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混乱

景川侯的女儿夏氏,闺字唤做“初临”,生在初夏。生她的时候侯夫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侯爷心疼不已,从此待侯夫人更好,连带这个女儿也很是宝贝。
夏初临六岁时在外玩,回来就得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吓得侯爷此后便不怎么敢让她外出,若出去也是排场壮大。
夏初临觉得麻烦,渐渐也不爱出门了。
长到十三岁这年,夏侯夫人才开始带她去关系要好的亲友家做客游玩。也正是这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就被穆延煜遇上了。
穆归晚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不显,只是笑吟吟的展现自己的好脾气:“贸然来访,还望侯夫人和夏姑娘莫怪我唐突。”
侯夫人请穆归晚坐下,“公主哪里的话。妾同小女本也无事,正说着若您得空,还想带小女往您府上做客呢。”
她是客套话,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可穆归晚却偏偏当作没有听懂,眉眼俱弯:“那正好,我府上过两日有个赏花宴,到时候请您和夏姑娘一定要来。”
夏侯夫人的面皮有一瞬间僵,心里是在嘀咕这个平时少见的嘉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不过扭头一看女儿,她一双大眼睛盛着满满期待。
夏侯夫人便道:“好啊。”
之后无非是些无趣的客套话。
穆归晚送了点心,不叨扰人家午饭,回府开始筹备突如其来的赏花宴。
两日之后,穆延煜一马当先,拿着嘉公主府的请帖登门,还送上一份礼。
穆归晚笑着接过,也不打开。穆延煜忍不住出声催她,穆归晚说:“你送的礼哪有不好的?这么急做什么。一会儿叫夏姑娘瞧见了,要嫌你孟浪。”
穆延煜立刻就不出声了,站在穆归晚身边,前所未有的老实。
穆归晚就笑话他,说以后这样也好,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家庭和睦。
穆延煜也不说话,嘴巴抿的紧紧的,在穆归晚身边当棵松,只是脸越来越红。
等到夏侯夫人带着夏姑娘来的时候,穆延煜的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
穆归晚识趣,不再玩闹。她向夏侯夫人推说自己走不开,让穆延煜带着夏侯夫人与夏姑娘一道往院内去。
这边三人才走,下一刻穆归晚眼前便有遇到小小黑影,一下子飞过来,直扑入穆归晚怀里。
身边宾客奴仆皆被这景象吓得一惊,又在听见那小黑影声音时一道松一口气:“大姐姐!”
穆归晚抱住黑影,“阿赋!你吓到姐姐啦。”
那道小黑影的主人,皇后的幼子,七皇子穆延赋,从穆归晚怀中抬起头来,黑溜溜的眼里有小动物似的单纯,“大姐姐,你怎么有好玩的事情也不记得叫我呀?要不是端母妃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偷偷玩呢!”
穆延赋虽然身为皇后幼子,但是行为规矩从上到下没有半点皇子行径,如同稚子跳脱恣意,全无章法可言。
皇后一度很是头疼,整日被他惹出来的祸事气哭。
最后是皇帝一拍板,把穆延赋送到了端皇贵妃膝下代为教养。
如今穆延赋才到端皇贵妃面前学了小半年,虽还是顽劣,但至少惹祸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穆归晚摸摸他的额发,“我怕误了你读书的时辰,端皇贵妃生气。”
“不会不会。端母妃待我可好啦,比母后待我都好。”穆延赋说着,伸长双臂拉住穆归晚的衣裳,一双腿先是弯曲,再一蹬,仗着人小且灵巧,直接往穆归晚身上蹿。
穆归晚被他又拉又拽,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也抱住了这个皮猴子,“又胡说。母后是我们的嫡亲母亲,又是你的生身母亲,旁人再好,也还是母后最好的。”
“姐姐你喜欢母后,我却觉得母后就是个爱哭鬼。成天哭哭啼啼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穆延赋快人快语,直言不讳。
穆归晚腾不出手捂他的嘴,生怕他再说下去又说出点儿大逆不道的话。因此换了话题:“我这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你要不要去池子边上看一看,选几朵漂亮的给端娘娘带去?”
“也好!”穆延赋在穆归晚怀里一打挺,鱼儿似的溜下去,“那我走了!”
