审,就失去了物证……”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回廊外有人高声喝道:“敢在本公主大喜之日闹事,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原来是苑晴望在新房里等了许久,没见新郎过来,又听嬷嬷说王上遇刺,心中急切,便不顾礼数,自己扯了喜帕,冲进了宴厅。
笙歌打量着对方,腹诽道,如今嫁了人,这娇纵脾气也没改掉半分啊……
但不得不说,苑晴望的出现十分有效,王上和王后立刻决定将一干嫌疑人等收押外政院大牢,延后提审,自己则乘坐轿辇回宫休息了。
王上一走,其余人也纷纷告辞,不过片刻,热热闹闹的宴厅里便再无宾客,婚宴自然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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