不等穆归晚再说什么,穆延赋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穆归晚生怕他又惹乱子,连忙叫了几个侍从去跟好七皇子。
这边送走了捣蛋鬼,那边定王妃傅苓又带着小郡主穆东瑜来了。
穆东瑜人小小的,跟在定王妃身边走的不紧不慢,举止之间已然是大家之风。对比起刚才穆延赋上蹿下跳的样子,穆归晚看穆东瑜实在是舒服。
当然,这种舒服只是延续到她想起那日不慎听到穆东瑜和穆延殷对话之前。
傅苓向穆归晚施礼,穆归晚抬手拦了拦:“弟妹不必多礼。”
傅苓便直起身,看向穆归晚眼神闪躲了一瞬,但很快笑道:“今日妾本说自己带东瑜来,不想侧妃得知后也想来。王爷便带了她一道儿。这会儿在后面呢。”
穆归晚听她这番话,面不改色,仍是微笑:“那也好。如此便热闹一些。只是今日女眷多,恐怕三弟是难得清静了。”
傅苓脸上的笑容很勉强,她身边跟着的穆东瑜脸色也不甚好看。穆归晚决定不管她们府上的纷乱,只想请母女二人先进后院。
恰逢此时,院内传来女子的惊叫声,又是一阵骚乱。
“这是怎么了?”穆归晚语气虽慌张,但是脚下不动。
有侍女匆匆从院内跑出来,向穆归晚行礼:“公主,不得了了!夏姑娘落水了!”
“啊?”穆归晚瞪圆眼睛。她提起裙摆才踏出一步,似乎刚刚想起一边儿的定王妃,于是歉意道:“抱歉,我先过去看看。”
傅苓牵住穆东瑜,向穆归晚点一点头:“您快去吧。”
穆归晚加快脚步,从门厅抵达院子的时候,落水的夏姑娘已经被人救了上来。
放慢了脚步,穆归晚见夏侯夫人抱着夏姑娘,穆延煜湿漉漉地站在夏姑娘身边手足无措,显然这人是他刚才救上来的。
穆归晚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又见公主府常备的医官已经到了,准备为夏姑娘施针。
穆归晚见状,连忙上前去对一边的侍女道:“先带燕王下去换身衣裳。虽然天热,但人总也是禁不住潮气的。”
随后她又问另一侧的侍女:“怎么回事?”
嘉公主府不养含糊畏缩之人。一侧的侍女接到公主眼神,立马上前,行礼后口齿伶俐地说:“禀公主,当时是燕王爷在向夏姑娘介绍荷花,却不想七皇子突然冲出来,一下便将夏姑娘撞进了荷花池里。”
穆归晚不知道自己的脸黑了没有,但是她的语气明显不善:“方才我派去跟着七皇子的侍从统统拉下去,仗责三十。七皇子自己去端皇贵妃那里领罚。”
七皇子没在这里,他撞完人之后发现自己闯祸了,因此躲了起来。不过穆归晚不关心这些,她只是吩咐完自己该做的,又蹲下身去关心夏姑娘。
此时在医官的施针下,夏姑娘已经吐出了一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夏妹妹,真抱歉,今日让你受惊了。”
夏姑娘确实受了惊,一双大眼湿漉漉的,盛满惊恐。她看了一眼穆归晚,又连忙抓紧夏侯夫人的手,“娘……”
夏侯夫人连忙回握住女儿的胳膊,“娘在,没事儿。别怕。”
穆归晚仍旧半蹲,向夏侯夫人道:“若夏侯夫人不介意,还请带姑娘先换身衣裳,我再叫人熬一碗安神汤给姑娘喝下去,免得受了惊,夜里起高热。”
夏侯夫人明事理,也知道此事不关穆归晚的事情。因而虽然有些恼七皇子,但对穆归晚还是和颜悦色的:“公主体贴,劳烦公主费心了。”
穆归晚便站起身来,令容之带着夏侯夫人和夏姑娘一道儿去客房安置。
经过了这一乱,宾客们纷纷扫了兴致。穆归晚也无心继续这场赏花宴,因此宾客们也多是闲谈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穆归晚送客时连连道歉,语气又软又糯,叫人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反是都在同情她,好好儿一个宴会,偏偏叫不懂事的弟弟给坏了去。
定王穆延洵与他的侧妃姗姗来迟,却发现是散了席。
听了穆归晚解释缘由后,穆延洵撇下侧妃,僵着一张脸从院子里捉出了躲着的穆延赋,把他提到马车上,径直入宫。
入宫之前,穆延洵似乎怕穆归晚不放心,于是对穆归晚道:“无心撞人是小,逃避责任事大。长姐放心,端母妃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穆延赋在穆延洵的手里像一个瘦弱的小鸡崽,无论他怎么蹬腿挣扎,穆延洵都拎着他的后衣襟不松手,气的穆延赋直嚷嚷:“你信不信我让母后打死你!”
穆延洵的脸一瞬间就黑了。
他一手捂上穆延赋的嘴,一边对穆归晚说:“若端母妃心存怜悯,弟弟也不会叫大哥放过他的。”
穆归晚怜悯的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穆延赋,随即对穆延洵点点头:“那便劳烦你。”
穆延洵领着穆延赋入宫了,定王府剩下的一家人也都各自散去,宾客也散的差不多了。
穆归晚回过身,本想先去看望受惊的夏姑娘再去看看穆延煜,却不想刚到客房门口,就听到夏侯夫人的声音:“……好孩子,今日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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